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E：不懂你们文化人
第二天，蒋泽胜醒来，发觉昨天穿的衣服还是在身上——昨晚就是这么和衣而睡的。
已是中午时分，他记不起怎么回到房间了。今天可是周一，得打电话。我的手机在哪呢？他找包，包扔在床上。这个包是不是冬如送的？好像是，庆幸昨天背着的背包一直斜挂在肩膀上，不然也早给丢了。
唔，下次该换个包了。
泽胜在床上勉强挪动了一下，翻开包，找到手机。打给部门领导，说：“处长，我昨天可能食物中毒了。现在肠胃很不舒服，我今天请个假吧。”
处长知道他的境况，安慰了几句：“好的，你一个人，吃东西要注意点，别经常在外面吃。“
他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急忙跑去洗手间，肚子里早已没有任何东西，就一直这么干呕，真想吐出点东西，真想把胃都给吐出来。
王冬如，你害惨我了。
蒋泽胜是记得去过王冬如的家的，但是，后来怎么回来的却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他感觉自己病了，头昏昏沉沉，肠胃里空空荡荡，却一阵阵恶心，四肢无力，走路也不知道深浅。
下午，他还躺在床上，可是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胃里面难受极了。
泽胜又记起一件事，有一次，他在家感冒发烧了。冬如还在加班，有紧急的事情，他就给冬如发了个信息，冬如一会就到家了。送她去了医院，那天他发烧41度，却挺幸福的。
第二天，冬如的领导遇到泽胜，笑着说：你这个大男人，生病了自己不能去医院，下次不许把我得力干将抽走啊。
冬如是爱过自己的，只可惜当时的我，太会娇纵蛮横，放任自流。
这次，我可比那次严重多了。泽胜想，不行，这样下去我会死掉的，我需要呼救。
泽胜拿出手机，他首先拨给了A。
“我快死了”，泽胜有气无力地对A说。
“死了没有？要我过来埋你吗？三个月时间还没到，我们还不能见面？”A以为泽胜跟她开玩笑，如此这般回复。
泽胜知道没希望，挂了电话。
对于同学B，泽胜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给她打电话；C，她在北京，远水解不了近渴。D，还是加蓬共和国公民的妻子，泽胜不太想让她再来这个房间。
泽胜找出了E的电话。
“我病了，胃好难受，我想喝杯蜂蜜水。”泽胜气若游丝地在电话中跟E说。
“你怎么了，你在哪里，怎么这么久没有联系我”
泽胜跟她说了一通昨夜醉酒现在胃都要吐出来的感觉，再把自己租住的地址告诉了她。
“我现在马上来！”E说。
泽胜认识E是一个特别偶然的事件。
大约元旦岁末交替的时候，也就是几个月前，泽胜拿着结婚证、户口本，以及草拟的离婚协议出了门，她约了冬如面谈，准备去和冬如面谈，谈好就马上去民政局办理离婚。他把所有的纸质文件放在一个文件夹，里面还夹杂了一份泽胜的纸质个人简历，简历上留有泽胜的电话号码。
泽胜骑电动自行车去地铁口，把自行车存放在地铁口的存放点，就进了地铁。
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收到了E的电话：“你的东西全部丢在自行车前面的框里面了，我在摆放自行车的时候，看到了，不小心看到里面的内容，觉得还挺重要的，所以给你打电话。”
泽胜一惊，才发现出门时觉得自己背的包有点小，放不下A4纸，所以骑电动车的时候把那个文件夹放在电动车的物品框里。他赶紧对电话那头的女生说，你帮我赶紧拿住，我现在就回来拿。
“我正有事去北京路，你到北京路那里来拿吧。”
泽胜赶到指定地点后，E把资料递给泽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敢丢啊。”
“我太大意了，这东西确实不能丢啊，太感谢你了，你真是好人”。泽胜接着E递过来的东西，连忙说“为了表示感谢，我请她吃饭。”
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了。E说：“你不是要去谈你的事吗，赶紧去办好了，再找个时间请我吃饭吧。”
过了几天，泽胜请E吃饭。
不用自己介绍，E早已从文件夹的那堆资料中知道她的情况了：一个32岁的硕士研究生，有正儿八经的工作，正在磋商离婚中，还想争孩子的抚养权。
E介绍自己是一个私营企业主，比泽胜小2岁，很久之前就来广州混迹了，先是给人打工，后面有点积蓄就在旺地租了门面开了个服装店，后面又开了一个档口，主要做服装批发生意。她请了几个得力干将给自己干活，这些年都配合得挺好，自己平常也不用操很多心。虽然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是看出来，E是赚了不少钱的。已经在沿江路买了一套房子，还不走寻常路地刚买了一辆红旗牌轿车，现在正筹划着把沿江路的房子卖了再买那个特别贵的楼盘“文德先生”。
饭后，泽胜应邀去E的档口喝茶，在不大的门面里面，人流倒不少，看得出来，生意还好，大多都是批发生意，两个手下忙得不亦乐乎。
再后来，泽胜去E的房子。E说她做菜很好吃。泽胜一个人，平常吃外卖吃太多了，想着去她家吃个家常菜，也不错。
那天晚上，E穿了很时髦的丝质裙子，刚洗过的头发湿润润的。她下厨做了一道地道的粤菜——清蒸多宝鱼，还有一大盘虾。她的房子里面的摆设很糟糕，东西很随意乱摆放。也许做生意的人都是讲究实惠，而不在意形式吧。泽胜这么想。吃完晚饭，他们就坐在那个堆满女人衣服的沙发上对着电视打游戏。她随意的把大腿放在沙发上，透过丝质的裙子甚至可以看到内衣的颜色。
泽胜告别的时候，E的眼睛里闪烁着失望的神色。
泽胜完全可以感受到，她的那种期待。
后来，鉴于E已经从那堆遗落的材料中了解泽胜正在闹离婚。他们也多次聊到离婚的话题。
“大不了从头再来，不要太担心。”她是这样鼓励泽胜的。
在这方面，E和冬如很像，她很容易让身边的人感受到温暖，你说什么问什么，她能很快的响应你，而且很积极乐观，做事麻利，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
这次收到泽胜的求救后，E一个小时内就到了泽胜的住所，他带了一罐蜂蜜，连同买好的还有鱼、鸡肉等食材。
“你为什么这么糟蹋自己？”，E扒开蒙住泽胜头的被子问。泽胜又虚弱又伤感，说：“我什么都没有了，家庭、孩子、房子，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你有好多知识，很好的学历，一个好工作，你还有好的身体，有很多关心你的人，好日子还在后面，你不要颓废啊，你振作起来。”
泽胜抱着头，不愿意把头抬起来，E继续说：“哎，看着你这样子，真是心疼啊。”
E说的是大白话，拐弯抹角的语言不在她的字典里。泽胜是懂这个大白话里弦外之音的：你一无所有，我并不在乎。
E烧了水，给泽胜泡了个蜂蜜，扶他起来，让他赶紧喝了。
“我去做饭去了，你赶紧起来洗漱吧。”
厨房里，有些工具泽胜都不知道摆哪里；E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泽胜记得又一次去B的家，说自己做个菜，可是他在厨房里却要不停的问B要这要那。E在进入厨房后，从始至终都没有问泽胜，泽胜听到厨房里“噼噼啪啪”的传来了一阵阵声音，半个小时后，米饭、鱼肉汤和紫苏鸡就上桌了。
E让泽胜多吃点，泽胜一点都吃不下，只喝了几口鱼汤。E吃得津津有味，嘴巴吃得吧唧吧唧不停地响，貌似提醒泽胜这里有多美味。
泽胜又想起冬如，她吃饭几乎不吃出声音。冬如呆的房子也永远不会像E的家里那样凌乱。
想到这里，他更没有了胃口。
中间，有个人打电话给E。
”我现在在朋友家，不在档口“。
”……“
“不来了吧，我晚上还有事，我要去进货，要跑佛山厂子那边去。”
挂了电话，E跟泽胜说是一个派出所所长打来的，“有一次，档口有人闹事，要收保护费，我找他出面了，后面这个所长就经常联系我。”说到这里，E有点无奈。
“是个老色鬼，经常来我档口见没人就对我动手动脚，现在还叫我去他家里。我才不去呢。”E一脸鄙夷的说。
“所长看上你了吧。”泽胜说。
“感觉派出所的没什么文化，应该和你一样也是公务员吧，怎么素质那么差。不像你，那天在我家里吃晚饭，呆了那么久，从头到尾碰都不碰我一下，这点让我觉得挺喜欢你的。要是他来我家吃饭，肯定晚上赖着不走了。”
泽胜又想到那个去E家吃饭的晚上，E不是没有魅力，那身丝质半透明的裙子有一会确实把他给撩拨得有点火热，可是，看到他房间里久未清洗的沙发布、凌乱的床铺、脏脏的马桶，再加之那几天和冬如相互博弈造成的伤神费脑，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把她扑倒。
吃了中饭，泽胜猛喝蜂蜜水，稍微可以缓过来了，脑袋已经不怎么痛。到晚上，泽胜依然没有挽留E。E就说档口有事就走了。
走了一会，泽胜收到E的短信，E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泽胜狠心地回复了一句：“我想要一个更大的麦穗。”
E回答说：“你们文化人，说的话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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