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朕亲自选
陆东执是不知道李从舟从哪里听来的海泠生辰快到了。于是跑去前殿问了问伺候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小太监拍了拍脑袋，想了起来“前夜里和小富我俩值夜的时候闲聊了几句，因为着前儿问了一句海姑娘多大了，海姑娘就顺口说了一句这月里就满十五，我和小富就说了几句海姑娘年龄的事儿，后来皇上突然开门出来要水，夜里安静，不知道是不是给皇上听到了。”
横竖后来皇上也没问什么，他们还以为皇上没有听到，现在陆总管这一问，想来是让皇上给听到了。
陆东执又问“海姑娘生辰是多久？”
两个小太监异口同声的答道：“这月十八，满十五了。”
陆东执心想了想，满十五了，女子及笄，是个大日子，皇上应该也是觉得重要，所以特意让他给海泠备礼，只是陆东执这想不通，女子十五，盘发束簪，这皇上让她给海泠送套文房四宝是个什么意味儿？要他说，看了海泠这么久也没见小丫头头上戴过什么好看的装饰的物件儿，于是想到这儿，陆东执心里有了主意。
文房四宝自然是要立刻给找好的，毕竟是皇上的意思，于是陆东执给两个小太监提了个醒不要在海姑娘面前说生辰一事，这样，到了时候，还能让小姑娘惊喜惊喜，到时候心里一定会感怀陛下的良苦用心。
陆东执觉得，这下好了呀，他几乎已经可能很肯定的觉得，他的皇上应该是真的看上这个小丫头了。
开了回国库，陆东执将前面也是岁贡之时宣城进贡的笔墨纸砚找了一套出来，先得拿到李从舟面前去过过眼，免得到时候用着来不合适就不太好了。
于是陆东执拿着那笔墨纸砚就进了前殿交给李从舟看，李从舟自然一眼就看出陆东执拿的是库里最好的一种。
“朕都未曾用过这套，不知道好不好用。”说着这话，他拿起那笔，又拿了一张纸，并没有沾墨，手上只是略微试了试。
“奴才瞧着这笔并不厚重，女子习字自然是写簪花小楷，柔美清丽，隽秀雅致，这笔给海姑娘想来是再合适不过。”
李从舟自是不否认他的说法，不过他又感觉这笔若是过于轻了，又怕她稳不住，到时候簪花小楷没写出来，倒是写出一溜苍蝇腿儿一样的字那可就不行了。
于是李从舟放下笔，吩咐道：“海泠可在殿内？你让她上前殿一趟。”
陆东执心下讶然，一边猜想着主子又有什么想法，一边就立刻往后殿走去寻了海泠来。
他去的时候海泠手里正拎着一本书看呢，陆东执欣慰的一笑。
“海姑娘，您原是这么好学呢，怪不得皇上要给你赠书，可还能看懂？”
海泠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公公，有些字确实不认识，但是没事儿，我会好好将这些书看完的。”
陆东执也笑“急不来急不来，横竖宫里清闲，你就多看点儿，慢慢来。”
海泠点点头，又问他前来有何事。
“皇上让我来叫你去前殿，正好的你把你这正看的书带上，指不定皇上想问点什么，关心关心姑娘呢？”
关心她？海泠想，她拿着这书还没几个时辰呢，皇上要关心什么？难不成现在就要来看看她读了多少，懂了什么？那就太荒唐了。
海泠和陆东执走到前殿的时候，李从舟已经将那宣纸铺开，一副准备好要写字的模样，当然，这要写字的人自然不是他。
一抬头，看见海泠已经站在殿下，手里拿着本书，温顺的站在一旁，他叫了一声，海泠抬起来，于是他又做了个招手的姿势，示意她上来。
海泠一愣？让她到上面去的意思？
陆东执凑她跟前说了一句“愣着干嘛海姑娘，皇上让你上前面去呢。”
没有会错意，于是海泠的手紧了紧，迈着步子朝这上面走去，虽说这不是僭越，按理说女官本就是应该伺候着皇上左右，研墨铺纸，或是夏天热了还得打扇。只是海泠始终知道，她只做皇上让她做的事情。
李从舟见她走近了，让她放下手中的书，将旁边已经洗好了的宣笔直接递给了她。
“可写过字？”海泠听见他问。
写字？海泠点了点头，又说道：“奴婢小时候写字是哥哥手把手带着写，勉强能写出，但是后来，没怎么写过字。”
她的样子显得有些窘迫，李从舟见状，又说了一句“那便是没怎么写过字，无妨，你便从今日开始写。”
海泠握着笔的手抖了抖，李从舟说完又站起身，海泠往旁边又挪了挪，就见他修长的手指看似只是轻握着笔，落在纸上的字确实十分苍劲有力的写了三个大字。
海泠将那三个字在心中念了念，念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才发现他写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海泠想着，难道要让她摹写他的名讳不成，那她可不敢。
“你写自己的名字。”李从舟出口的话让她瞬间安心，幸好是写她自己的名字。
于是海泠颇有些生疏的起了笔，握笔的姿势李从舟一看便是知道是在模仿他的样子，海泠的手很小，这宣笔已经是极小极细一支，握在她的手中竟还显得有些大。
李从舟想着自己的手多半是她的三倍那么大。
她写字的力道确实是十分不足，看来以前让她哥哥手把手练字倒是真的没有能够练到一星半点。
两个字写完了，海泠看了看皇上的神色，没什么表情，但是想来是不满意了，也是，海泠看看自己的，又看看皇上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对，她怎么能和皇上相比呢？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李从舟确实是有些嫌弃她写的字，那两个字写的不但毫无字的美感可言，甚至还有写歪七扭八，快要失去字本来有的形状。
于是他拖起那张宣纸，几下就将那纸张折叠了起来，递给了海泠，海泠接过，想着干嘛还要叠起来，直接扔掉不就行了。
谁知道李从舟并不是这个意思“将这字最好贴在你屋里显眼的地方，每日看着这纸练你的字，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进步。”
说完他又顺手拿过了还握在海泠手中的宣笔，他握住那笔，姿势和刚才一摸一样，过了一会儿又发现好像不对，于是他又松开笔，一把将海泠抬着的手拖了过去握住了笔。
随后海泠就看见李从舟低了低头，两只手将自己握住笔的手拿着，摆出了正确的握笔姿势。
海泠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时不时的和自己的手碰在一起，她抬起头，却不敢看李从舟，就不小心瞥见了殿下还站着的陆东执，倒是一脸笑的看着她和皇上。
那笑里似乎有很多东西，海泠看得一下都慌了。
三人中最专注的是李从舟，他只是专心的在教海泠如何握笔，又反复确认她的确是会了才罢手，要写好字，会握笔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握笔的姿势一定不能错，以后每日都抄写一段书中的内容给朕看，若是写上一月字还如此……难看，朕便罚你。”
李从舟的话掷地有声，说出来的自然是言出必行。
海泠最后苦着脸和陆东执一起出了殿，陆东执倒是一脸开心的笑，眼神始终放在海泠身上。
海泠就觉得他大约是在嘲笑她。
“公公，奴婢确实愚钝，字写得实在糟糕，还在皇上面前丢人现眼了。”
当然这并非她情愿的。
陆东执不以为然“说什么傻话呢姑娘，字写得差没关心，横竖你还有皇上亲自指导呢，这宫里当差的，没几个人认得几个大字，也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福气被皇上如此关心啊。”
话是实话，只是海泠想，到底是在皇上面前现丑了，再怎么说，她的哥哥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子，父亲也曾是文官中的佼佼者。可是她，书香门第的女儿，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
有了这想法，海泠就想着，既然已经丢脸了一次，那她一定要回去好好的练习写字，下次陛下若是再让她写字，她一定要写得极好，这样才有颜面面对她哥哥。
陆东执和海泠顺着路走了一段，回来的时候又顺道去了一趟御膳房给李从舟端了一碗汤，这是御膳房那厨子近日来新做的一个小吃食，迟迟没敢往皇上跟前送，就怕皇上会不喜欢。
但是没办法，皇上又想吃新鲜口味儿的东西，于是那厨子便让人去请了陆东执先来尝了一尝，他伺候皇上这么久，想来若是他觉得皇上吃了会觉得好的吃食，那么他们也才敢往皇上跟前送了。
于是陆东执几天前便去吃了现在手里端着的这小玩意儿，觉得甚好，便放心的让那厨子提前做好，正是这过了午后的时辰就可以用点。
李从舟方才说了些话还正觉得想用些东西，于是一碗汤陆东执一端上来李从舟就闷头喝了大半。
陆东执在旁边站着，看着他用得香，笑了笑，很是宽心。
于是刚才的想法又浮上心头，等他看见李从舟彻底喝完，便立刻接过那碗。
“皇上觉得还行？”
李从舟略点了点头“可口，明日可以再用这个。”
陆东执说是，皇上能喜欢自然是再好不过。
“换了新厨子真是得力许多。”李从舟点点头，未置一词。他原本又想钻进政务之中了，却总时不时听见陆东执在旁边说一句有的没的。
“你有什么话直说，在朕耳边如此聒噪是做何？”他皱了皱眉看他，他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吗？如此支支吾吾。
陆东执缩了缩身子“奴才错了，其实奴才只是想说，皇上您是真就把那笔墨纸砚给海姑娘做了生辰礼了？”
李从舟奇怪的看他。
“不好？”
陆东执见他问的十分认真，连忙说道不是“皇上，奴才只是想着，海姑娘那可是满十五岁了，女子满十五得举行仪式，还得辫发束簪，但是横竖海姑娘在宫中，她又已经没了父母，可是我想着，是不是可以给姑娘家的赠点儿首饰物件儿什么的，这样也显得用心些。”
李从舟好半天没说话，陆东执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多话了，皇上不高兴了？
可是按照他的分析，这不应该啊，皇上不应该不高兴。
“年前岁贡可进贡了珠宝首饰？”
李从舟静默了半响问了这句话。
“啊？这……想来当然是会有的。”陆东执答。
李从舟听完已经起了身，陆东执看他径直走了下去，连忙跟了上去，就听见李从舟一边走着一边又说了一句。
“去国库里，朕亲自去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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