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选择
梨惠子在婚礼之后，给我上最后一节课。
这回不是在河野家的老房子里私教，而是给到一个地址。
放课铃声响起，我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妥帖放在书包里，才下楼。
天气不错，前两天还是雨。
一下子放晴，人的精神好像也跟着精神不少。
台阶上照射阳光，呈斜切的角度，我从阴凉处走进阳光地带，皮肤传来轻微的热意。
虽然有跟龙马提前说好，今天有事，不能去网球部。
但在出教学楼不自觉右拐，走上熟悉的路线，渐渐有球拍碰撞网球的声音出现。
为了节省在路上花费的时间，我左看右看都没有人经过，迅速从几棵小树后面抄近路，扒开灌木跳下台阶。
这样，一个u型外加l型的路道，就成为一条线，我走了最短的路线。
一般人都不会这么走，因为不太优雅，且猥琐。
阳光再次照在身上，眼前豁然就是网球部场地。
肩膀被拍了下，我转过头：“？”
龙马为什么会在我身后？
绘琉挥动小翅膀贴心提示：“龙马君在自动售卖机那里本来打算跟你打招呼，但是小希突然唰——的一下，就钻进树丛里了呢。”
“……”
也就是说，在我抄近道那会儿，此人全称目睹，且一直跟着。
汽水罐贴到脸颊，我从石化状态回神，拿住。
“芒果味。”龙马显然心情很好，“不是要上花道课？”
我打开汽水罐，麻木的喝了一大口，芒果的味道滑过喉管。
“还有一会儿时间，就过来了。”
不想回忆起刚才究竟有多丢脸，所以我选择拉着他快速逃离现场。
可能是突然跑步的关系，非常渴，我缓下来喝汽水。
“咦，我只喝了一口啊。”我晃荡汽水罐，里面什么都没有。
刚才跑太快，汽水罐是开口状态，大概就是汽水飞了。
我抱着龙马胳膊懊恼：“我才喝了一口，就一口。”
眼前一晃，紫色汽水罐出现在面前。
“喝这个。”
龙马一只手臂被我抱住，直接单手开罐，这是他自己那罐葡萄口味汽水。
这个动作真的是百看不厌，我喘着气，喝了口才平息。
他压低帽檐，似乎后知后觉回忆起刚才的事，扯开唇角笑：“小希很适合走运动系吧。”
知道是打趣，我预备给他留的大半汽水，我吨吨吨下去只剩最后一口。
“喏，给你。”
“谢谢。”
他手接过，眉毛挑起，已然感觉到不对劲，还是很给面子的仰头喝掉。
先前热身结束，单肩包之类的都放在休息室。
网球拍在眼前，我顺手握了握：“是新加的网球绷带吗？手感不一样。”
前段时间我们逛网球装备商店，还遇到其他网球队的选手深司，他们在一起看中过一卷防滑绷带，我才了解这个。
“是啊，更适合握拍。”
时间仓促我不能多待，起身拍了拍学生服的裙子以免沾灰。
“要走了吗？”
“对啊，去上课咯。”
他的视线仍旧驻足在我身上，我走了两步，龙马坐在那里看起来形单影只的，恰好几片叶子打着旋儿往下飘落，明明是大夏天却有种寒风飘零的感觉。
见我停下，琥珀猫猫眼缓慢眨了下：“不走吗？”
“我在走啊……”
我确实在走，往他的方向大步走去，捧住少年的脸亲了口。
要说运动系其实这人才是，反应很快，就在我伸手之际他比我更快扶在腰侧。
他抬头刚好给我俯身的完美契合，这个不舍的亲吻，就变成了恋人之间无法言说的呢喃。
“感觉我们总在忙呢。”我感慨。
一般我能有的陪伴也大多在网球场度过，一起出去约会的次数屈指可数。
手冢部长手臂受伤去德国治疗，整个网球部的训练也曾有过超强程度的提升，时间就更加紧迫。
从关东大赛一直以来，发生了好多事。
我推开日式木门，梨惠子新婚后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柔和。
摆弄花枝的时候，我有一瞬迟疑，看了眼外面，弄出动静。
梨惠子头也不抬：“进来吧，这节课是静香拜托我的，也是我想对我可爱的徒弟一些可以借鉴的叮嘱。”
“静香？”我更加好奇了，关门脱鞋进入，“这家伙总是搞得神神秘秘的。”
这不是培训所在花道教室，也不是梨惠子家里。
我开门时的疑惑也在于此，这是花道表演的场所，用于欣赏，也是各大花道大佬们会集认可新晋花道能人的地方。
整个会场空无一人，梨惠子穿戴得极其正式，虽在同我谈话，手上优雅的动作也从未停下。
我意识到，这场精湛的表演或许，只有我一人是观众。
我整理了下自己衣裙，鞠躬，笔直坐在正中间，也是和梨惠子最近的直线距离。
梨惠子口中阐述每次插花的理念，光影呈现的角度，让花和绿枝似真似幻。
正当我看得入迷之际，梨惠子剪刀剪掉最中心的花朵，只留斜切面的花枝。
“诶？”我忍不住叫出来，梨惠子的花道已经到大师级别，这种错误，基本不会出现。
梨惠子见我正等待后续发展，低笑道：“真是无趣啊，还以为你要制止我。”
花以墨色的纱和红色系为主，神秘，高贵，连绵起伏最后聚拢在最高处。
然而从头顶更高位置，呈对角线的蓝色为主，墨纱为辅，两者之间唯一的花，被剪掉，平衡打破。
我知道，授课开始了。
“您需要叮嘱我的，是平衡吗？”
“或许是，或许是其他的。”梨惠子的剪刀并没有停下，一朵接着一朵的花，被剪掉。
她挑选着，爱抚着。
“小希，你要明白，绚烂之物求得绽放永远要有一段考验。”她将银色镂空花纹的剪刀，对准墨纱，似乎在思考什么，“你总是以为自己都能把握住，凡人生之路并非可轻易操纵，你真的爱唱歌吗？”
我皱起眉，心口隐隐有些疼痛：“我无比确认，我喜欢这件事。”
“很好，那么越前呢？”
“喜欢。”
梨惠子一笑，剪刀朝着墨纱下手，原本以做支撑的主心骨在我话音落下同时垮塌。
她似乎才得以舒展眉目：“感情、学业还有你热爱的事业，也许太早享受过圆满总会在知乎变得一团糟。”
“到那个时候，你有能力处理好一切吗？”
墨纱和花，变得残缺，大概是花瓣被剪碎的关系，我嗅到浓烈的花的香气。
我没有回答，作品在疑问声中戛然而止的完成，她跪坐在地，看向我。
气氛有些紧绷，一声质问，霎时让诡异的场面直指内心。
我能处理好吗？
我也问自己，这件事如果凭口才，我可以直接怼回去就好。
可是，真遇到那一天呢？
我绝对不会放弃，我想要的东西。
但是感情会有变数，对方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最主要的是，那个人是越前龙马。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她鞠躬，从侧面走上表演台，捡起最开始被剪去的花朵——一朵黄色与紫色双混色的玫瑰。
稍微想了下，从摇摇欲坠的墨纱上，由断头的花枝做主心骨，墨纱混入穿插，满地的花朵犹如珍珠去掉蚌壳，洗去泥沙，点缀在绿与黑的绒面海浪之上。
而那朵尤其显眼的双色花，拆开花瓣，散落在各处。
梨惠子眼底渐渐带上前所未有的严肃：“所以你仍然要全部抓在手里，不做取舍？”
“不，我什么也不选。”做完这些，我盘腿坐在梨惠子对面，“老师，我选择不出哪个才是最优解。”
“但总有十字路口要做选择，人都需要这么做，离别、毕业、不同的成长目标注定要有分歧。”
“我明白的，只是我一直以为我足够理智，然而真要我放弃越前，我做不到。”
我盯着那把剪刀：“处理任何一个选择，您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离开日本吧，你不适合继续待下去。起码，让你不惧怕选择能够游刃有余处理一切前不要回来。”
静香和梨惠子的这堂课，残忍得几乎在一脚把我踢到舒适圈之外。
大人想得也太多了，一场恋爱，或者说学习，还是我想做的其他事情，为什么不可以都拥有呢？
我睡前收到龙马的晚安，等到熄屏才回复。
心里的阴霾无形生长，沉重的话题，最优解是离开，她们要我离开这个城市，甚至是离开日本。
我不可以贪心点全都拥有吗？
在沉睡前，我从心底里抱怨。
第二天早上，我在被窝里发现一颗黑化的蛋。
绘琉的小翅膀扑腾着飞过来：“小希，是坏蛋。”
我将坏蛋捧在手心，却忍不住哼起歌。
“黑化就黑化吧，蓝回来了。”
……
要去海边，提前有规划是坐新干线，不过外公悄悄布置了加长豪车，结果就变成了专车接送。
声势浩大，排场夸张，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我和龙马的单独约会，最后也变成了网球部一起去海边集训。
原本计划只是一起在海边散步，做些小情侣爱做的事，怎么会这样……
英二学长摸了摸我的脑袋，原本是想要抱我被龙马人形盾牌挡住：“车里居然还有k歌的装备，还有好多汽水！哇哇小希，你也太好了吧！”
桃城学长在狂吃零食，这时竖起大拇指。
“今天的集训，我已经浑身都充满力量了！”
“一群人真是有够吵的。”
“小鬼，怎么跟学长说话！”
“嘶——”
不二也拿着一杯茶在喝，笑眯眯看向我：“抱歉呢，这几位比较活泼，在路上见到龙马就不肯放过结果变成一起聚会。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我看着虽然十分嫌弃学长们跟来，但眼中从未有过气恼神色的龙马，摇了摇头。
“你们都能来，相反我觉得很惊喜呢。”
昨天的事，压在心里，如果只是和龙马在一起迟早要被看穿。
人多点才好呢，起码给我一点时间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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