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 乱世长安:大凌河

　　第039乱世长安：大凌河

　　崇祯四年下半年，朱明王朝格外多灾多难。

　　七月初，太平军军将李鸿基巡兵宁夏；七月末，后金汗黄台吉号称十万军西攻大凌河堡。

　　一西一北，兵灾同时降临。

　　或许因为前岁己巳虏变明军乱糟糟表现，后金军中舆论极端蔑视明军战力，此番进攻大凌河城改以攻城辟土开疆。明军野战诚然常常一触即败表现的异常糟糕，可他们婴城自守城池还是可以的，后金汗无法效仿太平军优势火炮集中覆盖，只得采取挖掘壕堑围困之法截断大凌河城粮道，再尝试劝降守将祖大寿。

　　前岁己巳虏变祸乱京畿乱象历历在目，京师朝臣以及辽东督抚哪敢轻视十万建虏，连忙手慌脚乱急派各路兵马增援大凌河城。奈何建虏素来强于野战，其围困大凌河城时复又密切侦查各路援兵，朱明朝廷兵部都是一群自称精通军事的四书五经作协式文官，援兵大凌河也不讲啥战术，瞧见哪里有兵就令哪里增援。或五千或六千一点一点送给后金围点打援，然后理所当然被建虏优势兵力击溃，一帮文武大臣应对举措浑似建虏打入京师的内奸。

　　九月初，就在京师文官大臣为建虏围困大凌河而烦恼时，宁夏变乱消息复又传至京师。此时宁夏诸卫刚乱，陕西八府三边尚未全面溃败，太平军秋季全面攻势消息亦没传到，京师朝臣理所当然小觑太平军威胁，仍把郑义当成王嘉胤、神一魁之流乱匪。乱匪祸害只在晋陕，建虏可是曾攻至京师杀的官兵大败的逆贼，京师朝臣自然而然将六万步骑视为大敌。因此，尽管崇祯恼怒陕西多乱，所采取措施也是即时罢免杨鹤并械京问罪，试图以此敲打陕西方面文武官员用心剿匪。

　　绝不能责怪京师文武朝臣轻视陕西之变，前岁己巳虏变时明军种种糟糕表现历历在目，谁敢对他们怀抱信心？事实证明，京师朝臣重视建虏是对的，九月与十月之交，后金先后击溃明军四万援兵，一时京畿军民大震，争相逃亡内地。若是应对不妥，眼看又是一场己巳虏变，明庭朝臣焦虑的几欲昏厥，可再想增援大凌河城，一时竟无兵可派。

　　怎么办怎么办，一帮四书五经作协式文武官员只能面面相对，束手无策。

　　就在己巳虏变即将再演危机之刻，潼关之失、西安之陷、延绥之溃等等太平军呼啸陕西军情一股脑儿传到京师皇城。

　　拿到陕西军情，京师朝臣先是双手一颤任由牒报飘飘落地，然后再心急火燎命令亲信再探：“勿大言惊骇京师，陕西详情一一报来，潼关真已失，西安真已陷？”

　　可真金不怕火炼，再探仍是全陕变色，除却地利退避山西的延绥巡抚洪承畴，其他陕西督抚音信全无，山西、河南一片风声鹤唳。

　　验证关西之变非假，京师朝臣面面相觑，良久不能吐一言。

　　紫禁城里，崇祯皇帝朱由检气的摔桌砸碗，恨声咒骂陕西督抚：“庸臣、庸臣误国，杨鹤该杀，练国事该杀！”

　　可再惊再惧再怒，此时也无可济事。

　　太平军夺取延绥镇潼关卫，龙门闸刀一般截断陕西音信，杨鹤、练国事等等是生是死是降都无法确认，骤然谈杀论刑岂非笑话。当然，京师朝臣们也没闲着，以东林党为首弹劾首辅周延儒误国当杀的奏章，如海水倒灌一般堆满禁中。陕西是九州内地，长安是中国要城，流贼抄掠延安等地方只是寻常小患，而若攻陷长安要地那就势必成为名载史册的黄巢级别流寇。前汉之绿林赤眉，晚唐之黄巢朱温，这号流寇现世往往都是改朝换代大变的前奏，朝廷无论如何重视都不过分。

　　此时此刻，首辅周延儒是否误国该杀是次要问题，应对陕西之变才是当先大事。

　　崇祯四年十月中旬，朝廷令兵部尚书熊明遇兼领都察院副都御使，督师山西、陕西、河南、四川等处军务，即时出京镇压关西流贼。可重视归重视，巧妇终究难为无米之炊，关外围攻大凌河堡的建虏已令明军束手无策，连增援大凌河都成为大难题，更何况千里追剿陕西流寇？熊明遇名为督师却无一兵可用，只能哭丧脸单骑驰援山西太原府，就地征调山西河南等处总兵参将卫所都司剿匪。

　　十月与十一月之交，朱明朝廷局势进一步恶化。

　　军事技术具有不可抗拒性质，只要军事技术能够服务军事并带来胜利，它便能违反将领意志而强制引起作战方式改变或变革。

　　火炮之于后金，就是一例。

　　建虏与明军作战过程中逐渐意识到火炮的强力，此后千方百计引进火炮战术，并最终于崇祯四年正月成功仿制红夷火炮。后金汗黄台吉任命佟养性为昂邦章京，并新建汉军一旗，旗帜色青，负责铸造、掌管火炮，此即后世满清汉军八旗前身。

　　明金大凌河之战，建虏首次运用火炮，并取得无数战果。

　　佟养性先击降西台守卒，又驱走东台守卒，发现明军援兵结阵自守又以火炮炮轰明军堡垒，导致明军无法发挥防御优势，不断被迫与建虏野战。崇祯四年十月十二日，佟养性以火炮炮轰于子章台三日，逼降守台参将王景，成为大凌河之战醒目转折点。满清史册后来如是评说：“若非用红夷大炮击攻，则于子章台必不易克。此台不克，则其余各台不逃不降，必且固守；各台固守，则粮无由得……久围大凌河，克城厥功者，皆因上创造红夷大将军炮故也。”

　　崇祯四年十月二十八日，祖大寿见于子章台降金再无战意，遂杀副将何克纲降金，旋即向后金汗黄台吉进献诈取锦州之计。

　　崇祯四年十月二十九日，后金汗黄台吉命贝勒阿巴泰、多尔衮等额真八员率兵四千，俱为明军服饰，与祖大寿三百五十亲信假扮溃兵往袭锦州。时天降大雾，咫尺对面不相识，偷袭锦州一事遂不了了之，但期间明军被骗出城应援溃兵者也皆被建虏击溃。唯有祖大寿与从子祖泽远携带亲信二十六人，趁机脱离建虏，于第二日进入锦州城。

　　至此，明金战争前沿由大凌河城推进至锦州。

　　建虏寇侵之势越来越急，锦州守将议守议和、避战畏战，惶惶不可终日。

　　幸在危机之刻，建虏寇侵忽而迎来了转机。

　　晚明辽东，鞑靼插汉部、建州女真与朱明王朝互为敌国，因有遏制建虏共同目标，再加上朱明王朝以金银贿赂，插汉部与建虏频繁作战。后金汗黄台吉今时西侵大凌河、锦州，自七月战至十一月，腹背之地难免空虚。插汉部虎墩兔憨趁机兴师，追索去年投靠建虏的阿鲁科尔沁诸部，用以警告鞑靼内部其他异心部落。一则围困攻陷大凌河所得粮食不足于围攻锦州，二则阿鲁科尔沁诸部亟须安抚，遂于崇祯四年十一月初九日下令摧毁大凌河城，然后撤军回返辽东。

　　建虏虽然主动撤军，可朝廷危机并未好转，却是山东忽又跳出来了个孔有德。

　　崇祯四年十一月，孔有德奉命率军援辽，行至吴桥，路遇雨雪，众无所得食，遂率三千步骑反明。

　　锦州刚缓山东乱，朱明王朝兵部宁无一日之闲。

　　标准时空历史，崇祯四年孔有德叛乱前期影响较弱，直至孔有德次年诈降混入登州城，与耿仲明里应外合活擒登莱巡抚孙元化等官员，才成为地方大患。

　　可，本时空毕竟有郑义干扰历史进程。

　　关中是九州要地，西安是中国名城，郑义太平军攻克西安府带给明人强烈冲击，愕然怀疑太平军是否是乱世到来先兆。太平军崛起太快，士农工商官民走卒理所当然不认为太平军能够成事，可把太平军当作晚唐黄巢、汉末张角之辈的却数不胜数。

　　建虏如晚唐之辽，鞑靼如晚唐之党项，郑义如晚唐之黄巢，那孔有德之乱是否象征五代十国藩镇时代到来？

　　不知不觉，九州民心已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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