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配得到他的怜悯

　　门内躲雨的人们伸长了脖子往外边看，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有想从这边出口离开万达城的，张望了几秒都转身绕去另一个出口。

　　雨幕中，一个撑着雨伞朝这里快步跑来的人忽的停住了脚步，下一刻便朝倒在地上的姚祈星飞奔而来，蹲在姚祈星的身边用伞替她挡去漫天的雨夹雪，焦急地望向四周。

　　纪南牧幽幽扫过这不速之客，迈出一步跨进雨夹雪中，推开碍事的雨伞，轻吐出一句“滚开”，拦腰一把抱起不省人事的姚祈星，转向停车场的方向扬长而去。

　　伸出援手的那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在雨中离开的背影，挠了挠脑袋起身，收伞进到门内。

　　买好伞的钱友友大喊着“星星”飞快地朝这边奔来，停在大门边望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急得额头上直冒汗。刚刚那人瞧她着急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

　　钱友友吓了一大跳，“嗬”一声猛然转过头，歪着头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同学，你找那个头发很长戴着眼镜的女孩吗？”

　　“对对对，”钱友友一个劲地点头，“你看到星星了，她去哪儿了？”

　　“她被别人带走了……”

　　“啊？谁啊，往哪儿了？”

　　那人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她晕倒了，大概是带她去医院了吧……”

　　“什么？！”

　　钱友友一咬牙一跺脚，“哎呀”一声推开面前的那人，打开伞就往停车场冲去。

　　一连被人推了两次，那人一头雾水，摇了摇头转身去找他正在逛商城的小伙伴。

　　停车场里，纪南牧将怀里的人扔进私家车的后座，“啪”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握紧在车门上的手指尖泛着白色，和姚祈星唇上的煞白比起来，却是连可比性都没有。

　　纪南牧犹豫着，重又打开车门，将被扔到后座上的姚祈星扶起来，坐到她的身边抚上她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高得吓人，纪南牧的手一僵，阴沉着脸给姚祈星系好安全带，坐进驾驶座插钥匙启动发车，快速调转车头踩下油门往外开去。

　　一个慌乱的身影忽然蹿了出来，在停车场里四处乱转瞎张望。

　　是和她一起的那个女孩。

　　纪南牧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钱友友的身侧，把钱友友吓得石化在当场。

　　“上车。”

　　钱友友摇头，不断地往后退，眼睛往车窗里一瞄，瞧见垂着脑袋的姚祈星，边惊呼着“星星”，跳起来拉开车门自己就坐进了车内。纪南牧松开脚刹，载着两人往医院疾驰而去。

　　是他是他是他，刚刚在台上剪彩的可怕男人……

　　钱友友不由自主地往姚祈星的身边挪了挪，扶好姚祈星，焦急地晃着她的胳膊。可脸色惨白的姚祈星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双手冰冰凉，浑身却滚烫得吓人。钱友友紧紧抓住姚祈星的手，把前座开车的人当出租车司机一样催促。

　　“快一点儿，再快一点！”

　　后视镜里倒映着姚祈星毫无血色的面容，就像一个被扯掉线的傀儡娃娃般虚弱无力地靠在后座上，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他想问一问她，有没有尝过世界坍塌的滋味。末日，也不过如此。

　　纪南牧的双手无意识抓紧了方向盘，脚下的油门已经踩到了底，可一百二十码的速度，竟还是让向来冷静的他难以忍受。

　　豆大的雨点和雪珠打在车窗上，发出骇人的声响，像极了苍天对世人的讨伐和诘问。

　　车子在医院急诊的大门口急刹车，钱友友慌乱地去抓车把手，掰了两下才打开车门，撑开伞挡在车门上，伸手去拉后座上发着高烧的姚祈星，自己的后背全露在伞外，湿了一大片。

　　一只大手握住了伞柄，将伞挪回到钱友友的头顶正上方，轻轻一推就把她推到一边，一句话也不说弯腰抱起后座的姚祈星，大步向急诊室的大厅迈去。站在原地的钱友友愣了愣，小跑着追上去。

　　纷乱的雨珠打下来，纪南牧侧了侧身体将挡在风口上，将怀里的人抱紧了，双手竟在微微颤抖着。

　　他原以为，再见到她，心中除了恨不会再起半分波澜。可为何，亲手将人推出去，亲眼看到她娇弱的身躯倒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在一丝丝抽痛着，仿佛有利刃在生生凌迟着他的血肉。

　　可是，她姚祈星，不配。

　　急诊室大厅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来来往往，纪南牧却在大厅里停住了脚步，阖上眼站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之中。漫天的寒气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足以让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那一天，也是这般恶劣的天气。

　　说要私奔的是她。可她呢？放他的鸽子，毁他的家庭，却没有半句解释。

　　她还敢一脸无辜地站在他的面前，开口就问他是谁。他真想剖开她的胸口，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是的，她不配。

　　她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一个残忍而无情的女人。她甚至，都不配得到他的怜悯。

　　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怀里的人往下掉去，纪南牧将人往上一提，睁开幽深的双眸。

　　钱友友甩着沾满雨水的伞，向着厅内站着不动的纪南牧跑去，一个护士挡在了她的身前，让她把雨伞放进门口旁的伞槽内，钱友友胡乱应着，转身去找门口的伞槽，脚步乱地差点把自己绊倒。

　　一见有昏迷不醒的病人，两个护士急急地推着一辆推床停在纪南牧的面前，像甩掉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纪南牧一松手，姚祈星就从他的怀里滚到了推床上，护士向他点了点，又推着推车快步往里去。

　　钱友友刚放完伞折返回来，错愕的目光在纪南牧身上和远去的推床上走了好几个来回，一拍脑袋一跺脚拔腿就向推床追去。

　　怀抱里的重量一下子就没了，纪南牧收回手，抖落衣服上沾到的雨珠，转身朝向大门口，朝着那个背离急诊室的方向迈开了大长腿，脚下的步伐不见有一丝减缓。

　　雨夹雪还在倾盆而下，走到大门口的纪南牧，身形忽而一顿，再一次停驻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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