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清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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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界，自开辟以来，已不知多少岁月，时有天皇伏羲诞于一源之始，继天而王，为百王先，成人文始祖，号曰太昊皇上帝。自伏羲以前，五经不载，书文不达，万民不化。
尔时，太上老君在太清之外，开置皇化，转佐天帝，下临万民。伏羲之时，老君下为师，号曰无化子，教示伏羲，推旧法，演阴阳，正八方，定八卦，作《元阳经》以教伏羲，又以种种真法妙道相传，使民习之，可得长寿。自天皇伏羲以来，神州大地修行之风渐盛，伏羲氏殁后，而有女娲，女娲氏殁后，而有神农。神农尝百草，植五谷，为天下共尊，终成皇道，立神农氏一脉，神农氏之主号炎帝，因初代炎帝神农有火德之故尔。三皇得道，皆离国远遁，世人以为成仙。
当今之世，神农氏衰微，天下有大大小小数十国，征伐不断，可谓世道艰险，人民流离其中，怨愤难平，阴符经曰：“人发杀机，天地反覆。”是以苍天遮眼，大地失和。《尚书》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即是此理。
在一个叫离国的小国中，有一片绵延百里的山脉，名曰邙山，山上草木密林遍布，郁郁葱葱。清晨的阳光照在这青翠的山林间，竟是平添了几分干净，在山涧中，一道小溪哗哗的流淌，打破了这黎明时刻山林的寂静，在初阳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粼光，煞是美丽。
忽然，小溪边草木攒动，只见一小女孩儿提着一个小竹篮来到了溪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洗着竹篮中的果子，那认真的模样配合着四五岁的稚嫩面孔，显得异常可爱，不多时，只听嗖的一声，一道灰光从草林中蹿出，落在了小女孩儿不远处，却是一只小松鼠，这小松鼠背毛呈青灰色，腹部及四肢内侧毛为黄灰色，下颌为白色。小女孩正在认真的洗着果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这只松鼠时，小女孩儿小嘴一嘟小脸一鼓，双手掐腰，气呼呼的道：“好你个小松松，竟敢吓我。”说毕，身子向前一倾，却是将那小松鼠抓了起来，拿在手中开始了不停地蹂躏，边蹂躏还边笑道：“看你还敢不敢，敢不敢！”
那小松鼠眯着双眼，身子乱扭，吱吱地叫着，似是很享受的样子，直到半天后小女孩终于停止了惩戒，它才依依不舍的睁开双眼，朝小女孩儿的手臂蹭了又蹭，小女孩开心地笑道：“好了好了，等我洗完，咱们就回家，今天大哥回来，我们一家五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匆匆忙忙洗完篮中的果子，小女孩儿便一手提篮子，一手抓着疼的直叫的灰色松鼠，高高兴兴的往回赶。
阳光透过层叠的枝叶照射到清晨湿润的地面上，斑驳而又绚烂，伴着山林中清晨的鸟叫，踏着欢快的步伐，小女孩走进了一个大山谷，不多时，就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小慧，小慧……”，这小姑娘听到这个声音，更添了几分欢快，大叫着向着那声音的源头跑去，“二哥！二哥！我在这儿……”。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少年跑了过来，这少年穿着一件灰布衣衫，面容消瘦，脸色苍白，看到了小女孩儿后便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气。
小女孩连忙跑过去，把篮子一放，松鼠一扔，手抚着那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背部，焦急道：“二哥，你没事吧？你身体不好，还跑这么快。”那焦急的模样十足是一位慈爱的母亲。
看得这份不协调的可爱，那少年笑道：“我没事，不过它就有事了。”说着手便指向了一边，小姑娘一怔之下立马转头看去，只见一只松鼠正双手掐腰一脸怒容的看着她。
“哎呀，小松松，你怎么弄得这么脏啊？这么多灰，还有草叶……”小女孩初时一脸不解，后来声音便越来越小，似是想起来了自己先前那潇洒的一抛，那小松鼠满脸委屈的看了小女孩一眼，又恶狠狠的瞪了那少年一眼，似是怪他夺走了自己的宠爱，少年看着那几乎能杀死自己的目光，一时竟有了几分怯意，于是干咳了一声，想打断这种眼神的交流，不想却又惹来了小女孩的一通关切。
“臭小子！”那松鼠眼中更是火焰滔天，心中狠狠的骂道。
在这个山谷靠近中心的位置伫立着几间小木屋，这里自三年前便搬来了小女孩一家人，她大哥三年半前被送入嵩阳书院读书后，就很少回家。因此，刚满六岁的小女孩儿知道大哥即将回来就非常激动，不过她今天还是早早就起床，出去摘果子、采露水，而不是呆在家等大哥的到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二哥，这个只比她大两岁、从小与她形影不离的二哥，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家还在山外时，二哥便时常犯病，请了许多大夫都不济事，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母亲请了一位相师给二哥算了一命，那相师说二哥是先天命缺，早夭之相，后说须如此如此才可延寿几年，再后来她家就搬到了这里，再后来她娘亲每天早上都要出去采集初阳的露水，直到两年前，小女孩吵着闹着从娘亲的手中接过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从此后，一家人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父亲每天早出打猎，白天打柴到十几里外的小镇上卖，娘亲则时常做些女工，一家人的生活虽不宽裕，但却是其乐融融，比之那些王侯之家、富贵之族更加自在。
“对了，二哥。”欢快的小姑娘忽然想起来什么，手往怀里一伸，拿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了那少年，说道，“快喝了吧！”
少年看了一眼妹妹，也不再说什么，接过那瓶子，将里面的晨露一饮而尽。两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见几间木屋出现在眼前。
木屋前，小女孩的父母正和一位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谈论着什么，小女孩看到那人，便飞也似的跑了过去，那小伙子听到动静立马转过身，待看清是谁后，张开双手一把抱起跑过来的小女孩，逗道：“小慧，有没有想大哥啊？大哥可是想死你了。”
“想。”小姑娘的小嘴甜甜的说道。
小伙子又看向小姑娘身后那瘦小的身影，说道：“小尘，刚刚我已经跟爹说好了，明天你跟我离开山谷。”
那少年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自己的父亲说道：“尘儿，你大哥说，灵道宗的道士几天后将在洛城普施符水灵药，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明天就跟你大哥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却是那小女孩儿哇哇的哭了，“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我不要！”
“小慧听话！”小慧的母亲说着便抱过她，走进了木屋中，苦劝起来。那少年也急道：“我不想去，我哪里也不去。”中年男子和少年的大哥费了半天的功夫才把满心不愿意的少年劝了下来。其实，饱受痛苦煎熬的少年又何尝不想治好自己的病，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请了多少大夫，自己的病始终不见起色，渐渐地，连他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况且少年心性，如何受的了这人世间最为凄惶的别离，然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的父亲，勉强的同意了。
少年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想着即将到来的离别，心中惶惶，随手拿起床上的一本《药经》便看了起来，却说自从识字以来，因一身病痛难愈，少年便常常翻阅医书，希望能找到什么灵丹妙药治好自己的病，然医道如渊如海，岂是一个八岁的小孩所能洞彻的。但兴致所在，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做的少年勤精进、猛修习之下，也算是颇晓医理，虽于一己之病毫无所宜，但治疗一些常见的病症却已是不在话下。
少年姓李，因命格弱，父亲便常说，不求富贵，但求如尘如土，能得长久，故得名尘字。少年大哥名李光，今年十六岁，却是比少年和妹妹李慧大得多，自幼就很喜爱自己的弟弟妹妹，这几年求学在外，却是时刻不忘弟弟的病，后来他听说灵道宗中的仙术妙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于是便想尽一切办法欲进入宗门，但这等门派何其难进，虽说修行之风甚盛，但也只有百里挑一的人才能进入，少年的哥哥虽说优秀，但也只是十里挑一，根本没希望，然而，就在不久前他听说灵道宗将于洛城施药济民，并且广收门人，故此番回来带弟弟前去求药，并参加入宗测试。
一天将尽，转眼间便到了黄昏时刻，少年整理好自己的包袱，怔怔的看着窗外，薄暮黄昏依旧，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拿起自己的白色小瓷瓶，跑了出去，向这片大山脉的更深处跑去，到一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边停了下来，摘下一片石旁的叶子吹了起来。
不多时，远处便跑过来了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个头和少年差不多，看到少年后，老远的便开心地喊道：“李尘，你来了？”
少年也开心地看着那姑娘，忽然眼中又布满了失落，道：“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的瓶子还你。”
原来这个瓶子，乃是这个小姑娘所赠。却说少年一家迁居此地不久，有一天，少年忽有兴致，在山中游玩，见一小姑娘在一溪边青石上啜泣，心中忽恸，便近前询问根由，渐渐地成了朋友，后来这小姑娘得知少年先天不足，日日饮用朝露，便说道，朝露乃天之精华，不宜用五行之器盛之。说罢便以此瓶相借，此后少年使用此瓶，虽未能尽去病根，但晚间亥时、子时相交，一阳初动之时的剧痛却是缓解了不少，对此，少年甚为感激。但当初言明相借，如今即将远行，又怎好据为己有，于是便把那只每天早上用来盛露水的小瓷瓶递了过去，那小姑娘眼中晃过一丝失落，道：“你既有大用，瓶子就送你了，有道是物尽其用，也不伤了天公造物之美。只是，外面人心险恶，你小心才是。”
两人谈论良久，终究还是别了。
就在少年离开不久，傍晚的天空竟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小姑娘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心中忽地竟有了莫名的伤感，心下彷徨之际，只闻后方有人作歌而来：“天公不解愁，独落潇湘雨，往昔一醉千古路，梦醒在何处？青青离别柳，惆怅寂寞途，最是人间断肠处，离别相思苦。”
青衫小姑娘猛地转头，只见一中年道士负手而立。
“师父！你说什么？”小姑娘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羞涩的说道。
那道人却是不再开口，目露沉思望向远方，许久后，突然开口说道：“下一次，你与他相遇时，有可能就是敌人。”
……
今夜无星无月，山谷中静的异常。一日十二辰中，日出卯，人定亥，因此早已养成卯时起、亥时睡的少年今夜也准时躺到了自己的小木床上，只是想起明天的旅程心中不免有些激荡，少年心性，虽说难以忍受离别的悲伤，但心中总还是对外面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吧？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才渐渐睡去，只留下漫漫的黑、无边的夜在天地间独自飘荡。明朝不知，是风？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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