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那本书
“那个，常溪呀，明天是重阳节，不知道，你们都去哪儿玩呀？”常之荀心里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虽然是答应了马哥他们，可是当看见常溪时，他还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他真不是个人呀，他连自己的侄女都出卖。
以后，以后，他发誓，他一定会补偿常溪的，以后，他也不赌了……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大不了以后再当个好人。
常溪一听这话，便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没去哪儿，就跟哥哥去登山。”
“去……去哪登山玩呢，二伯刚好也想重阳节出去走走。”
“西山。”
常之荀心里有些忐忑，西山呀，那地方重阳节定然人多，这马哥要知道常溪的行踪，人多的话不敢下手罢？想到这，常之荀又像松了口气似的，虽然不知道马哥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指明要常溪，但如果人多不敢下手，就只能再拖几天了，能拖几天就几天罢。
再让他想一想，常之荀有些魂不守舍地走了。
常溪回头看着他，其实也有些意料之中，二伯贪生怕死，人也好吃懒做，对家庭，对孩子，都没有尽过哪一天的心，而她，不过就是一个侄女罢了，牺牲她，似乎也没那么重要，虽然是这样想，但到底还是有些心寒的。
常溪缓步走着想要回房，经过阁楼时，她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上去。
林适的阁楼在早晨的微曦里显得很安静详宁，常溪知道他是喜欢坐在那儿把目光放空放远的，所以此时没有见到，大概是不在府中罢？
回想着昨天他问的那一句话，梁弘晋，她对他喜欢吗？
其实，有那么一刻，就是在那天被齐慧莲派车夫跟踪她的那天，她对梁弘晋是有心动了那么一下的，但后来，却发现两人更像是相好的朋友，知心的好友，却很难再进一步，大概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始终还没达到那个心动到爱上的程度。
梁弘晋对她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跟他合作，她作画，他负责出售，其实后来想想，梁弘晋是因为喜欢她才会给她这样赚钱的机会罢，毕竟她虽然画得好，但这个世上画工也很多，不过，有些画法与创意，也确实是她的过人之处，但这些应该在梁弘晋提出跟她合作之前，他还不知道，所以，还是因为喜欢她。
常溪就这么坐着，渐渐地想得入神，想到以前，父母因为意外早早去世，是爷爷奶奶将她抚养长大的，请著名的画家给她当启蒙老师，开启她的天赋，然后是入学，因为喜欢绘画，所以功课并不怎么好，后来上了美术学院，专述绘画这一块，再后来，相识相恋再分手，她也就只交过那么一位男朋友。
再后来，她就穿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常溪，其实对于感情，她也像是没什么经验。
她对梁弘晋的感觉也很踏实，但那种踏实中并不是爱情的那一种，而是知心的，好友的，而对于林适，之前她是没有想过，如今开白了，却也不敢轻易去应承。
在对于生活的态度上，其实她的要求很简单，她不喜欢变化，习惯的生活模式不想轻易去更改。
爷爷患了老年痴呆症时，奶奶年纪也大了，因为知道她画画需要静心，而舅舅又不在身边，所以奶奶提出和爷爷搬到养老院去可以放心些，但因为她担心养老院没有家里自由，也不习惯没跟爷爷奶奶一起的生活，所以没有同意，结果导致爷爷在走丢时因为摔倒而骨折，反而需要住院治疗，吃了不少的苦；
在跟男朋友分手以前，他们的感情就已经很淡了，也发觉了他的变化，可是因为这段感情谈了七年，她还是希望能再努力一下，后来分手，也有过那么一段沮丧的时期，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也有些逃避的心理。
所以对于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常溪不敢在还没想清楚之前，就冲动地下了决定。
常溪就这般坐在阁楼上，也不知坐了多久，忽然抬头，就发现林适站在了对面，神色看去有些担忧，可能是因为她刚才想的时候神情有些哀戚罢。
林适微微一笑，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转身进去了，大概是去拿什么东西吧，常溪觉得他一会儿还会出来，所以并没急着走。
只是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是什么时候回府的，她看看天，原来她坐在这儿也有一个时辰了，出神地想着事情，竟然不知道过了这么久，难怪刚才林适的神情看她时会那样。
林适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还拿了一盆花，冲她扬了扬。
记起他说的那句，有事商量时就会放盆花在窗口，常溪就明白了，是叫她过去。
她微微一笑，冲他点了个头，反正她也要把常之荀的事情跟他说一下，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过去是必须的。
去了林适府上，开门的老伯都已经认识他了，大概是林适吩咐过什么，所以老伯让一个扫地的小丫头领着她去林适的阁楼去，倒不用李管家出来接待，再派人去通知林适。
在阁楼的楼下，流霜就站在屋檐下，看见她来了，微微笑了一下：“常姑娘来了。”
常溪从她牵强的笑容里看得出来，她并不欢迎她，甚至还有些敌意，昨天的手，是真的故意烫她的。
常溪不知该说什么，也不至于要跟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甚至下手段的人交好，所以只看了她一眼，便走上了楼去。
流霜对于她这个态度微微有些嗤鼻。
昨天还装出一副怕她挨骂的样子，偏偏又要喊疼引林适的注意，今天见了她，连个搭理都不搭理，这是见林适不在跟前么？真是会装。
她的心不平，亦不甘，真的不知道林适为什么会被这样的女人吸引住？而且更古怪的是，这两天她为什么要跑到府里来？难道就不怕人非议吗？还是说，在商量什么？
常溪自然是不知道流霜在想什么，即使知道，她也不会理会，因为麻烦就在跟前，非议什么的，昨天过来时，她倒是没有想过。
那盆花还放在窗台上，昨天进来时，常溪记得他的楼上是没有盆花装饰的，所以这盆花该是他刚才下楼去拿的罢。
林适看着她走进来，微微露出点笑意，将他旁边的椅子拉到了他身边。
那张椅子是昨天还没有放回去，只是被他推到他的椅子后面的空位罢了，常溪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的楼上没有别的丫环，她记得他说过，他不喜欢府里有太多的下人，所以若是这里只有流霜才能上来，那也只有流霜会收拾书房，那椅子搬来放在那儿那么突兀，流霜没搬回原处，只能说明，是林适告诉她不必搬的。
他给自己留了位置。
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也是一件小事之中显出细节的小事。
常溪看了看林适，唇角不自觉地微微点了点笑意。
“坐，”林适笑道，对昨天她急急地走的事情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我刚从宫中回来，就看见你坐在那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常溪坐下，因为与他相对着坐，到底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早上我看见二伯了，他打听我明天的行踪，我跟他说，明天要跟哥哥一起去西山登高，所以想跟你说一下，看看如保应对。”
林适完全不意外，因为刚才已经收到云影的消息。
“西山，每年重阳节都有很多行人去登高，平民百姓，官家的都有，这么多人，他们应该不会轻易下手，不过若是赵雱等不及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呢，你觉得，我明天该不该去？”
林适笑了笑，“去吧，不去反而让他们知道你已经起疑了，明天跟你一起去的都有谁？什么时辰出发？”
常溪便将明天约好的人都跟他说了，重阳节的安排是早早就安排好的，除非天气不适，否则大家都是很期待的，所以她才纠结，若是明天她要去，那她们这一行人里有好几个姑娘呢，就怕出了事时出了什么意外，连累了别人就麻烦了。
林适听完后，没有说话。
原来她明天的行程里，是有梁弘晋的，在感情的事情里，他并不大方，他希望他喜欢的女子，满心里也是喜欢他。
但他也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也需耐心等待，但是，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她的心里并没有装着别人。
“那我明天也去西山，不过不跟你们一块儿。”
这是说他会悄悄隐在人群中，暗中保护她。
常溪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因为她也会害怕，知道赵雱的阴谋的人就只有她和他。
说完这件事，其实应该还要商量一下若是赵雱明天忍耐着不动手，那常之荀那里定是有压力，也定是要让常溪一个人出府，那样才好对她动手。
但说完这话，林适就沉默了下来，只是看着她，然后又垂了眼帘。
常溪大概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其实她是可以说她跟梁弘晋只是好友，但这样说，却又觉得像是给了他什么解释，她自己都还没清楚呢，还是不说了罢。
“明天辰时，我会跟哥哥坐马车从府里出发。”
林适听了只是点点头。
常溪不好多待，可是要走却又怕让他觉得像逃离一样，不知会不会像昨天那样惹他生气，他生气，还是有些骇人的。
于是两人在安静的书房里相对着坐着，一开始常溪还是有些觉得拘束的，但后来，她无意间一督，竟然看见她的那本书就在书架上，她这才想起来，她想拿回这本书。
所以，她后来的神情在看着他时，不免就显得有些吞吐，尴尬了。
林适看见她的目光盯着自己的书架，跟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她看的是她的那本书。
他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她这么紧张这本书，难道是上面写了什么东西，他回想起那天在文咏阁时，她的神情，有些想要钻入地缝或是把书藏起来不让人看见的窘态，这是写了什么东西，能这么窘？
他不禁来了些探究，在她有些急切的目光下，他将书从书架上拿了下来，作势就要翻开来读。
常溪当真是着急了，不由扑了过来要抢书，“把书还我。”
林适比她高一个头呢，任她怎么扑都扑不到，不过她这个举动倒是使他更好奇了，“这是写了什么，你急得脸都红了？”
“君子非礼勿视，这本书是我写的手记，也就是我的隐私！”
见她急得有些像头小狮子一样，林适不由笑了，“是吗？可是，这书是我买的，我付了钱的。”
常溪此时才不想理会他付不付钱呢，这书不能让他看见，于是一个要拿，一个却把书举得高高的，像是在玩游戏一样。
“哎哟，你把书还给我吧。”
“这书我付了钱的。”
“你一个大男人，明知道书是我的，你还要跟我抢？”
“这本书是我买的，怎么不能看？”
反正不管常溪怎么说，林适就只回她一句话：这书我付了钱的，我买的。常溪是当真被他气得跳脚，之前没看见这本书时即使是窘也没法子，可是书在眼前，又已经被他生了疑心，那是非抢回来不可了。
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拌倒的，常溪压着林适跌在了地上，花梨木的椅子也咣铛一声地倒翻在地。
终于静了下来了。
常溪压在林适身上，自己都吓怔了，她与他的脸近在咫尺，彼此之间呼吸可闻，连他的睫毛有多少根都能数得清楚，她刚才只顾着要抢书，却没想到把自己和他弄得更窘了，她看着林适，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而林适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体验，她的眼睛很清澈很明亮，当初在常府门口见她第一面时，他就曾经有些异样的感觉，或许那第一眼，就是一见钟情，只是他当时并不知道，如今，他就在她眼前，身体与他相贴着，她的唇很红……
林适不由自主地想要凑近些……
常溪却忽然回过神来，神色微红，她连忙站了起来转身跑了出去，徒留他一个人躺在地上，连书也忘了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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