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偏爱
洛鹃察觉出了林灼的兴致不高。只是她深知这个时候不能执着于宽慰对方，毕竟好友的性格她知道，这种负面情绪最终唯有她自己能调节、消除。
吃晚饭期间，林灼收到了消息。
……来自陆野。
“吃晚饭了吗？”
她没有回。
之后回到了宿舍，在未尽的黄昏中，她站在窗户边，终于还是回复了一条信息。
“嗯。”
离陆野发来消息，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再是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时她已经躺在了床上，手机终于又来了新讯息。她拿过来一看，却是陈叔叔发来的。
“我和你妈妈先回去了。”
她回：嗯，一路顺风。
之后，林灼把手机关机，看着天花板出神，心里那一股不能被忽略的失望，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
后来的几天，因为迎新晚会临近，林灼忙到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天发生的所有复杂的事情，包括和妈妈的，也包括和陆野的。
迎新晚会那晚，林灼几乎是扎在了后台，每个环节都要去确认进度，每个节目都要去看几眼，验收最后的舞台效果。
一个歌曲串烧节目结束了，林灼见后勤的男生们很快把舞台上收拾干净，然后四个主持人上台主持抽奖环节。
林灼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稍微歇一下了。
她侧头一看，刚刚下场的几个人正聚在一起。她走上前，微笑着说：“辛苦你们了。刚才表演得很好。”
几个人明显是没有想到林灼会走过来说这么一番话，有点害羞，又有点开心道：“谢谢。”
林灼点点头，又继续注视着舞台。
到了他们的班级节目时，林灼紧紧地握住了洛鹃的手，投入地唱起了校歌。歌曲结束时，她显然不知道还有放礼炮的环节，“嘭”地一声，舞台上下起了金光灿烂的雨。在灯光与金片闪烁之间，每个人都好似淋了一片星光。在她发呆的时候，洛鹃已经上手帮她摘去了头发间的小金片。
全部节目都结束后，所有的人又聚在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林灼还要监督剩下的收尾工作，等观众们几乎都走了时，一个参加了歌曲串烧节目的女生走近她，问：“学姐，我们合照一张吧？”
林灼点头，让等着她的洛鹃帮她们拍了一张。
洛鹃等那个女生一脸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打趣林灼道：“没想到你男女通吃啊。”
或许是晚会的圆满成功感染到了林灼，她现在的心情一片轻松，仿佛柔软的鹅毛缓慢而又悠扬地落下。她笑着回：“想什么呢。”
一切工作都结束后，林灼和洛鹃慢悠悠地走回宿舍。
路边的灯早已亮起，投下光，在地上笼成一个暖黄色圆圈。一个圆圈，又一个圆圈，一个接着一个，直到路的尽头。
两个人走在静谧的夜晚中，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平静。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很好看的小学弟吗？”
林灼点头。
“我跟你说啊，他叫做赵燃！”洛鹃把脸凑到林灼面前，“你们两个的名字不要太配哦。”
“不正经，”林灼轻轻地把手指戳在洛鹃的脸上，推了推她，“我又和他不认识。”
“那你们可以找机会认识认识的呀。”
林灼觉得更加好笑，有点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老是说他？是你对人家有兴趣吧？”
“我可没有。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你喜欢的类型啊。”
这下，林灼倒是有一点惊讶。
“好歹认识你那么久，你容易对什么样的男生有好感，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就赵燃那样的阳光型，很戳你的审美吧？而且啊，那些运动特长的男生好像也特别容易在你这里有加分，哝，那个小学弟好像就是作为体育特长生进的我们学校。”
她又继续进攻，这次换上了激将法：“你总不是还喜欢着陆野吧？”
林灼眨眨眼，远眺天边微不可查的星子，呼出的气息消融在晚风之中。
陆野。
她不想去考虑洛鹃那些奇怪的想法，也不再沉浸于儿时的噩梦之中，此时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念头：其实之前晚回陆野短信，有点对不起他吧。
似乎经历过了宿醉事件后，她不太讨厌陆野了。现在想想，之前讨厌人家，好像有点任性呢？
她转过头对洛鹃很认真地说：“我们走快点吧。”
洛鹃疑惑。
“我想去711吃鸡排。”
“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算了，算了，加上我一个，冲！”
暂时，忘掉一切吧。
—
林灼没有想明白，陆野那天突然发短信问候她，难道是顾念着她前一晚喝酒喝得如此伤心，想要再关心关心她？他后来再没有联系过她，或许是因为她那天的回复表现得太过冷漠？
思考着，她有了一点歉意。
可生活还是按着原有的步伐，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晚会结束后的第二日，洛鹃看到了一篇官方推送，拍校园国风照片赢海岛三日游，一下子兴奋得爆棚。本来她只是动了一下念头，并没有非要付诸于实践不可，巧合的是，她在林灼的宿舍里提起这件事，旁边的妥凌胧听后，眼睛马上闪亮了起来。
“国风照片？是要穿汉服的那一种吗？”
“嗯嗯，对呀！”
“可以带我一个吗！我特别喜欢汉服！我这里衣柜里还藏了好多件的！”
不太喜欢说话的成光，一反往常地开口：“我们衣柜这么点地方，你竟然能塞得下汉服，还好多件？”
“因为爱呀！”妥凌胧又兴致勃勃地对洛鹃说，“带我一个吧，我们拍双人片！”
这件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了下来。从始至终，林灼都没有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李洛鹃和妥凌胧是模特，成光和林灼主要负责拍摄和后期。几个人交流了一下，最后定下来在图书馆那个小湖边拍一组，在用了古墙造型的主楼边再拍一组。
而且她们这个四人小组的行动力十分惊人，第二天周末就开始组织拍片了。
到了小湖边，成光说：“我有一个认识的学弟，拍摄技术挺不错的。他听说我们这件事，想要来帮个忙，人快到了。”
穿上了明代服饰的洛鹃和妥凌胧表示不介意等一会儿，两人自刚刚换上衣服走出宿舍后，就一直有极高的关注度，现在两人在湖边先自拍了起来，不时发出几声“你怎么眨眼了呀”“这个特效好看”“保存等会儿发给我”。
“抱歉，让学姐们久等了。”成光口里的小学弟赶到了，林灼没注意到对方看见她时，有几分的惊喜，倒是她觉得这个学弟好像她在哪里见过。
一行人马上开始工作。学弟拍照技术果然十分不错，把当模特的两人心里美得要冒出小泡泡。
两组照片很快就拍完了。
学弟说，这些照片他要再带回去进行一些小修改。
林灼推辞：“这样也太麻烦学弟了吧。我们几个人本来商量的就是我和成光，我们两个人来负责其他事情。让学弟做了我们应该做的拍摄工作，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被拒绝的学弟也没有再客气，笑着一口大白牙，又说：“那不然我们建个微信群可以吗？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我们再交流交流？我也可以发表一下我的看法嘛，毕竟也算是有我的劳动在里面。”
林灼刚刚已经拒绝过了别人，再不同意，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而且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于是答应了下来。
学弟先走一步，四个人往宿舍走回去。
大概是摆姿势太累了，洛鹃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形象什么的全然不顾，这个动作和她的衣服形成了鲜明反差。这样一下，她觉得舒服了许多，瞄了一眼自家好友，不怀好意地笑着给林灼发了一条消息。
林灼点开查看——“我怎么觉得那个小学弟刚刚对你很有意思？”
林灼：……
她回复了一个苦笑的表情包。
“我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让你觉得我嫁不出去了吗？”
洛鹃飞速回复：没有没有，就是因为您是一个人美心甜的小仙女，我才想让您早一点感受一下爱情的甜蜜鸭！
“昨天赵燃可以算我拉郎配，今天这个小学弟！我真的觉得他看你眼神非常不一般。”
“等着吧，他一定会偷偷加你的好友。”
最后来了一个“骄傲地挺起胸痛.jpg”。
洛鹃发送完了表情包，抬头一看，才发现其他三人已经走出了好大一段距离，正停在原地等她。
丢人。
她快步走上去，打哈哈地说：“抱歉啊，玩手机太入迷了！”她把手机关，揣进衣袋，又给了林灼一个可爱的眨眼。
林灼装作生气地朝她呼了一口气。
妥凌胧突然提出一件正事：“对了，国庆的高铁票你们买了没啊。”
成光是本地人，这话问的是洛鹃和林灼。因为西洲和华庭毗邻，高铁班次非常多，不急着提前很多天买。
见两人摇头，妥凌胧又说：“不然我把我们三个人的票都买了吧。”
洛鹃很爽快：“我没问题啊，到时候我把钱再转给你。”
林灼沉默了片刻，斟酌了一下，说道：“可以等我一下吗？明天给你答复。”
妥凌胧和洛鹃都有点意外，毕竟她们三人之前已经说好了国庆要一起回去西洲。妥凌胧没有问其中缘由，点点头。
林灼无法避免地再次回忆那一顿尴尬的饭，她觉得又是酸涩又是无奈。
晚上躺在床上，林灼看见她妈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状态。
“我家宝贝终于回来了。”后面还配了一个视频。
林灼没点开看，只看到一个定格的画面，一个女孩坐在桌子的对面，桌子边上还放着一个打火机，背景是火锅店。
女孩是朱艺嘉，那个打火机是陈叔叔的。
应该是朱艺嘉终于被找到了，然后他们三个人去火锅店庆祝了一番。
但是，对她来说，这算什么呢。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而她不是啊。
林灼明白，这时候回去，或许他们四个人也能在一起好好地生活，哪怕仅仅维持着表面的形象，就像之前一样。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里一直都不明白。
为什么不被偏爱的人，不是她。
而那个给予了她如此可怖、如此让她想要摆脱的伤痕的人，却能任性地得到她唯一在意的亲人的爱。
林灼甚至偶尔会有很偏激的想法。
如果我和妈妈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她肯定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吧。
林灼的手指在给妥凌胧发信息的界面上输入又删除，输入又删除，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被一条新消息打断。
她的手指僵在空中，随即点开。
陆野：国庆有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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