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 同官之阵:捂盖子
第027同官之阵：捂盖子
同官县西山坡间，郑义手举望远镜俯览一切。
山脚下野战，郑义原本用来检验位面基地精神波动覆盖干扰传输记忆成效。树旗以来郑义貌似所到之处无有不克，其实都是欺负明军兵力分散，火炮简单粗暴摧毁冷兵器时代城墙再以铠甲齐备战兵淹没衙门民兵。明军倘若集结战兵攻来，位面基地招募兵能否应对，多少招募兵能对战多少明军战兵等等，郑义心底都没谱。亦是背景如此，郑义抛弃初有成效的同官堡垒等地利，改令两千余步骑主动出击。
谁想，明军竟然上演一幕冲锋半路忽而崩溃的奇景。
无语！
郑义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郑义站的高望的远，明军崩溃过程看的清清楚楚，原因很简单，火炮！炮丸飞入明军瞬间，明军阵型就开始混乱，期间尽管少数骑兵努力救场，终是未能挽回大势。郑义万万没有想到，明军的士气、组织度竟然如此之低，一次标准火炮投射就吓溃五千人规模军队，难怪标准时空历史里崇祯初年刘懋如此评价陕西督抚剿匪：“以不练之兵剿之，不克”。
素练之卒，尚不如久战之兵，况乎不练者？
当然这是好事，陕西明军既然是不练之兵，那么郑义的速练之兵或可安稳击退三边总督的四路围剿。
郑义纵骑回城迎面遇见正寻他汇报战功的高立功：“斩获如何？”
高立功满脸激动：“斩首九十六级，降者尚未结束统计，粗估能有两千人。官兵粮草盔甲武器等物资尽为我所得，其中更有五千两白银银锭。”
郑义微笑：“五千兵五千两银，呵呵，开拨费还是饷银？全部送往国兴银行金库，先照例印制银圆再折算赏钱。”
得益于位面基地精神波动覆盖干扰，太平军赏罚制度齐备，无须万事劳烦郑义亲力亲为。郑义简单询问高立功若干数据，就委婉暗示高立功退下做事，哪想高立功稍稍迟疑复又追问说：“战俘如何处置？”
郑义说：“照旧行事，愿走走，愿留留，不强求。”
前面说过，陕西民变源自灾害粮荒，郑义只怕粮食不够吃不怕没有人当兵，所以俘虏政策极为宽松。无论流寇俘虏还是官兵俘虏，如愿接受太平军统治，那就发誓不得再叛老老实实做延安府良民，真若穷困绝路则可委身于太平军以工代赈，太平军保证准时提供最基础粮食供给；如不愿意接受太平军统治，那也不强求，请你限期离开太平军核心辖区，想当山大王继续当山大王，想当朱明忠臣继续当朱明忠臣。
郑义治陕政策，褒义词夸奖是人道主义；贬义词斥骂是人滚地留。
高立功对此有些想法：“可两千俘虏都是官兵啊，今儿放他们离开，他们明儿就回来。”
郑义拍了拍高立功肩膀：“无虑，今日你能击溃他们，明日也是一样。”
见高立功仍旧忧心，郑义详细解释说：“两千俘虏不放回难道白白养着他们不成？用之心不安，养之无余粮，难道准备学洪承畴逼他们噪乱再杀？我们是无奈乞活的义军，守一方土救一方人，不要想太远。俘虏放回诚然于我不利，可天下两京十三布政司岂缺两千战兵？朝廷有的是人！我与明军是一家内斗，家主失了德，那就换一家主，何必暴虐杀戮族人。我军之中，县吏边兵何其多也，李鸿基是驿夫你是禁卒，今日俘虏未必不是你们明日战友，去吧。”
高立功懵懵懂懂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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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官之战，恍如一道惊雷震动陕西八府三边。
自白水王二起事以来，饥民流贼虽然凶猛乃至陷堡略城，但威胁程度大抵犹如难以根除的跗骨之蛆：官兵向东，流贼向西；流贼前走，官兵后追。无论年初王子顺还是今日王嘉胤，他们都是流动作战，瞧见官兵哪里空弱就往哪里钻，官兵厌之恶之忧之怒之却不曾真惧之，即使有惧，也是惧怕流贼跑到自己辖区捣乱而已。
郑义的太平军则不然。
势如破竹攻城略地，真刀真枪杀败贺虎臣五千士卒，陕西民变以来为祸无过太平军者。
贺虎臣兵溃同官，本欲后撤耀州县整顿溃兵，却发现太平军如骨附髓全力追来。贺虎臣忌讳太平军火炮优势，又觉得耀州县城墙无法抵御火炮侵袭，果断路过城门而不入，径自直走更南方的三原县。耀州县守卒乍见溃兵乱逃，先是面面相觑，然后纷纷快跑回家，拎起金银细软包裹加入逃亡队伍。
一日之内，同官兵溃，耀州陷落。
同官县之南是耀州县，耀州县之南是三原县，三原县之南是长安城。自同官至长安，地势一马平川，而长安周边兵力更弱于贺虎臣五千步骑，流贼既能破击贺虎臣，长安能不乱乎？伴随贺虎臣兵溃同官消息南传，西安府二十余县相继惊慌失措，城门白日紧紧合闭，富绅连夜逃亡关东。三边总督杨鹤、陕西巡抚王顺行、陕西巡按李应期等等顾不得四路围剿延安府大计，急匆匆召集各路军马增援泾渭河域，保卫西安府。
陕西巡抚王顺行最郁闷，他的巡抚职位早在八月间就被朝廷罢免，唯因新任陕西巡抚练国事赴任路途走的比蜗牛还慢，才不得不继续执掌陕西。掐指计算时间，练国事再慢再蜗牛，今月下月也该到陕西了，可谁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闹出贺虎臣兵溃同官幺蛾子。为了保全脸面离任陕西，王顺行近来不顾得罪同僚脸面激烈行事，先命贺虎臣就地驻防三原县待罪立功，然后一边允诺饷银激励卫所额兵奋勇作战，一边效仿杨鹤遣人悄悄赶赴同官县试着招抚郑义。
所幸，事实证明陕西督抚只是虚惊一场。
太平军攻陷耀州县即时转为防御姿态，以粮食募集饥民在同官、耀州两县之间大修堡垒。
一日两日十数日，太平军始终无有南下动静，三边总督杨鹤、陕西巡抚王顺行相继松了口气：“不攻长安就好，不攻长安就好。”
陕西八府，西安府地位远超延安府，延安府城肤施陷落只是小患，而若西安府府城长安陷落，那可就是震惊天下的巨变。瞧瞧辽东失土罪臣，则不难想象长安陷落后陕西诸督抚的结局。同官之溃既然不曾演变为西安府大乱，那就是可以运作的小事件。陕西援兵越来越多，陕西督抚们的底气也越来越足，开始激烈讨论同官之溃由谁负责。同官之溃谁之罪，彼时五千兵将各自推卸责任，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贺虎臣身为五千兵员主帅，理当避无可避承担败兵首罪。陕西巡抚王顺行离任在即，不愿受累失陷延安府污名，趁势力主推罪于贺虎臣，岂料却遭到三边总督杨鹤反对：“同官五千溃兵收拢复剩两千六百，而贺虎臣宁夏镇边兵来时一千三百今时仍有一千，可谓溃兵之间中流砥柱。”
陕西巡抚王顺行不动声色逼问：“那同官之溃？”
三边总督杨鹤说：“四卫之兵不识三边之将，三边之将不识四卫之兵，猝然遇贼乃至溃乱，此非一将之罪，实乃陕西军事废弛现状。”
王顺行顿时了然，杨鹤这是想捂盖子。杨鹤是三边总督，若要论罪贺虎臣，杨鹤本人也难逃非议，索性将威胁长安剧变定性为寻常流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杨鹤选择捂盖子将希望寄托未来，等同拿自己前途做赌注，然而陕西流贼未来如何都与王顺行无关，要头疼也该轮到下一任陕西巡抚练国事头疼。王顺行放弃刁难贺虎臣心思，改为默契支持杨鹤，轻轻责斥数句嘱咐贺虎臣戴罪立功。
摘出贺虎臣，那由谁来背负同官之溃罪名呢？
杨鹤抽丝剥茧寻找倒霉蛋间隙，宁夏镇忽又传来惊天霹雳：因贺虎臣南来剿匪，大盗神一元等趁宁夏空虚聚集三千乱贼，连续攻陷新安边营、宁塞营。
杨鹤两眼一黑，差点昏厥倒地：王嘉胤、郑义两伙巨寇还嫌不够乱，怎又跳出来个神一元？边塞形势无暇犹豫，杨鹤连忙命令贺虎臣归镇宁夏，务使神一元等新贼不得与郑义联合。至于同官之溃谁来负责，杨鹤也没有心情斟酌各方平衡，全力安抚贺虎臣回援宁夏镇，效仿山西总兵王国梁兵溃之例令贺虎臣指出一倒霉蛋承担首溃之罪即可。
贺虎臣同官之溃，就此告一段落。
舆论惯例批判流寇不懂基地建设，然而基地建设不是想建就能建的，哪怕标准时空共和国之初也不得不被迫辗转两万五千里。先有力量抵御连绵围剿，然后才能谈基业谈建设，否然一切都是空谈。没有力量抵御围剿还想建设根据地，官兵最喜欢这种傻傻的土贼、坐贼，大可不慌不忙集结十倍兵力再泰山压顶般扫荡。与之相反，官兵最讨厌今儿陕西明儿山西的流贼，官兵有各自辖区，自家辖区乱是祸害，跑到领县追击又受当地讨厌，最终只能由朝廷更高层官员统一协调。
长久来看，郑义这般坐贼威胁最大，可大明帝国两京十三布政司岂惧延安一府？杨鹤眼中，反而是王嘉胤、神一元这样流贼祸害最大，郑义乱只乱一延安，而神一元稍稍坐大就能祸害陕西八府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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