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灰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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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的枫叶红了，这几株枫树还是盛夏时植下的，转眼间树梢上便挂有火烧般艳红的枫叶了。枫树底下是一口不大的池子，池水虚无般的清澈，偶尔会有一尾花鱼带起水花跃出水面，光滑的鱼鳞在空中划过一抹圆润的弧度。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坐在池子边的青石上。有时候会这样一坐便是一下午。

　　八月二十三，深秋。冰雪平原上的夏天总是这般很快便过去了，赶上好年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两个月的盛夏光景，而秋天却也总是过早的降临。

　　大风吹过枫树的枝桠，抖落了些许枫叶，片片火红在风中翻滚着飘落，有的落在水面上，圈起阵阵波纹。年轻人似是觉得有些凉了，不由得裹紧了袍子，悠悠地叹了口气。

　　“准备入冬了，今年也快要过去啦！”年轻人望着在池水，自言自语着，“死了这么多人，今年可真不是个好年啊！”

　　素色衣裙的美丽女孩提着酒壶走进院子，坐在了年轻人的身边。“这酒我热好啦，”女孩眉眼中尽是温柔，“你身体还没好，不要老是坐在外面。风大，会着凉的！”

　　年轻人在接过酒壶的时候冲着女孩笑了笑:“没关系的，宫廷医师说我不能喝酒，可是你还是偷偷从皇宫地窖里拿了一坛子好酒给我，我连酒都敢喝，又怎么会怕这点风吹呢？”

　　他就着酒壶饮了一口热酒，感觉一道火线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就连肠胃也暖和起来。

　　“还不是你嘴馋，”女孩没好气地娇嗔，“还那么挑剔，一定要喝皇宫地窖里藏了数十年的好酒！医师说你一月不能下床，谁知才过了半个月你就坐在屋顶上看星星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哪里管得了你！”

　　年轻人也不争辩，他嘿嘿一笑，侧过身子来抱了抱女孩。

　　“米迦，”女孩伏在他的怀里小声地说，“明天我的父亲要召集群臣进宫议事，你要不要去啊？”

　　年轻人洒然一笑:“去，为什么不去呢？陛下召集群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去呢？”

　　“可是你的伤……”

　　“没事没事，这点儿伤不打紧，至少骑马走路是没问题的。”

　　女孩温柔地笑了笑，她伸出手来帮米迦捋正被风吹乱的头发:“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淘气，我就随口一说，陛下召集群臣的名单里可没有你，他还是想让你在家里好好养伤！”

　　米迦一愣:“怎么可能？好歹我也是贝诺之剑的军团长啊，怎么能没有我！”

　　“父亲他已经猜到啦！”女孩吃吃地笑着，“他说你肯定知道他召集群臣是为了什么，所以他说你就不用来了，心里明白就好啦！”

　　米迦又是一愣，有些不敢肯定地说:“他是要确定下来，立你为储君么？”

　　女孩点点头。

　　米迦忽然望见了她的目光，她终于流露出女孩的柔弱来，不论是谁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感到害怕。他忍不住搂紧了她:“别怕，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宰了他！”

　　女孩没有说话，她用力地抱紧了自己未来的丈夫。

　　“米迦！有客人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个那么煞风景的声音，这声音嘶哑而难听，隐隐约约还带有一点儿野兽的咆哮。

　　黑色的马车无声无息地在伯爵府门前停下，车门打开，从里面跳出来的人一袭灰袍，宽大的风帽遮住了他的容貌，就连手也缩在袍袖里，整个人就像是笼在灰色的雾中里，让人看不透。

　　拉车的马匹也是百里挑一的黑色骏马，骨架宽大，如同黑夜化成的怪兽。这是大陆西北瀚海草原上产的瀚海骏马，一匹可值上百金币，是贵族们的喜爱之物。此时这些骏马却在一个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的注视下不安地骚动，马蹄不断地刨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怎么？做客也不敢露出真面目吗？”年轻人有一双罕见的冰蓝色眼瞳，瞳孔不像正常人类那般圆润，反而像是一道竖直的裂缝。灰衣人看着那双眼睛，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像是被一头凶猛的野兽盯上了一般。

　　他那双眼瞳好像是爬行动物的眼瞳！灰衣人脑海里忽然浮起这么一个念头，他猛然间意识到这个古怪的年轻人是什么人了！

　　不，准确地说，他并不是人！想到这儿，灰衣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这个小动作当然被年轻人看在眼里，他嗤笑一声:“懦弱！难怪你这辈子都只能在九阶门槛上止步，我又没有打算对你动手，你是那小子的客人，我现在暂时住在他家里，当然不会对他的客人出手！”

　　白衣红发的年轻人大步地走了出来，他皱了皱眉头:“夏欧伦，你可别把客人吓着！”

　　夏欧伦！像是有一道闪电劈开灰衣人的脑海，这古里古怪的年轻人果真便是那条巨龙！

　　米迦微笑着看向站在一旁的灰衣人，眼神温和:“先生可是有什么事么？我这朋友不太懂礼数，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我来这里只是有一封陛下亲笔写的信要送给亲王阁下，”灰衣人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另外我还有一点儿私事要和亲王阁下商量，是关于陛下的身体的。”

　　米迦面色不变，他接过灰衣人递过来的信函，看也不看便随意地收好。“既然先生有事要与我商量，那么就请进去说吧！”米迦比了个请的手势，淡淡地笑。

　　而后米迦把目光投向夏欧伦:“夏欧伦，你是不是很无聊啊！我有个不太成器的学生，如果你有空的话倒是可以去指点一下他，虽然龙族的武技和人类的不太一样，但你活了那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

　　夏欧伦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米迦叹了口气，:“看来我那学生是没法得到巨龙一族的教导啦！”

　　正当他转身欲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夏欧伦的声音。

　　“喂！你那个学生现在在哪儿？”

　　米迦一屁股又坐在院落中池子边的青石上，茜茜不知道又跑去哪了，他就着酒壶饮了一大口酒，悠悠地笑:“家里实在没有能招待客人的地方，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跟我在这席地而坐吧！”

　　灰衣人拢着袖子，风帽下传来低低的笑声:“以前总是听说玫瑰伯爵不善与人往来，因此婉拒了许多贵族宴会的邀请，今日一见我才明白，原来玫瑰伯爵并不是不善交际，而是不想！”

　　米迦从怀里摸出一把鱼食来，随意地投进池水中，引得水中的花鱼一阵疯抢，搅得水花四起。他笑了笑:“就算先生说得对吧！还没请教先生的名字。”

　　“贱名不足挂齿，我来这儿也并非为了结识玫瑰伯爵，而是的的确确有些私事要和伯爵大人详谈。”

　　“请说。”米迦把最后一把鱼食投进水中。

　　“伯爵大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直说吧！您觉得陛下的身子如何？”灰衣人不再笑了，一本正经地说。

　　米迦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好。陛下染上肺炎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一直都依靠麻醉迷幻的药物减轻痛苦，但这并不能长久。”

　　“说得对！”灰衣人点点头，“那伯爵大人觉得如今贝诺公国国势如何？”

　　“外强中干。”米迦毫不客气地回答，“今年春天乘虚而入灭了芮尔典帝国，可是灭了并不代表收复了芮尔典帝国的国土，还要重新设立派遣官员，安抚民心，要想真的吞下这块土地还需要做很多事情。”

　　“这就是您选择南下的原因吗？”灰衣人问，“仅仅如此吗？”

　　“算是吧！”米迦回答，“更重要的问题是——皇位的继承！据我所知，大陆上还从来没有女性继位的事例，可是贝诺公国两个皇子要么死了，要么就是疯子，给他们当皇帝都不行，所以继承皇位的只能是我的未婚妻茜茜殿下。可是茜茜继位还要能服众，让那些大贵族心服口服才行，我在这里他们明面上也许对茜茜恭敬有加，可是背地里阳奉阴违的事儿，见得还少？”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而且茜茜根本什么都不懂，她虽然聪明，可是当皇帝并不是只靠聪明就行了，还要有强绝的铁血手腕才行，并且我才杀了奥匈帝国的一个王阶强者，按照奥匈帝国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忍气吞声？所以贝诺公国的前途堪忧啊！”

　　“如果老皇帝能活得久一点就好啦！”米迦饮了一口酒，低低地叹道。

　　“好！好！好！”灰衣人拍了拍掌，“果真伯爵大人不是傻子，能看到贝诺前景堪忧。我来这就是想要告诉伯爵大人，我有办法能治好皇帝陛下的病，但是需要伯爵大人您的帮助！”

　　米迦笑了笑:“先生你就不要蒙我了，我身为炼金术师这点眼光还是有的，陛下的病已是沉疴，想治好谈何容易，最多能依靠一些天材地宝延续寿命而已！”

　　灰衣人被揭穿了也不以为怒，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卷药方递给米迦:“伯爵大人，我的确治不好陛下的病，但依靠这药方记载的药物，我可以让陛下延续至少五年寿命！这五年时间以伯爵大人的才华应该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吧！”

　　米迦接过药方，看也不看便又扔回给了灰衣人:“您是跟随在陛下身边快五十年的老人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您呢？先生肯来找我必定是缺少药方中的某味药材吧！直说吧！只要我米迦能帮上忙的，绝不留余力！”

　　灰衣人沉默了一下，然后拍掌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叫，嘶哑而难听，可又掩不住其中的愉悦之意。

　　“好！和伯爵大人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我的确缺少这其中的一份药材，又不太敢离开陛下身边，罗兰升任军部大臣，每天处理公务脱不开身，而蒂尓曼又是个懦夫，想来想去只能来求伯爵大人您了。这味药材名为雷鸣花，生长于奥匈帝国的雷鸣平原上……”

　　“我知道了，这药材就交给我吧！”米迦笑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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