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分家
许银在家里住了几天，就要去上任了。
他这次是要到彭城大营上任的，虽说是在本省，到底离家有好几日的路程。
许银是等不到他的小妹许时的孩子孩子出生了。他特地在县城的银楼定制了长命锁，当做给未见面的外甥的礼物。
许时当初被休的理由是无子，不仅如此，他的前夫郭家还到处造谣，取笑许时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林氏心中难受，可是自己的女儿没有孩子是事实，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被休后，许时日日躲在家里，也不敢出门见人，甚至要铰了头发出家，说自己反正生不出孩子，还不如遁入空门。
林氏愁的无法，找周氏来商议，要不再给许时找一个人家。
可是外边都说她不能生孩子，谁愿意花钱去一个不能有孩子的女人啊。
周氏给林氏出主意，要不找一个有孩子的鳏夫，把孩子好好养大，到时也有人养老送终。
林氏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跟许时说了，她也同意，就是这带着孩子的鳏夫不好找。孩子不能太大，大了养不熟，家里人也要说理本分，我宁可她一辈子不嫁，也不要再找郭家这样的亲家了。”
周氏点点头，说道：“我让你大哥打听着，要是有合适的就留意一下。”
许氏最后嫁了不远的村里的一个屠户，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小儿子才三岁，妻子在一年前难产去世了，孩子也没保住，现在想再找一个。
林氏听说了，找人打听了一下这家人的品性如何，听到好几个人说不错，在加上没有婆婆，林氏对此很满意。
谁也没想到，结婚不过一年，许时竟然有了身孕。
本地风俗，第一个孩子是要在第九天那天“过天”的，就是请亲朋好友来吃饭的。
许银索性到县城订了好几把长命锁，不仅大哥大姐许时的孩子有，就是许时丈夫前边的两个孩子也一人一把。
这天县学也正好放假，先按就跟着一块去了。
初九来到哥哥的屋里，二丫已经收拾好了，初九把她从上朝下瞧了一遍，笑道：“嫂子，我哥从省城带来的胭脂，你怎么没用？”
赵二丫：“总觉得用了怪不好意思的。”
初九把她按在椅子上，对着铜镜道：“嫂子，这你就不对了，村里的小媳妇想要胭脂还没有呢，哥既然给你买了，那你就用呗，‘女为悦己者容’嘛。”
赵二丫笑道：“就你会说，还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呢，初九要为谁‘容’啊。”
初九不好意思了：“嫂子我不理你了，我回屋换衣裳了，奶奶说等一会儿就去二奶奶家。”
许楠开门就来初九正好低头出去，见到许楠低低喊了一声“哥”就跑了出去。
许楠问道：“初九这是怎么了，脸这样红。”
二丫道：“被我的话说羞了。”
许楠看了自己媳妇一遍，问道：“我在省城给你买的胭脂呢，怎么不用，还有给你买的那对耳坠，还有那支簪子，今天都戴上。”
许楠在省城给二丫买了一套首饰，是用碎玉制成的耳坠和一根簪子，碎玉倒是不值钱，就是样式挺好看，许楠就买下了。
赵二丫瞅着许楠笑：“不愧是兄妹，初九和你说的一样。”
许楠笑着道：‘那你还不快点戴上。”
赵二丫问道：“真的要戴，会不会太招摇了。要是奶奶和娘问起来，我怎么说？”
许楠：“那套首饰不值钱，你就说我给你买的，现在你是秀才娘子了，也要有套首饰了。”
周氏和陈氏都看到了二丫戴上的新首饰，不过都没说什么，小周氏想打趣几句，看婆婆嫂子都没说话，也就没说出口。
一共二十多口人，三辆牛车都拉不下。
本来车直接从自己村子出去就行，周氏坐上头一辆车，说道：“大铁，等一会儿绕个远路，从西柳村过去。”
许铁鞭子一甩，说道：“知道了，娘。”
许银在战场不仅没死，还做了官，许楠中了秀才，最近许家在村里的风头正劲。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们打招呼，每到这时，周氏林氏就笑着大声回道：“许时添了个闺女，今天‘过天’。”
林氏的眼睛因为许银不在家的这几年常常流泪，有些模糊了。周氏虽然岁数大些，眼睛还是很好，老远就看到那郭正的娘正跟几个妇人在一块空地上说闲话呢。
等牛车走进了一点，周氏就和一个正在和郭正娘说话的妇人：“他二姐，在这纳鞋底呢。”
那妇人就是东柳村的，嫁到了西柳村，论辈分的话许铁许铜应该喊她一声姐。
妇人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道：“婶子，您这是干什么去啊，大包小包的。”
周氏笑着大声答道：“这不是许时添了个闺女嘛，我们给孩子‘过天’去。”
林氏接着嫂子的话道：“本来打算不‘过天’了，结果姑爷不答应，非要过。这不许银前几天回来了，还专门到县城给孩子买的长命锁，在那城里的布庄买的细棉布，害得我又累了好几天才做好孩子的衣裳铺盖。”
孩子‘过天’，姥姥都要准备新衣裳，一套小被褥，这是风俗。
那妇人看着车上的大包小包，心里很是羡慕，许家这是真的有钱了，谁家给‘闺女’过天，还准备这么多的东西。
等许家的车走远了，几个妇人就说起了许家的事情，都是羡慕的，许银当了官，许楠中了秀才，这许家的好日子恐怕是刚刚开始啊。
郭正的娘实在是坐不下去了，说是家里有事就走了。
等它走远，一个妇人说道：“这许氏在郭家可没少受气，最后是那样的理由被休的，谁想到这许氏再嫁没几年就有了孩子呢，就是娘家也起来了。”
另外一个妇人撇撇嘴道：“人家许氏都有了孩子，这郭家小子比她成亲还早呢，她媳妇的肚子也没见动静啊，他那媳妇可是生过孩子的啊。”
几个妇人都笑了起来，眼神交换，意思不言而喻。
许时的孩子小小的，并不算好看，二丫看着却有些羡慕，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当娘。
九月晚的一天，许满囤在县城的院子里坐着抽烟烟呢，突然栽倒了地上。
周氏陪着他坐着呢，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抖索着手去扶他。
许楠没住在县学，正在屋子里温习功课呢，听到林氏大喊：“来人呐，大铁，二铜，你爹晕过去了。”
许楠把笔一扔就跑出了屋。
家里人已经都出来了，把许满囤围在了中间。
奶奶掐着爷爷的任重，爹和二叔正准备把爷爷抬到屋里。
许楠喊道：“爹，二叔，不要动爷爷，把他轻轻放到地上，我看过医书。”
许铁和许铜还没反应过来，周氏道：“听根儿的。”
许铁和许铜把许满囤轻轻放到地上，许铁就跑着出门去请大夫了。
许楠上前听了听爷爷的心跳呼吸，有心跳，也能自主呼吸，许楠束手无策，只好等着大夫来了。
现在他只恨前世自己为什么不是医学生。
大夫来了，翻开许满囤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脉，给他扎了几针，喂了一颗药丸，才道：“幸亏刚才你们没有动他，要不就回天无术了。”
等到半夜，许满囤微微清醒了一点，大夫才让许家人把他抬到屋里。
看到许满囤醒来，周氏赶紧让人把药给熬上了。
许满囤这一病就是十多天，刚刚好一点，就闹着要回家。
周氏劝道：“你刚好，回什么家，家里能有县城看大夫方便。”
许满囤不听他的劝，只要回家，家里人只好依他。
等到了家，许满囤就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要分家。
周氏一看他这样，心里就知道坏了，只说要去方便，跑到外面捂着嘴哭了起来。
许满囤道：“你娘是要老大奉养的，就多给老大四亩上等田，剩下的地你们哥俩平分，祖宅是老大的，大铁就要这个院子，你姥爷的那个院子给二铜，家里的三头牛，大铁分一头母牛，二铜分两头，两头猪一人一头，鸡也平分，农具家什什么的都平分，分不了的就折银钱，根儿已经成了亲，留柱还小，就多分给二铜二十贯钱。”
许铁道：“爹，父母在，不分家，我不分。”
许铜也道：“爹，我也不分。”
许满囤接着道：“你俩也知道个大概，这豆腐的生意差不多抵得上家里所有土地的收益，你们两兄弟要齐心协力的经营下去，千万不要生了嫌隙。”
周氏扶着许满囤，说道：“按你爹说的办，去把族里的长辈请来。”
就这样许家分了家，契书一式两份，许铁许铜各一份，等周氏去世后，再到县衙正式分家。
分完了家，许满囤像是放下了大担子，精神也好了很多，晚上还要吃面条，周氏亲手给他擀了一碗面条，还荷包了一个鸡蛋。
许楠在县学也回来了，还请了一天假。
第二天早上，许楠起来就去看爷爷，没想到爷爷竟然糊涂了。
许家人乱成一团，许铁许铜马上就要去找大夫，周氏阻止了，说道：“你爹已经这样了，就不要折腾他了，昨天我心里就有数了，他这是时候到了，要走了。”
屋里一阵压抑的哭声，二丫做好了饭，家里人也没心情吃。
到了半夜，许满囤就去了，也算是没有受罪。
许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只有用眼泪发泄出来。
生老病死如同春夏秋冬四季轮转，自有天意，许楠只有接受并习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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