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秋风起 下
从薛上嫔的蕴禧宫出来了之后，我和碧云在长街的路上慢慢走着，碧云在一边嘟囔着说道：“小主，奴婢觉得这薛上嫔比瑾贵嫔还难对付呢。”
“那又如何？”我往边上走了走，顺着蕴禧宫的墙根走着，那墙根处极为干燥，顺带着有几片枯黄的落叶在角落处堆积着，“薛上嫔再怎么厉害，那也没有争斗之心，她既不要权力，也不要恩宠，只是和二公主在宫中待着，确实和她说的一样，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废人似的。”
碧云撇撇嘴，说道：“好歹她也给皇上生了一个女儿了啊，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怎么和柳芊芊一个样子，只是一个上嫔。”
“柳芊芊比薛上嫔年轻，皇上自然喜欢了。”我说罢想起刚刚薛上嫔和我说的那些个话，又是叹了一口气，“方才薛上嫔也说了，她嫁给皇上就是因为家中蒙难，要她嫁给皇上得到云亲王和当初庄贵妃的协助，所以她就是当初就是一个权谋中牺牲的棋子，和皇上之间是一点情意也没有的。”
碧云见我这么说，便也是不做声了，我在一边慢慢走着，却听见身后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和碧云回过头，就见到了三四个宫女太监的慌慌张张的从我的身边跑过，见了我停也没停，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就像是没我这个人似的，这些人一溜烟的就拐过了长街，不见了踪影。
碧云犹自在那里嘟囔：“这是哪个宫的人，这样没规矩，见了小主在这里连行礼也不行礼。”
我将手伸出来招了招，示意她不要再说话，我左右环顾了一下，之前听人说蕴禧宫靠近宫人们进出庑房的甬道，每日都是嘈杂地很，想着刚刚那些来来去去的宫人们那急匆匆的样子，便有些蹙了眉头，对着碧云道：“碧云，你说这蕴禧宫和我们的缘梦居哪个舒坦？”
碧云没想过我这么问，怎么说我的缘梦居只是一个小院落，但是这蕴禧宫可是东西十二宫中正正经经的宫殿，所以一般人要是遇见这样的问题，几乎都是脱口而出说蕴禧宫更好。
我看着碧云几乎也要这么说了，但是想了想，改口道：“奴婢还是觉得缘梦居住着舒服。”
碧云的回答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我还是问道：“你为何这么认为？”
长街的风就那样直直地吹来，带着初秋的一点细微的凉意，我能听到周围落叶被风吹着在地上滑动的声音，也能听到我耳垂上的耳环的坠子相碰发出的声响，碧云的声音便是夹杂着这样声音一同钻进了我的耳朵之中：“奴婢觉得，蕴禧宫虽然是东西十二宫之一，但是远远没有我们缘梦居清静，刚刚奴婢在蕴禧宫看了，薛上嫔虽然是上嫔，但是宫中伺候的人不多，那么些的人待在那么大的宫中，难免觉得凄凉。当初奴婢和小主刚刚去缘梦居的时候，也觉得缘梦居偏僻，无人问津，但是这么长时间住下去了，倒是觉得缘梦居可爱，虽然不大，但是人也不多不少，住着我们这些人刚刚好，小主你说是不是？”
碧云的话正中我的下怀，我笑着说道：“还是你懂我，缘梦居确实是偏僻，但是贵在幽静，这蕴禧宫虽然也是比较偏僻的，但是每日来往的宫人无数，想清静都清静不了，加之薛上嫔本来就是淡泊的人，宫人们越发不会忌惮，每日每夜的喧哗吵闹，倒是一刻也不能平息，真不知道薛上嫔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
“一个人一个命，薛上嫔可能也是习惯了这些事情了，小主就不要想了。”碧云宽慰我道，随即话锋一转，附在我的耳边，声音也压低了下来，“小主有没有注意刚刚过去的那些个太监宫女的？”
刚刚过去的那些人我也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且他们行动极快，我还没能好好看看就被他们闪过去了，所以也不知道碧云是什么意思。
碧云见我没有回答她，便继续说道：“小主没注意，奴婢可是看得真真的，刚刚带头的那个宫女，是宝盈。”
“宝盈？”我只是觉得这的名字极为耳熟，但是却是想不出来在那里听到了这个名字。
碧云看我像是想不起来，便在一边提醒道：“小主忘了吗？当初滑石粉一事，青岚去尚药局第二次拿珍珠霜，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宝盈，宝盈说自己伤到了，便涂了一些珍珠霜在手上，也是因为宝盈的伤好了，小主的伤没好，德贵妃说是宝盈偷偷下了滑石粉，这样一审了之后，陈婕妤才认了罪。”
经过碧云这么一提醒，我也是想起了这个宫女，但是随即说道：“我记得宝盈当时不是被打入暴室了吗？”
“确实是打入了暴室。”碧云依旧是盯着那些人离开的那个转角，似乎是在提防着有人在那里偷听似的，“只是过了不久，等小主的脸好了之后，宁淑贵妃就寻了个由头将宝盈从暴室里面弄了出来，现在她依旧是陈婕妤身边的大宫女。”
我点点头，这件事算是明白了，便对着碧云说道：“之前德贵妃要温若婷对付陈心妍，想来温若婷也是下手了，不然陈心妍身边的宫女们也不会慌里慌张的。”
“小主要去吗？”碧云将我的手扶着，看着长街的尽头。
我点点头，至今记得当初第一次见温若婷的时候，那时候我就觉得温若婷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是从来她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样子，眼下终究是忍不住了，我不能不去看看。
随即我的嘴角扬起一丝安然的笑意，说道：“能不去吗？许久没见静婕妤了，我们去景祥宫和静婕妤说说话，解解闷。”
刚进景祥宫，我就见温若婷和陈心妍在大殿中站着，两人目中都是火气，果真如我和碧云猜测的那般，两个人似有不和，我看了二人一眼，有些惊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心妍瞟了我一眼，嗤笑了一声：“你来做什么？”说完也是为了仪容，瞪了温若婷一眼，转身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来和静婕妤聊聊天。”我并未理会陈心妍的恶语相向，反而是对着她有些歉疚地说道：“这些天也没见了，今日路过景祥宫，本想着讨杯茶喝喝，没想到真是没来对时候。”说罢我就要带着碧云往门外走。
见我要走，温若婷就在一边拦着说道：“懿婕妤说的是哪里话，我这景祥宫里面可是好得很，我刚刚也和陈婕妤在聊着天呢，懿婕妤别走，你这要是出去被什么人说了什么闲话，我脸上也是无光啊。”
静婕妤这话说得极为刁钻，一口一个她的景祥宫，这意思就是她是景祥宫中当家的，倒是让一直以为自己是景祥宫主子的陈心妍脸上没了光彩，但是陈心妍也不能说什么，左右静婕妤也没说错什么，要是将这件事小题大做了，传到别人的耳朵里面，指不定要说出什么闲话呢。
我心里暗暗笑着，看着陈心妍吃了这么一个哑巴暗亏却不能说出来，携了温若婷便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刚刚一坐下来就有宫女端上了茶来。
我端起那茶水，茶叶是极好的银猴，一根根茶叶上带着银色的茸毛，在碧绿的茶汤里面飘着，清晰可见，我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好香的茶，刚刚路过景祥宫的时候，原先只想着能讨一口茶就不错了，没成想能得到这么好的茶来。”
温若婷在一边笑着说道：“这茶是我新得的，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喝，今日懿婕妤来了，我总不能亏待了懿婕妤，自然是什么好就将什么拿出来了。”
温若婷的这话刚刚落下，就听见一边的陈心妍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掼在了茶托之上，一声瓷器相碰的玲玲声响，将我和温若婷都是吓了一跳。
陈心妍怒目看着温若婷，嘴中讥讽的话就说了出来：“我倒是不知道，这景祥宫倒是由静婕妤当家作主了。”
静婕妤不欲与她争辩，只是招呼着一边的宫女说道：“我早上吩咐了小厨房做了牛乳酥，这时候怕是做好了，你去取来给懿婕妤尝尝。”
见静婕妤并没有搭理自己，陈心妍更是怒火中烧，指着静婕妤说道：“温若婷，你今日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安安稳稳的，我房中的冰玉是不是你将她弄去了花房去了？你竟然敢动我身边的人？”
温若婷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动怒，她只是在一边说道：“我之前说过的，我不喜欢木芙蓉的样子，让她不要送进我的房中，但是没成想这个丫头不长记性，还是弄进了我房中，我不过是将她送进花房让她认认花卉的品目，过不了多久就会让人接回来的，陈婕妤不用发这么大的火气。”
陈心妍又欲说什么，温若婷便打断了她说道：“不用为了一个宫伤了我们的和气，到底我们也在这景祥宫中住了这么久了，彼此心性也知道，我快人快语，陈婕妤不要见外才是。”说着，温若婷还屈膝给陈心妍行了一礼。
陈心妍冷哼了一声，说道：“别在这里给我假惺惺的，你自己心里盘算着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么？不就是一味地要爬高么？倒像是一条狗似的，跟着别人的屁股后头转着。我还没死呢，景祥宫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陈心妍这话说的是极为难听，我的火气都窜上来了，温若婷却是像听不到似的，一句辩驳的话却没有说，我忍不住说了一句：“陈婕妤，你好歹也是个主子，说话这么每个避讳的，传到皇上耳朵中，倒是让皇上说我们后宫都是些没品的妃嫔了。”
“懿婕妤，我就巴不得皇上知道，让皇上看看这后宫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到时候德贵妃被皇上斥责，皇后娘娘说不定就被皇上放出来了，你们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了。”陈心妍说这话的时候，原先还带着一丝的快慰，眼神也变得阴测测的，但是转瞬就换了惊恐的神色。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烨华在门口立着，身边站着秀筠，秀筠看着我，看不出在想着什么，倒是陈心妍，膝下一软，跪倒说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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