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结婚证
本来林灼就是晚睡，还有因为想到了过去而有失眠，好不容易入睡了，却又一直在做梦。林灼的梦里，就是失忆后和陆野相处的那些片刻在眼前不断地重现。
陆野的眉骨很高，显得眼睛更加深邃。
只是他的眼睛里只有淡漠，几乎没有一丝温度。
如那天林灼碰巧抓住的他的手一般，冰冷。
陆野是有心事的，可几乎总是一副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手中的样子。
他话不多。在医院的那一天，一直是她问了，他再回答。
最后终结了梦境的画面，是他在一片灿烂的光中，说，我是陆野。
林灼在梦中才看清，他有一颗泪痣。
那颗泪痣在她的梦里面，仿佛会发光。
—
从梦中醒来后，她脑中一片清明，再也没有睡意。
林灼透过遮光帘，看到了一点隐约的灯光，撩开帘子一看，发现是妥凌胧下了床，打开了她自己桌上的灯。她穿着嫩黄色的睡衣，一手拿了个漱口杯，转过头看了看床上探出脑袋的林灼，脸上是刚睡醒的恍惚，染得展出的那个笑容也很是傻气。
妥凌胧做了口型：一起吗。
林灼点点头，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上了洗脸盆。
到了洗漱间，林灼和妥凌胧看着大镜子上的自己和对方，那默契同频的刷牙动作，都觉得有点好笑。
林灼用洗面奶打出泡泡，那边的妥凌胧正开着水龙头，用水洗脸。
等林灼洗去了脸上的泡沫，等着再接一盆温水的时候，妥凌胧已经完成了洗漱，正歪着头，看着镜子上的两人。
“林灼，你国庆回去吗？”
“……”林灼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我们一起订票回去吧。”
“嗯？”
“你忘了吗，我们都是西洲来的呀，老乡嘛。对了，李洛鹃是不是也是来着？不然我们三个一起回去呗。”
在吃早饭时，听了林灼转述的话，对面的洛鹃点点头：“我没问题啊，一起回去有照应嘛。”
林灼随口问：“之前她有和我们一起回过西洲？”
“嗯？”洛鹃想了起来，“那倒没有。那时候妥凌胧好像有个男朋友吧，两人一班车回去的。不过呢，那个男生有点渣，听说暑假里分手了吧。”
洛鹃不免想起妥凌胧和她男朋友在军训中熟络起来，很快就确定了关系。那阵子，其实自家好友也挺有市场的，院里几个男生暗戳戳地都对她有点意思。
可惜好友最后栽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洛鹃“啧”了一声，继续沉默地吃饭。
然而李洛鹃同学不知晓的是，自家好友在第二节课课间，收到了被她一直明里暗里吐槽了几百遍的“歪脖子树”发来的短信。
林灼拿出手机一看，见陆野问：“后天晚上有空吗？”
“下午四点后有空，怎么了？”
“爷爷病好点了，想要见见你。他之前就很喜欢你，到现在还惦记。”
林灼因为父亲早逝，早就不和自己的爷爷来往了，陆野说的应该是他这边的爷爷。
尽管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还担心着见了陆野爷爷或许会出什么岔子，但林灼还是回复：可以。
他再没有回复。林灼也并不在意。
—
午饭后，洛鹃拉着林灼去ATM机存钱，正巧碰上了军训的大一新生解散。上午的训练看来是很磨人了，一群绿色迷彩就像爆炸了一般，轰轰烈烈地涌去了食堂。
“又想起我们那时候了。唉，痛苦的记忆啊。”
林灼不记得了，只是想起来高二时，洛鹃曾很是严肃地提议，要不要抱个西瓜去看高一那群可怜孩子。当时她嘴上说着新生们军训可怜，看上去却像个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
她觉得有点好笑，又颇为感慨，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她们两人的缘分情谊还是如此深刻。
“咦，阿灼，你看。”
林灼被挑起了兴趣，顺着洛鹃示意的方向看去。那是走在最后面，最晚解放的一个队列。他们穿的衣服颜色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动作也更为标准，人不多，看样子在三四十人左右。
“你看那个拿旗子的男生呀。”
嗯？
林灼细细看去，是个男生，很高，几乎有一米九了吧。他身姿挺拔，扛着旗子，脚步铿锵有力。
“挺认真的。”
“太帅了！”
两个人同时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感慨，然后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
林灼：“人家就只有那么个背影，你怎么看出来人家长的帅的呀？”
“不是，叫你看小学弟，你能别像个教官似的嘛？”洛鹃见那一列人仿佛有骚动，忙拽了林灼转过身，“背影好看的人，除非长得毁天灭地，再不济也是个气质型！再说了人家骨架子好，更有加分了。”
“好好好，那你，想试试？”
“算了，我对比我小的男生没多大兴趣。”
林灼这才想起她们俩已经是大三学姐了，心情有点小复杂地上手摸了摸洛鹃的头。
身边被抚摸的洛鹃也很是怅惘：唉，好友如此不开窍，想帮忙介绍个男朋友估计也行不通。
林灼回到宿舍，正巧又是成光不在。她倒了杯水，问道：“成光呢，又去打水了？”
“没有啊，去拿快递了吧。”
过了会儿，成光抱了个大箱子回来。正是炎热的季节，又加上负重走了这么大段路，尽管她留了一头干净帅气的短发，还是流了不少的汗。
“哎呀，这么大箱子，你怎么不早说，还能帮你抬个手呢。”妥凌胧上前帮了把手，林灼则把门关上了。把箱子放下后，妥凌胧又有点好奇：“你买的什么呀？”
“给我弟的礼物。”
林灼好奇：“你弟？多大了呀？”
“高一，也在华亭这边。我打算这周末回家，把礼物给他，”成光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性子，这会儿却罕见地露出了微笑，“他十五岁生日。”
林灼僵了一下。
妥凌胧和成光聊了几句后，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林灼身上：“林灼，你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林灼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我爸和我妈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
“哦，独生子女呀。这就让人羡慕了。”妥凌胧又和成光聊了起来，没有发现林灼的沉默。事实上，两人也没有发现，林灼刚刚其实有点答非所问。
—
林灼对于丢失了记忆，有时候很悲观，有时候又会天马行空地想到什么平行空间，甚至还有游戏。现在她的情况就很像玩游戏，不断找到新的物品，解锁新的故事。
这天晚上，她随手打开了之前被自己放在床头柜的那个隐形眼镜的盒子，没有想到，里面没有隐形眼镜，却有一把不属于这个盒子的钥匙。
林灼在心里打趣自己：恭喜玩家林灼获得盒子x1、钥匙x1，目前游戏进度：10%。
趁着两个室友都去洗浴间洗澡了，林灼找出了那个被过去的她放在衣柜里的，上锁的小铁盒。之前洛鹃帮她整理行李物品的时候，看到了这个神秘的小盒子，当时就非常好奇。林灼本人那时也是一头雾水，只好先妥善地存放起来。
她把钥匙插进了锁里，一转。
果然，钥匙是对的。
林灼顺利地打开了小盒子，随之，又产生了其他的疑惑。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电影票、火柴盒、吃完了的药盒……林灼翻着翻着，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开，一瞬间，热气在全身炸裂开来。
放在最下面的，是一本红色的小本本。
上面写着，结婚证。
尽管之前没有见过，但是她知道，而且上面的字也说明了，这个小本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林灼的脑袋里在那一瞬间突然空荡荡的。
她机械却又快速地把一切东西都复原。把一切都做好后，爬到床上，她竟然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还好她动作快，还好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平复了多久，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正常地学起西班牙语，等两个室友回来后，也正常地打了招呼。
待熄灯后，林灼在床头灯洒下的灯光中发呆。
片刻后，她把那本没有放回原位的结婚证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
面上似无风环境下的湖水，内心如同打翻了料理台上的调味料——个中滋味全在其中，甚至可以说是一团呼啸着的龙卷风，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的手慢慢打开了结婚证。
先映入眼帘的是她和陆野的合照。她笑得很开心，眼睛像微弯的月牙，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而陆野，依然是没有多少表情。再看日期，原来是她出车祸的前一个星期。
—
之后连着两天，她一夜无梦。
林灼的课业压力，其实挺沉重的。她对着以前的课表，给自己安排着复习，或者说是预习计划更为恰当。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林灼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这个学了没有多少用啦——然后轻松而又愉悦地放弃了高数。
不过呢，现在也总比高三那段水生火热的日子要幸福许多。
她想起了高考。
在图书馆自修的林灼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对于她来说，眼前的日子，实际上是刚刚考完高考最后一门没休息个两天，就又投入了波涛汹涌的学海中去。
林灼：……
对面的洛鹃正好在摸鱼，发现了好友的不正常，很是关切地询问：“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
大概是，心累，身也累吧。
这天，林灼遇上了洛鹃口中那个不对盘的米雅。对方烫着一头微卷的栗色头发，黑裙配红包，和脚上那双红底黑高跟呼应得恰到好处。这在高中里，就是林灼和洛鹃幻想中的，完美女大学生最应该有的样子。
米雅正从便利店里出来。她也看见了她们两人，脸一下子就变得特别不好看，扭头就走，再也不看她们。
洛鹃给了林灼一个眼神，也没有放在心上，照样是开开心心地去食堂吃饭。
洛鹃对新出的甜品很感兴趣，托付林灼帮她买个面，就兴冲冲地跑过去，排上了那条最热闹的队伍。等回来的时候，脸上就变成了一幅八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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