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昆布
许楠到家时，太阳刚刚下山，天还明着呢。
一群小萝卜头在院子里玩，看到许楠回来，都张着胳膊朝他跑来，说道：“大哥回来了，抱。”
孩子们还没跑到许楠的跟前，一个女声就传来：“看你们都跟泥猴似的，把根儿的衣服弄脏了怎么办？都不许闹你们大哥。”
说话的是许楠的二姐许雨水，她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针线，手指上还带着顶针。
许楠的大姐许冬也出来了，说道：“根儿，回来了，走那么远的路累了吧。雨水，屋里还有水吗？”
许雨水说道：“知道根儿这个时候快回来了，烧好水凉着呢。”
许楠问道：“奶奶呢，这个时候没在家？”
不是特别忙的时候，许楠的奶奶周氏就不下地了。
许雨水说道：“奶奶去二奶奶家了。”
许楠说道：“大姐，二姐，来我屋，我有东西给你们。”
一群小萝卜头也跟着许楠进了屋，许雨水说道：“你们身上都是土，把根儿的书弄脏了怎么办？都去院子里玩去。”
许楠说道：“好了，初九，领着弟弟妹妹去院子里玩，哥哥买了好吃的，晚上吃。”
这几年，许楠添了一个妹妹许春，他的堂弟许树却因为咳嗽发烧夭折了。
小周氏差点疯了，幸好不过十多天她就检查出了身孕。
怀孕后小周氏都有点魔怔了，等生下个儿子后才好了。
周氏给小孙子取名留柱，是希望他能留住的意思。
初九点点头，领着一群小萝卜头出去了。
许楠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说道：“这是昆布，一会儿泡上，这是我买的骨头，等晚上和昆布一起炖着吃。”
许冬看弟弟又买了许多东西，说道：“根儿，你还花钱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许楠把东西都拿出来，说道：“姐，昆布能防治大脖子病。你怕奶奶说我不知道节俭啊，放心吧，我和奶奶说。”
许楠又打开书袋，拿出一个小荷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说道：“大姐，二姐，这是我给你们买的。”
两朵绢花，一朵大红色，一朵粉红色，几根红头绳。
农家日子清苦，村子里的少女们基本是没有首饰的。村长家女儿过年时买了朵绢花，让村子里的少女羡慕了好久。
两个女儿正值妙龄，哪能不爱美。许楠把东西拿出来后，两人的眼睛就没在上面移开过。
许冬看了一会儿，恋恋不舍的移开眼睛，说道：“根儿，你读书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给我们买什么东西，去退了吧。”
许雨水也说道：“是啊，根儿，你还是退了吧，省下的钱买纸笔。”
许楠说道：“大姐，二姐，我买的时候就问了，人家不退不换。”
许楠又费了一会口舌，两人才收下，还让许楠以后绝对不能乱花钱了。
家里人做完活回来，饭也做好了。
小周氏问道：“今天做的什么啊？这么香？”
许楠回道：“婶子，我买了两根大骨头，还有昆布。”
陈氏问道：“昆布是啥啊？和以前做骨头的味不一样啊，闻着真香。”
许楠：“娘，昆布是一种药材，吃它能防治大脖子病，我是在医书上看到的。咱们村子里就有得这个病的，我就买了一些。”
许楠的小弟弟留柱闻着香味，不住地流口水。周氏还没有回来，小周氏也不敢先给孩子吃。
周氏进了家门口，闻到香味，也问道：“做的什么啊？”
许楠：“奶奶，我买了两根大骨头，一点昆布。咱们村子里不是有人得大脖子病吗？昆布就是防治大脖子病的。”
周氏听了，点点头，说道：“还是读书好，要不咱们都不知道这个。根儿，这昆布多少钱一斤啊？”
许楠笑道：“奶奶，这不论斤卖，是论钱卖的，三十文一钱。”
许楠的话说完，周氏就算到：“三十文一钱，三百文一两，那就是三吊钱一斤，这么贵。”
不等家里人说什么，她又说道：“贵点就贵点吧，冬姐儿和雨水都大了，她们这个岁数正是容易得大脖子病的时候，根儿有心了。唉，还是读书好，不读书咱们哪能知道这个啊。”
小周氏也笑道：“是啊，留柱去年起秋风的时候拉肚子，还是根儿发现，赶快给留柱喝糖盐水。村西头的张家孩子和留柱一样拉肚子，就没保住。要不是根儿读书，知道这个，那后果我真不敢想。”
这下许楠不好意思了，说道：“婶婶，您就不要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周氏笑道：“根儿都不好意思了，那我不说了。娘，这昆布和大骨头都是根儿买的，根儿读书能有什么钱，花了多少钱，等吃完饭您再给根儿。”
婆婆最疼的就是根儿了，根儿花钱买东西全家人吃，婆婆肯定要给根儿钱。自己这时候说出来，既能在根儿面前落个好人，还能讨婆婆欢心。
许楠说道：“我给家里人买点东西，哪能要钱啊。”
许楠的母亲陈氏也说道：“根儿说的对，给家里人买东西，哪能要钱啊。”
周氏说道：“根儿你还读书，哪有什么钱，花的是你存的压岁钱吧，等会儿奶奶给你。”
许楠除了压岁钱，别的地方存不下什么钱。纸墨笔砚是家里人给他买好的，学馆读书时午饭是从家里带的。到县城看书，也只拿两文钱吃一文钱一个的馒头，两文钱一个的包子都舍不得吃。
许楠把筷子放下，郑重其事地说道：“奶奶，如果我给家里人买东西都要钱的话，那还是一家人吗？”
许楠神情严肃，家里人都能看出他不是开玩笑的。
许满囤喝了一口骨头昆布汤，放下勺子，说道：“根儿说不要钱，就不给根儿了。根儿也说了，这昆布要经常吃才有效果嘛，以后根儿去县城，你就拿钱给根儿，让他每月买一些昆布来。”
周氏答应了，许满囤又说道：“不要舍不得钱，要是真的得了大脖子病，那可是孩子们一辈子的事。”
初九正在摆弄许楠给他买的红头绳，小周氏看到问道：“你大哥买的？”
初九点点头，小声说道：“嗯，大哥买的。”
小周氏又问道：“除了这个头绳，你大哥还买了什么啊？”
初九怯怯地看看自己的母亲，低下头，说道：“大哥还买了两朵绢花，大姐和二姐一人一朵。”
初九看小周氏好像不高兴，说道：“娘，今天我想和大姐，二姐一起睡。”
周氏说许冬和雨水年纪大了，不好在和父母住一起，就把放杂物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给姐妹两个住。
小周氏不在乎道：“去吧。”
小周氏轻拍着儿子留柱，说道：“留柱，快快长大，等长大了，你也去读书，给娘考个状元回来。”
初九离开屋子，心里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和留柱都是娘的孩子，娘只喜欢留柱，不喜欢自己。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就没影了。她大概也知道原因，因为自己是女孩，迟早要嫁出去，留柱是男孩，是家里人。
许楠在后院跑完步，已是满头大汗了。这是他给自己定的规矩，每天早上必须围着后院跑十圈。
伟人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在这个落后的社会，一点点小病就有可能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无论春夏秋冬，早上许楠都用冷水洗脸，围着后院跑十圈，每天喝一碗豆浆，无论天气多热，不喝冷水，尽量不熬夜，早睡早起。
效果还是挺明显的，起码这几年自己没感冒发烧什么的，也长高了不少。
家里人多，窝头是一天蒸一锅。陈氏和小周氏一人做一天饭。
许楠走进厨房，陈氏刚给灶里添好柴，看许楠进来，说道：“根儿，饭一会儿就好，你先出去，厨房里烟。”
许楠从袖口拿出一根铜钗，说道：“娘，给你，我昨天买的。”
陈氏把手使劲在围裙上擦了擦，站起来拿过钗子，责怪道：“根儿，花什么钱，娘岁数都那么大了，还要首饰干什么。”
陈氏嘴里责怪许楠，手里却把铜钗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钗子的样式很简单，只是钗头卷成祥云的样式。
村里生活清苦，妇人们基本上没有什么首饰。就像许楠的娘陈氏，只有一根铜簪，一幅铜耳环，这还是她出嫁时的嫁妆，只有家中有事她才会戴，平常根本舍不得拿出来。
许楠笑着说道：“娘不老，等以后我考上功名，给娘买银钗金钗。”
陈氏把铜钗揣到怀里，说道：“娘等会儿再戴上，你先出去吧，饭马上就好。”
许楠知道陈氏想什么，现在就戴上，怕奶奶和婶子看到心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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