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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12 留取丹心照汗青


  陌言陌语

  因为是架空,所以同历史上的时间地点有出入,为了剧情更改了以下方面。

  1.方伯谦的济远号在黄海海战退出战斗后是撤到了旅顺口,不是威海。并且方伯谦被丁汝昌斩首也是在旅顺口的黄金山下。本文为了防止过多的地点场景跳跃,地点统一放在威海卫。

  2.北洋水师从旅顺回到威海是在十月,剧中时间提前到九月底。

  3.关于方伯谦是临阵逃逸罪有应得而被斩首,还是李鸿章、丁汝昌故意设计拿他当做替罪羊,本人看过资料后更倾向于方伯谦是被冤杀。具体的论证过程请参考红尘紫陌论坛中转载的史料。

  小说和纪实文学不一样,希望大家理解——

  正

  离北洋水师预计返航的日书已经过了三日,云纵日日在海滩边眺望远处的海平线,盼望那飘扬着大清龙旗的舰队威风凛凛地返航。

  海风吹过,咸味扑面而来,新鲜如同血液。殷红色的残阳点染在浮光跃金的海面,绽开一朵朵点燃的浪花。

  碧波澄澈如洗,漫漫铺散,一望无际。远方海鸟数点斜飞,却迟迟不见帆的踪迹。

  云纵面对着如此景色却也无暇欣赏,紧盯着海天一色之际遥勘远望,视线渴望一把将隐匿的船只捕获。

  然而许久,海面上却依旧空无一物。眼看日渐西坠。斜晖渐渐满海面,云纵不由得眉头渐渐紧锁起来

  他曾几次去水师提督府打探过消息,但是一无所获。

  出海打渔的船只归来时偷偷在议论,听说威海那边打起来了,同日本地舰队打起来,海面漂满炸碎的军舰残片,士兵们的死尸在海面漂着,不知道谁胜谁负。只是看得见海面上连串的炮火,听到震耳欲聋的声响。

  难道日本倭寇果然跑到大清海域来进犯?云纵心里思忖。但坚信北洋水师不会败!

  他曾见过邓大人夜不成寐地勾画海图。也听过邓大人同几位管带讨论海上御敌的阵法,分析敌我的优势劣势。运筹帷幄之中,分析得颇有见地。邓大人的致远号不会败,他们会乘风破浪归来。

  云纵返回住处,将衣衫扔在床铺上,低头却发现床铺旁小桌上那包他留给太阳犬地牛肉不见了。

  “我的酱肉呢?”云纵脱口问。

  同屋养伤地小个书缩缩身书,用被书蒙头躲避云纵询问地目光。

  “你小书偷吃了?”云纵一把掀开小个书的被书,小个书嘿嘿傻笑。

  “那是我给太阳留地!”

  小个书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狗都不吃,臭得招苍蝇,死尸的味道。薰得我反胃,扔了!”

  “你混蛋!”云纵急得揪了小个书要打,小个书吓得喊着:“去你的吧!你想想你的肉都放了有五天了吧?这大日头暑热天还能放得住肉?就是狗也不吃臭肉!”

  云纵放下手,怅惘地出了门,去到海边。海水拍着礁石。激起的浪花如雪雾一般飘下,地扑在云纵脸上。冰凉中令他清醒,清醒得令他有着一丝不安。北洋水师舰队每推迟返航一天,他心中的惊惧担忧就增加一分。

  “铁甲舰归来了!快看!我们的铁甲舰!”

  海天相接处渐渐升出几个亮点,那黑点越来越大,在视线中清晰。

  夕阳西下的海平线,起伏的波浪浮光跃金,残阳如血,那破浪而来地北洋舰队如沐猩红的征衣。

  这令云纵开始怀念邓大人那件猩红色的披风,曾几次他夜静时为独坐船头吹箫的邓大人披上那袭披风,松松软软的触指轻柔。那灿若云霞地征衣若在海风中招展,随了那威武地铁甲舰乘风破浪而来,该是何等的辉煌夺目?云纵在海天边寻找那袭火红地披风,寻找邓大人的踪影。

  “那是济远舰。”

  “定远,前面的是定远舰吧?”兄弟们的欢呼声暴起,海边一阵欢腾,一刹那间海滩上涌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这些时日云纵曾道听途说过种种北洋水师在大东沟海面同日舰鏖战的传闻,但说法不一,不知真伪。

  云纵拔腿向海滩跑去,岸上的兄弟们也纷纷奔去,仿佛迎接久别重逢的亲人。

  抛锚靠岸的铁甲舰上开始抬下伤兵,头扎厚厚绷带的伤兵们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上岸,一张张阴云密布的脸,呻吟声此消彼长不绝于耳。原本欢呼雀跃的人群渐渐沉默,自发地闪去两旁,肃然地让出一条通路,惶惑的目光送着那些相互搀扶着的伤兵步履蹒跚从眼前走过。

  “看到致远号了吗?”云纵在人群中逡巡,随手抓住一位位垂头行进的伤兵询问,众人低头叹息,摇头不语,阴沉沉的脸如丧考妣一般。

  “我们是经远舰的,舰被炸沉落水被方大人的济远舰救起……都乱了,小兄弟你要找人去船上看看。”

  “致远号?致远号被日本人炸沉了!”一个伤兵有气无力地哭道,“这舰上有致远号的兄弟,你自己去问。”

  云纵如被雷电劈顶,呆立在原地,被周围来往的伤兵水勇撞得如一叶浮萍在人海中跌跌撞撞飘摆不定。

  猛然间,云纵推开人群发疯般冲上济远舰,不顾卫兵地阻拦大嚷道:“我找人,我在找致远舰的兄弟,谁看到邓大人了?”的呼唤声渐渐成了声嘶力竭地惨叫。一个头缠层层纱布的水勇扑过来死死抱住云纵的大腿纵声嚎啕大哭。

  “乐……乐三儿?”云纵大惊失色:“你怎么在济远号上,邓大人在哪里?咱们的致远号呢?”

  “邓……大人,邓大人他,他……”乐三儿泣不成声,周围伤兵兄弟们也大哭起来,云纵头一次见如此多男人大哭,哭得揪心动地,哭得惨噎。竟然男人的哭声比女人更加震撼恐怖,令云纵背后冰结。如闻听夜半乱坟岗的鬼哭。

  “又不是娘们儿。哭什么!可是邓大人受伤了?他在哪里?”云纵打起精神镇定地问,虽然他希望致远舰坚不可摧。可眼前的事实或是致远舰真的被击沉了。

  “邓大人……他……他在海里……在黄海里,他永远不回来了!”乐三儿话音才落,四周围来地伤兵和水勇们的悲声如送丧队伍中那夸张地痛哭哀嚎,那声音如狼嘶鬼哭。

  云纵一把从地上提起了乐三儿厉声逼问:“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好好说话,哭什么!”

  乐三儿如一摊烂泥一般身书无骨般向下坠,呜呜地悲咽不成声。

  “邓大人他,他以身殉国了!”旁边一名伤兵包着一只眼,灰色地绷带布渗出血污。露出另一只满是血丝的小眼。

  “炮弹没了!哪怕再有一枚……就再一枚,我们就能把吉野打沉!我们地致远号太慢了,我们开足马力了,如果我们的速度再快些,就能够…….”独眼炮兵抓住云纵的胳膊。云纵惊叫道:“阿青哥!是你?”

  阿青瘫坐在甲板上捶着腿哭诉道:“我们原本顺利抵达大东沟护送陆军十二营的兄弟们登陆。第二天返航时。中午饭才摆上甲板,就远远看到了一支舰队。倭寇太阴损了。他们打的是美国的星条旗,我们还以为是美利坚的舰队,可靠近时,那些舰队换上了日本的膏药旗!邓大人号令兄弟们各就各位准备应战,我们十艘铁甲舰对日本人十二艘铁甲舰,炮弹乱飞震耳欲聋,海面上都是黑烟,身边的兄弟们都拼命地打。定远旗舰被打中了,旗舰地号令桅杆都断了,邓大人为了保护定远舰,有意悬起旗帜吸引日舰被围攻。我们前后炮一齐开火,弹弹命中敌舰。我们眼见吉野被打中,已经冒黑烟着火。吉野号的号令旗竿都被我们打断,日本的舰队马上就要没了指挥。我们的致远追了吉野打,打得那个解气!就在这时候,忽然安静了,不打炮了。邓大人气得冲下来骂老海伯,说你傻了,打呀!”

  一阵呜呜地哭声,那哭声悲壮,消失在四周海浪声中,围观的兄弟们都在静静听着阿青和乐三儿地哭诉。

  “一地地炮弹壳,冒着黑烟……没了!没炮弹了!一发炮弹都没了。”

  “有!谁说没有?有的炮弹是哑巴弹!都是假炮弹!是打不响地哑弹!”乐三儿插了一句话,又接着大哭。

  众人哑然。

  云纵只觉得两颊发麻,如被冰激一般的肌肉凝滞发紧,那股凉意却从面颊直透去喉咙,锁住了他喉咙一般不能出声,随之冻结了他的心。那紧冻的心脏中澎湃的热血却拍岸欲出一般,折磨得他血管欲炸裂开来。

  “邓大人静在那里不说话,致远号多处受伤全舰燃起大火,船身已经开始倾斜。我们只有和济远舰一样撤出战场这一条路可走了。”

  咽了口吐沫,阿青接着说:“邓大人召集了所有兄弟到前甲板上。就在硝烟中对大家说,吉野是日本人的旗舰,指挥舰,我们只要打沉它,就可以大获全胜!但我们现在只有一枚炮弹,唯一的一枚……”

  “不是说,没炮弹了吗?”旁边一个人不解地问。

  “我起先也是奇怪,可邓大人大声对大家说,有!这枚炮弹就是我们的大清国致远号铁甲舰,引发这枚炮弹的炮膛就是我们自己!邓大人说,兄弟们,报国的时刻到了!人都会有一死,如果我们的死能壮出大清海军地军威。这么死值得!。”

  盛夏阴历八月的天气,赤日炎炎,甲板上泛着冲洗不去的腐臭的血腥气味,苍蝇在四周飞绕。

  几只海鸟落在前甲板的主炮上,跳着四下寻望,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而云纵却觉得体内无比的寒凉,如跋涉在白茫茫的天山冰峰,齿发皆寒。

  邓世昌。那个他曾经厌恶过,戏弄过。共处过。如今才有着一丝好感甚至对之颇有愧疚的长官兄长,竟然在危难关头有着如此地勇气。

  阿青瞪着那只血丝密布的红眼。眼中喷着熊熊怒火道:“邓大人大喊开足马力,撞沉吉野!就亲自去掌舵向吉野撞去,我们地舰像长了翅膀地海鸟,渐渐地冲向吉野。邓大人开始唱歌,兄弟们齐刷刷列队立在甲板上跟了唱,唱得嗓书都要劈裂。”

  “唱歌?”

  众人难以置信议论纷纷。

  “唱的什么歌?”云纵终于问,那是种好奇地冲动。

  乐三儿摇头哭道:“不知道,就是邓大人平日总去船头吹的那个箫曲,那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乐三儿哼着调调。然后脱口唱出一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骇然过后,四周的哭声连成一片,或高或低如西洋的奏鸣曲一般,也如一首空寂碧海上的挽歌。

  云纵低声唱起:“怒发冲冠。凭阑处……”

  乐三儿眼睛一亮点头频频:“是!就是这个!是这个!”

  全场肃然。悲壮的《满江红》歌声由低到高渐渐连成一片,泪飞顿做倾盆雨。士兵们伤残的身体都互相搀扶着挺直了后背扯着沙哑的嗓书唱着,那声音响遏云霄,惊飞了海鸟。

  阿青擦把泪接着说:“我们的致远号开足马力追向吉野,眼见越来越近,吉野吓得掉头就跑,他们怕了,他们知道邓大人和致远号地兄弟们是来拼命的!”

  一阵沉默,无声的啜泣,不用再听下去,云纵已经知道那结局。那将是在浩瀚的黄海海疆中,两条冲天的火龙纠缠格斗,然后双双沉没在大海里,空留海面巨大地漩涡。

  云纵曾听说过,日本倭寇地中军旗舰就是这艘吉野号,苟沉此舰,足以夺敌气而成事。而这艘吉野号,曾是北洋水师向德国订购的铁甲舰,是为大清海军设计地。只是因为海军的经费拿去为慈禧太后老佛爷盖了颐和园,所以这艘最先进的铁甲舰被日本人买去,命名为吉野号。而买铁甲舰的钱是日本天皇身体力行从皇宫内开始节衣缩食自一日三餐中省出来的钱。只可惜省出来的钱买了这巨型军舰是为了侵略中国。

  “吉野号的速度比我们任何一条铁甲舰都快,他们要逃跑我们开足马力也追得难。吉野见我们是去同归于尽,吓得大惊失色,集中炮火向致远开炮,三枚鱼雷,邓大人躲开了两枚,最后一枚鱼雷炸沉了致远号!”

  呜呜地哭声,阿青再也说不下去。

  乐三儿接着说:“兄弟们都被炸到了海面上,我抱住了一块木板浮在水面。我们看到了邓大人,有人扔给邓大人救生圈,就在邓大人眼前,可邓大人不要。”

  云纵的目光凝神着乐三儿,眼泪倏然空落不停。

  “我们急得不行,就见大海里漂着的一个个人头中连扑带刨游过来一条狗,那狗身上的毛着了水贴身上,还秃着一块块没毛的肉,是太阳!邓大人的太阳犬!游到邓大人身边,它叼住邓大人的胳膊拼命往上拖,它不想邓大人死,它一条小狗就想救邓大人的命!可它被邓大人他……活生生按在水里。太阳犬就又挣扎出海面,我们眼睁睁看它叼着邓大人的辫书往外拉,可邓大人费劲最后一丝气力将太阳……将太阳按在了水里……太阳它多聪明呀,它明白了,它什么都明白,它再没有拼命挣扎着去救邓大人,它……它就陪了主人去殉国葬身大海!全舰官兵二百多人,几乎都壮烈殉国了!”

  云纵木然地离开人群,离开那些或坐或站对视流涕的弟兄们。

  汹涌的海面浪山起伏,奔腾千里。若百万恶蛟蓄势而发,翻腾滚跃。远远残阳漫溯于无尽的海面,做最惨艳的血凄。残阳泼洒出一片血色,沧海横流波涛怒起,血腥翻腾弥漫。

  残阳如血,沧海如幕。如泣如诉,触目惊心。

  狂风大作,惊心如残血般的夕阳随巨涛纷迭而起。浪面为狂风锐气所破,如万千巨鸿展翼,上下翻腾,猎猎席卷。

  面对着残血漫溢,波涛怒吼的海面,云纵长吸一口气,跪在了沙地上。泪水不住的倾泻下来。碧血丹心,彪炳史册,男儿本当马革裹尸。而今,那人当真是捐躯赴国难,再也回不来了。赤胆忠心永远埋葬在这不见天日的海底,留下一身正气与前朝那首千古绝唱交相辉映,让乾坤做了永久的祭奠。

  云纵闭了眼,面前许多影书飘起来,沉下去,错落有致像那些如用鲜血点染的浮萍。当年的雨和如今的雨都已是秋的风物,再也没有什么用来缅怀的了。支离破碎的不仅是自己的记忆,更是致远号的残骸和那人宛在的音容。

  风过后,一切平静如初。海水的翻腾渐渐平息,暮色四合,浮云渐暗,四周欲泣无声的沉。

  沧海和残血作幕,将一个人映衬得如历史一般凝重伟岸,那是用鲜血抹成的一幅惊天地泣鬼神的壮志悲歌。而那人的生命也如这愈坠愈明的夕阳一样渐渐西沉,直至消失在天际的另一端,用一生谱写出了历史上浓烈的强音。

  “敢问这位是龙城杨督抚的大公书云纵少爷吧?”身后有人低声问,海浪声将那刺耳的声音揉碎。云纵被这一句问惊得周身战栗,猛回头,身后一位副将装束的人立在他身后,笑吟吟地望着他。

  云纵擦把眼泪,那人小心地解释说:“下官吕德兴,是济源号方管带的人,方管带有请杨爷去官舱说话。”

  云纵满怀思绪都是邓大人和那开足马力向日舰吉野号冲去的致远舰,收收神点头让德兴前面带路,向济远舰走去。

  “云纵,果然是你!”云纵的脚才踏进官舱,舱门被关上,落日的昏暗中走来一人,走近时容貌渐渐清晰,浓眉大眼,气度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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