第118章 所谓忠诚
婴孩被兵士们抱了起来，许是出于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全都用力嚎哭了起来。
仆妇抖若筛糠，拿手捂住怀中幼儿的嘴，生怕君北澈会反悔，连她儿子也要一起杀。
“王爷！”何家二夫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看着在军汉手里拼命挣扎的孩子，她手指用力，不自觉就扣进了泥土里。精心保养的指甲断裂，鲜血顿时流不停……
都说十指连心，可她这会儿感觉不到疼。
她心里就一个想法，她的儿子要死了，要死了！
她护不了他。
“王爷，他就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啊！”二夫人苦苦哀求君北澈，希望他能放过自己的儿子，“妾室可以让他隐姓埋名的活下去。王爷，求您了，您放过他吧。”
不是何家子，就算要报仇，也找不到君北澈头上。
“男人造的孽！”君北澈嘀咕了一句。
如果这些奴仆真的想护这个孩子，大可以在他们还没有开始清查的时候，就用自己的子嗣换掉，而不是抱着小公子藏起来。
幼儿养在后院，除了洗三没见过生人，要瞒天过海也不是件多难的事。
所以说啊，忠诚是这个世上最经不起拷问的东西。之所以忠诚，不过是背叛的代价还不够高。
如果他败了，他变得一无所有，他的部下们会怎样？
君北澈想，那些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弃了他，他的下场甚至会比这个稚儿更加悲惨。
“动手。”君北澈转过了身子。
兵士得令，抱着小孩朝边上假山巨石上一扔，小孩子的脑袋几乎裂成了两半，鲜红的血和白花花的脑浆混在一起。很恶心，又很血腥。
啼哭声戛然而止。
王东明扶着边上的树吐了起来。
他是将军，没少杀人，不过这样脑花鲜血溅一地的场景他还是头一次见。
“啊！”何家二夫人厉声尖叫，朝幼儿的方向拼命挣扎。
“拦住她。”君北澈下令。
被人控住身子，二夫人这会儿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朝君北澈大叫道，“君北澈，你连一个婴儿都不放过！人在做天在看，你会有报应的！”
君北澈还是一张冷脸，看不出喜怒来，“少夫人你听好了，谋逆的是你的公公何进何大人，下旨的是当今圣上，你要报仇可别找错了人。”
“君北澈，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君北澈唇角扬起一抹嗜血的笑，冷声问，“你要如何不放过我？”
何家二夫人被问得愣住了。
是啊，她要如何不放过君北澈？
她只是一个女人！
君北澈抬手比了一个杀的命令，便朝大门外走了。
王东明没有追上前，他总觉得信王爷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低下头，脚下的泥地已经被血水浸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他的下袍和靴子上都沾了不少的血，耳边传来哀嚎声和痛哭声。
一个家族的毁灭，也不过如此，王东明在心里默念道。
没在庭院里待多久，把事情交代给下属后，王东明便去寻君北澈了。
君北澈这会儿正坐在何府书房前面的石凳上，盯着匾额发呆，上面写着“书香世家”几个大字。
他记得这匾额好像是高宗皇帝亲手题的。
“王爷。”王东明站到君北澈的跟前。
“坐吧。”见这位有些焉巴巴的，君北澈问，“身子不舒服？”
王东明先是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君北澈皱了皱眉又道，“你这是怎么了？”
“这一府的人，都得死。”王东明叹了口气。
何家是因齐王死的。
他们王家比之何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身家性命、家族荣辱，全都绑在了君北澈一个人的身上。王东明不敢想，若是君北澈败了，等着王家的下场是什么……
“那个婴儿也会死的。”君北澈淡淡道，“可惜了，是个乖巧的孩子。”
他抱他的时候，还冲他笑呢。
不过，除了这句可惜，信王爷再没别的表示了。
王东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位说的谁，问道，“王爷不是放过他了么？”
君北澈向来说一不二，说放过肯定不会再追究了。
君北澈撩起眼皮看了这位一眼，王家的嫡子就这心性，他真的能指望广廉侯府？
再一想，君北澈又记起来了，这位跟萧南槿对上，就一招便被制住了。
哎，还真指望不了。
君北澈说，“失了孩子的奴仆不会放过她的儿子，再者，何家经营百年，总会有死忠。不管怎么说，这个仆妇都是叛主啊。”
在前者看来，我们的孩子都死了，凭什么你的孩子却能好好活着？心有不甘，丧子的疼痛只有同样的鲜血才能缓解。
对后者来说，没能护住幼主，心里必定自责万分，不能找他君北澈报仇，更没法进宫和皇上理论，这个出卖小公子的仆妇，首当其冲要承担这些人的怒火。
“这样啊。”王东明听明白了。
君北澈是没出手，但他放任这个孩子死。
他想，在这位的潜意识里，大概也觉得叛主的人就不该活着。
盛夏的天也不凉，可是王东明却莫名觉得冷。
“何大人也逃不了。四方城门一关，何大人就是插翅也难逃。城里的官员，没人敢收留他。”抿了抿唇，王东明不想再说那个孩子。
“凤谦啊，账不是这么算的。”君北澈这会儿叫起了王东明的字，声音软了几分，“何家有此下场，是当家人的抉择。这些女眷和子孙，也是何大人的取舍。他送走了嫡孙，带走了嫡子，剩下的女人女儿、还有庶子庶孙，何林不在意，死了就死了。”
这就是世家，所以，没什么好感叹的。
不过是愿赌服输罢了。
“他们也是何家人，何林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呢？”
王东明俊俏的面孔扭曲了，在意的点显然和君北澈不在一处。
他这会儿忍不住想，若王家也到了那一日，他的弟弟妹妹，儿子女儿……
王东明觉得，他是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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