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 乱世长安:黄巢困境
第036乱世长安：黄巢困境
明西安府城墙，梯形夯土为骨骼，外裹青砖为肌肤，墙高十二米，底宽十八米，顶宽十五米，当之无愧的雄伟巨城。
早在元末明初，火炮火铳就已稍稍显露火器时代峥嵘，明太祖朱元璋尤其重视城塞对炮火防御，所以因地制宜修建许多包砖夯土城墙。就实用来说，夯土城墙特色结构颇能抵御火炮，性价比并不弱于棱堡式砖石墙，唯可惜无法如棱堡那样最优化输出火力。当然，优秀是基于朱元璋时代标准评断。可如今已是晚明，已是西历1631年，意大利地区、地中海地区、荷兰地区已经拥有诸多成熟棱堡经验；法兰西国宗教冲突多年也于西历1628年领略到棱堡要塞的厉害。言而总之，两百年寿龄的梯形包砖夯土城墙已经到了退伍时刻。
尽管落后于时代，底宽十八米顶宽十五米的包砖夯土城墙，也绝非几门小炮所能轻易羞辱。
杜仪奉郑义军令分兵袭扰西安府城，数千兵马未经一战轻松包围西安府城，可面对西安府城雄伟城墙杜仪却一时束手无策：十几门火炮几乎打尽了炮弹，也没能如期撕裂西安府城塞体系。幸好郑义有位面基地超时空物资补给，攻克潼关卫锁住关中大门后立即单骑快速回援杜仪，购买火炮、补充火药，将所有炮兵再次集中在西安府府城北城墙一段，不间断覆盖集中轰炸五日，令目标区域避水青砖尽数崩溃成泥土斜坡，期间明军连组织修葺的空闲时间都没有。
北城墙五日密集炮轰，不仅如期轰跨包砖夯土城墙，更强势粉碎了守兵战斗信心：如此密度火炮覆盖，实乃平生第一次见到。大面积倒塌带来城破危机意识，令城内军民早早放弃固守待援念头，待第六日太平军沿着倒塌城墙斜坡纵队冲锋时，西安府守兵轰然随之炸营逃窜，竟未能组织起哪怕一波巷战。
团指挥使杜仪，瞧见先锋攻入城内，三分欣喜七分野望咂舌：“西安府好高好厚的城墙，也不知京师城墙啥样，得多少门火炮才能轰塌？”
郑义呵呵轻笑说：“咱军有的是火炮，只要能野战取胜，再厚城墙又能如何。几十门火炮不够那就百门，百门不够就千门，饶他一座金汤铁城，也别想阻碍我军脚步。”
杜仪略略感慨：“真快啊，竟然攻入了西安府。想想就如做梦，两年前我还是米脂城郊一闲汉呢，今日竟到了汉唐旧都。”
郑义说：“快么，其实不快的。”
杜仪貌似反驳其实维护郑义功绩，说：“怎的不快？大将军建军以来所向无敌，一年克肤施，两年克西安，赫赫武威不弱魏国公徐达。”
郑义摇摇头：“咱们取西安府，只能算是黄巢入长安，万万比不得徐达横扫北中国。咱们是流寇，乍兴乍起全因朱明朝廷混乱无序。威胁朝廷存亡之前，谁也不会正眼瞧我们，晓得晚唐黄巢吗？黄巢求取广州节度使未果遂率军北上，广明元年七月自采石渡口越过长江，九月越过淮河，十一月攻入洛阳，十二月又攻陷长安。瞧瞧，七月至十二月，短短五月百数日，黄巢竟从长江攻到长安，那才叫快呢！”
杜仪不精通历史，他晓得黄巢却不了解黄巢兴亡详细历程，不禁惊愕瞪大双眼：“五月之内，从长江打到长安，黄巢真有这般厉害？可听说他最终败亡了呀？”
郑义解释说：“当然，黄巢胜利快败亡更快。次年，也即是中和元年，正月时李唐朝廷诏令各藩镇起兵讨贼，此后黄巢就开始每况愈下，四月间甚至曾误以为唐军援兵长安，就吓的黄巢狼狈弃城逃跑一次；第三年，也即是中和二年，以朱温降唐为分割线，黄巢彻底由盛转衰；第四年，也即是中和三年，黄巢被李克用赶出长安，此后不久就败死狼虎谷。”
杜仪悚然，手心渗出冷汗。
郑义摇头叹气：“所以说啊，咱们一年克肤施，两年克西安府，其实没甚了不起的。这不代表我军厉害，也不能证明明军坠落，陕西诸府县快速陷落是因为督抚内争又小觑咱们，就如晚唐时各藩镇之间矛盾。等明军正式转入战时体制，那才是真正胜负决战时刻，现在战争才刚刚掀起序幕呢！”
杜仪喏喏，不知该说什么好。
郑义又说：“黄巢初入长安时，外有藩镇大军威胁，内有乡绅团练结寨自保，令黄巢的大齐国‘号令所行，不出同华’。今时咱们和黄巢一样，一样的成功，一样的困境，外有明军集结官兵，内有乡绅割土叛乱。总之，这陕西之乱才刚刚开始，黄巢、朱温、郭威、柴荣，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能晓得。”
郑义回视杜仪：“懂了？”
杜仪猛的军姿直身：“懂了！”
郑义点头说：“先锋业已尽数攻入城中，你也入城处置降俘事宜吧，务必务必记得维护军纪威严。”
遥闻城内此伏彼起胜利欢呼声，杜仪军礼请示说：“请大将军颁布入城新法令，晓谕军民。”
郑义摆手，说：“一切照旧，与民约法三章，严肃军纪不许劫抄即可。嗯，你有什么想法？”
杜仪试探提出建议：“三秦灾荒非独陕北，西安府米麦粮食同样腾高翻倍，我军粮食充足，若能即时赈粮西安府，或许能赢得三秦人心？”
郑义摇头：“不行的。杜仪，你有空多读读历史，读史未必能明智，却能少走前人错路。赈粮的事儿，黄巢一样干过，可黄齐政权该怎样乱还是怎样乱，该怎样败还是怎样败。史载，黄巢入长安晓谕市民说：‘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曹但安居无恐。’黄巢这般说了也这般做了，彼刚入长安时，街道每遇见贫民，黄巢兵卒往往慷慨施舍，可结果如何呢？待黄巢与唐军作战失败，一切都烟消云散，军民不再看好黄巢未来，黄巢也没了军粮施恩百姓。赈灾不是简单洒粮食，要有组织有规划有纪律，所谓以工代，赈目的就是把灾民集中起来管理。西安府未来也当这样以工代赈，只有贫到肯放弃宗族肯放弃自由而自愿编入流民营者，那才是真正需要救济的贫民，才是咱军真正需要团结需要依赖的群众基础。”
郑义最后总结说：“贫民饥民者，提供其工作与粮食；自谓良民百姓者，提供其基本秩序；官僚乡绅愿降者，保护其合法财产安全；唯有顽固死硬份子，才是我军斗争和镇压对象。通告全军，入城后勿扰民居，勿夺官民私产，府城官僚先拘审再刑叛，不得无故攻击投降军民。”
杜仪听令入城，替代明军维护起西安府城秩序。
明际西安府城，如同京师一样由咸宁县和长安县两县协管，既是督抚布政司落脚地，又是秦国藩王及枝叶封地。
一城之内，秦王府坐镇东北，镇国将军府分守两边，永兴郡王府、保安郡王府、兴平郡王府、永寿郡王府、宜川郡王府、临潼郡王府、郃阳郡王府、汧阳郡王府等等，零星散落分布城内。朱明王朝是传统家国封建体系，反明就是反朱，反朱就是反明，两者绝无缓和余地。这些朱家宗室，郑义无须施恩也没法施恩，所以全部即时贬为庶民，家财充入军费开支。
明际关西分封有四王，宁夏镇之庆王，平凉府之韩王，临洮府之肃王，以及西安府之秦王。
今日今时，宁夏镇庆王名曰朱帅锌，李鸿基攻入宁夏镇时因初无信心而动作较迟疑，导致朱帅锌携带妻儿亲眷趁机逃亡，至今下落不明。平凉府、临洮府路程较远，详细消息尚未传来，尚不知韩王肃王两府境况如何，唯有秦王府受限种种明家制度没能及时逃亡，全家成为太平军阶下之囚。
朱明秦国封地源自朱元璋谪二子朱樉，或许血脉基因问题，秦藩传承屡屡以庶子继谪子。朱樉之子朱尚炳死去，谪子继嗣后以二十一岁寿命早死，庶二子继嗣复以二十四岁寿命早亡，最终以庶三子朱志??继嗣；朱志??之子朱公赐死去，庶子继嗣后无子，复以朱志??庶三子之庶孙朱秉欆继嗣；朱秉欆死去，庶一子朱惟焯继嗣后再度无子，复以朱志??玄孙朱怀埢继嗣；朱怀埢死去，以庶子朱敬镕继嗣；崇祯四年之际，秦国藩王即是朱敬镕之孙朱谊漶。而朱谊漶意料之中再次迎来秦藩庶子继嗣魔咒，由庶一子朱存枢晋封秦国世子，可惜朱存枢寿命不藩于崇祯二年逝去，令朱明朝廷又于同年晋封朱谊漶庶二子朱存机为秦国世子。
秦王府的血脉着实有点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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