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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回忆当年


  “李掌印,他招了。”诏狱不设窗,无处和外界相连,一开审又是天昏地暗,不知是什么时辰那男人终于肯招了。

  李沐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被小太监按着手指画押,其实用不上朱砂,用血便够了。

  李沐走近去,伸出手缓缓摸上那细作的膝盖,不顾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粘上血污,他微微一用力,嘴角上扬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啊!”他的动作刚刚落下,那细作就发出极其痛苦的声音,额上豆大的汗珠合着血流下。

  小太监看着赶紧递上事先备好的方帕,李沐不紧不慢地擦净手指上的血迹。

  看来你的骨头不仅没有诏狱的刑具硬,连我这个阉人的手也比不上一点啊。”他看也没看一眼那人,将字据藏与袖中独自离开诏狱,留下狼藉一片。

  此时已经是辰时,红日高悬于东方,像君主的威严一样照耀四方,而诏狱则是被这光芒遗忘的地方。

  乍见天光,李沐眯起眼缓解刺痛的不适,他来不及换下衣裳就往着奉天殿去。

  唐棠一个时辰前刚刚睡起,草草梳妆就准备往芳答应的锦华轩去,在路上正巧遇见李沐。

  往日唐棠看见李沐就像看见一副清美的画卷,今日这画卷上却带着斑驳血迹,他的眼睛因为布满血丝而显得没有生气,只有他的身姿还是和往日一样挺拔,身如玉树。

  “你的衣服怎么...”唐棠担忧地问,却被李沐冷冷的声音打断。

  “小主还以为自己是浣衣局的奴婢吗?眼睛只盯着奴才的衣服。”李沐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上唐棠,原来从不在乎自己以何种形象示人,但现在他莫名地不想让唐棠看见自己粘上血迹的样子。

  “你...”唐棠骤然被他拿话一刺,看着李沐的眼神又羞又怒,许久说不出话,气的拂袖而去。

  李沐看着她被自己气的离开的背影,轻轻地笑了笑,疲累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几分生气。“还是个脸皮薄的小丫头”他自顾自说着,加快了脚步,皇上要的东西可千万迟不得。

  在宫里的奴才不管有天大的事都越不过皇上去,皇上再小的事都比天大,不过身居何等高位,奴才始终是奴才,这样的道理李沐从小就记在心上,才会到现在深得皇上青眼。

  锦华轩,唐棠见着了芳答应挤出一个笑来,却比哭还难看。“棠姐姐来了!是哪个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们姐姐了?”

  芳答应迎上去,热络地拉着她,替她鸣不平。

  一路上唐棠气早就消了,现在更多的是难过,“他胆子大着呢,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一个宫女出身又算什么。”唐棠郁闷地低头说着。

  皇上面前的红人不多,又想到初见时唐棠对李沐的热情,如今唐棠这般模样是因为谁也就不难猜了。“是李掌印啊,可我瞧着李掌印很喜欢姐姐呢。”

  芳答应笑里带着一丝狡黠,一字一顿地说,“是吗?”唐棠听着芳答应的话急急地抬起头,又觉得不妥,拿手帕轻轻拍了拍芳答应掩饰自己的失态,“你浑说什么,他怎么会喜欢我。”

  芳答应看唐棠的模样,愈发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怎么不会?虽然你们身份有别,但李掌印看你的眼神分明与旁人不同。”“不干身份的事...”

  唐棠想着李沐对自己说的话,分明是不愿与自己有什么交集,或许是自己太不知礼数唐突了他吧。

  “别想了,绣春给我带了宫外最时兴的簪子,我戴上给姐姐看看。”芳答应看着唐棠低落的样子,忙转了话头,不知从哪儿找出个簪子戴在发髻上,通体碧绿,缠着精致的金线,一端镶着颗小小的绿宝石,虽然不是翡翠,但依绣春的月俸也要攒上好久了。

  芳答应高兴地转着圈,“玉儿带什么都好看。”唐棠像对自家妹妹一样宠溺地回答,看着她圆圆的小脸伸手掐了一把。

  “绣春很喜欢你吗?”她不知为什么问出这句,又觉得不妥,并未期待芳答应的回答。谁知芳答应并无芥蒂,笑着说“对啊,我也很喜欢绣春。”

  唐棠听了一惊,虽然她并不觉得芳答应对皇上有多少情意,可她毕竟是皇上的嫔妃,这样的话被人听去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种话你不要和别人说了,”唐棠伸出手捂住芳答应的嘴却被她笑着挪开,“玉儿知道了,玉儿喜欢姐姐所以才肯和姐姐说的,这样的话又哪里好意思到处说呢?”

  唐棠看着她无邪的样子叹了口气,只能由着她胡说。“那姐姐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别和玉儿说喜欢皇上,玉儿可不信的。”

  芳答应瞧见唐棠对她的宠溺,又得寸进尺,“我喜欢玉儿可行了吧,你但凡还把我当你的好姐姐就别打趣我了。”

  唐棠被她这“大逆不道”的话说的心烦意乱,转过身背对着芳答应装作生气的样子。

  “好姐姐,玉儿错了,你饶了玉儿吧。”芳答应瞧见扑上去撒着娇,用伸出手挠着唐棠的腰间,唐棠是怕痒的,不一会儿就笑倒在榻上,求着芳答应松手,俩人笑作一团又好了起来。

  “皇上,细作已经招了。是月氏人,潜伏在西北军营已经有三月,好在并未窃取什么要紧的情报,奴才在来之前已经派人去西北彻查其这三月他的行踪。”

  李沐站在奉天殿大殿上,双手垂在身侧,向皇上汇报着昨夜的结果。“这是他的字据。”李沐从袖中取出字据,双手恭敬地递给皇上。

  皇上并未接过,显然对他信任非常,“你做的很好,朕有你便可放心了。你先去休息吧,这儿有小夏子伺候着。”殿侧站着个小太监,看着比李沐年轻几岁,李沐给了他个眼神便退下了。

  他也确实需要休息,今年夏天景色比往年好很多,宫里的花也开的更艳了,他却没心思也没时间看,这天下真正属于他的只有他那一间房一张床一副桌椅罢了。

  李沐回到自己房中脱下带血的袍子扔到一旁,看着自己腰上的海棠荷包,“还好。”荷包干干净净的,未曾染上污物。

  他又想,“唐棠会不会觉得我暴戾可怕。”,可此时的唐棠只叨念着,这血迹有没有属于他的。

  洗过脸,喝完膳房送来的白粥,李沐已有将近十个时辰未用膳,刚刚刑讯过后又吃不下油腻的食物便只用了碗白粥。待他躺在榻上准备睡下时,那细作对他的羞辱之词又出现在他脑中。

  李沐身居高位多年,久未听见有人提过他的残缺,更无须论像今日那细作一样对他口出羞辱之言。“逞一时口舌之快算得什么英雄,如今尸首不知被哪条野狗叼去也烈的很吗?”他想。

  自己活的风光,那人死的惨烈,自然是自己好过他,又觉得无趣,自己何时无聊到与诏狱下贱囚犯相比。

  他恍惚间又置身于十多年前的净身房,十几个和他一样的稚童挤在一间阴暗偏僻的屋子里,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只记着他爹娘和他说“你比弟弟懂事,只有你进宫爹娘才会放心。”

  为了救弟弟,为了让爹娘放心,他就一个人进了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给他喝了碗不知道什么药让他躺在草席上,再后来就是身下一阵钻心的疼痛。

  等他醒来,他就成了阉人,而有几个和他一起进宫的男孩再也没醒来。

  他不知道什么是阉人,只知道以后自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但小李沐并不觉得有什么,虽然他也是个孩子,但他并不喜欢小孩,又吵又闹还需要人照顾。

  等到他真正明白这意味什么,已经是很多年之后了。

  “我又不是自己想做阉人的,”李沐合上眼,声音中带着一点忧伤,说过这句话就沉沉地睡去了。

  容妃父亲奉命前去西北监军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延禧宫。

  “娘娘,容妃这次只怕又要得意了。”萧贵妃的宫女似乎颇为不平,“她父亲是可用之材,能为皇上分忧是他的福气,和他那不成器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萧贵妃逗弄着一只通体纯白的猫儿,轻描淡写地说。

  这猫儿唤作珍珠,是波斯国进贡来的,萧贵妃已经养了四年,平时宝贝得很,吃穿用度比大半宫人还好些,珍珠陪着萧贵妃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寂寞的夜晚。

  “奴婢知道娘娘不爱争,只是早就有容妃在一旁虎视眈眈,现在又有了个棠常在风头正盛,娘娘不为自己争也要为三皇子打算啊。”

  那宫女瞧见萧贵妃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急了。宫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主子得宠,做奴婢的才能日子好过。

  “打算什么?皇上龙体安康,正值壮年,谁敢起这不忠不孝的心思。”

  萧贵妃把珍珠递给身旁侯着的宫女,美目轻扬,“银环,这么多年你何曾见我争过?”那叫银环的宫女闻言收了声,不再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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