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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伴


  “公主,您累了就让奴婢伺候您躺下歇一会儿罢,才驸马爷打发人来说了,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到下一个驿站呢,您要不睡一觉吧,睡醒了正好到。”虹影见四公主隐现疲色,想起连日来都晓行夜宿的,连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吃不消,更何况金枝玉叶的四公主,是以一得了空,就劝四公主歇息,以免累坏了身子。

  四公主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笑道:“我还不累,这么好的风景,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指不定也是最后一次见,叫我怎么舍得闭眼歇息,我巴不得每一幕都看仔细了,铭刻于心好吗?”

  四公主与天珠王子成亲已半年多了,天珠王子也已学成,该归返苗疆了,四公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也要随他一起回去。

  虽然顾蕴说了,以后四公主什么时候想回盛京了,随时欢迎她携夫子回来,可盛京与苗疆相隔几千里,四公主嫁的又是一部的嫡长子兼独子,天珠王子还有一统苗疆的鸿鹄之志,那四公主作为他的夫人,少不得也要履行起自己应尽的责任与义务来。

  当然,四公主的尊贵身份,本身已能给天珠王子带来不可估量的无形好处了,但四公主既安了心要与他共度余生,自然要尽可能的帮他,助他一臂之力。

  这半年的夫妻生活,足够四公主确信,自己这次是真嫁对了人,也爱对了人,所以,前路再是陌生与未知,她心里也是安定的。

  她唯一遗憾与不舍的,就是此生怕是再见不到嫂嫂了,那个自信、睿智、明珠一样耀眼的女子,那个给了她新生的女子,她只能祈求上苍,一定要保佑她夫妻恩爱,儿女健康,喜乐安康,福寿双全了。

  四公主说完,继续欣赏起外面的风景来。

  天珠王子忽然打马过来了。

  他的习惯虹影再清楚不过,他在时,是不喜欢有其他人在他们夫妻面前的,于是立刻下了四公主的马车,去了后面的马车。

  天珠王子这才将四公主抱到自己怀里坐了,道:“不是让你睡一觉吗,怎么没睡啊?”

  考虑到这次赶路,没有两三个月的到不了,赶不上驿站,找不到住宿地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四公主的车是天珠王子一早就亲自瞧着人特制的,仅宽度便足以躺下天珠王子那样一个大个子还有余,是一般马车的两倍大。

  平日四公主坐的地方,夹板放平了就是张床,铺上褥子被子后,与四公主府里的拔步大床,也差不到哪里去,夹层后面是个大箱子,专用来放被褥和替换的衣裳,两侧的夹板拉起来,是一张小桌子,小桌子旁边的暗格,则是用来房铜盆痰盂夜壶等物的。

  总之,整辆马车就跟间移动的小房子似的,十分的细致周到,让四公主非常满意,不过因他们才出发了几日,还没出京畿直隶一带,驿站客栈什么的都很方便,她至今还没体会过在马车上过夜的感觉。

  四公主虽与天珠王子成亲半年了,对他只要下人一退下,便随时想抱就抱,想亲就亲的作风,仍有些不习惯。

  这会儿也是,被他往怀里一抱,闻见他身上特有的气味儿,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想挣脱他,一面道:“我还不困,困了自然知道睡的,何况这么好的风景,我便真困了,也舍不得睡啊。”

  出了盛京城才知道,嫁给天珠王子固然要舍弃很多牺牲很多,但若不是嫁给他,不是随他千里迢迢的一路回苗疆,她也不会真正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不会知道大邺在自己父兄的治理下,国力是如何的强盛,百姓是如何的安居乐业,她为此由衷的以父兄为傲。

  如此计算一番失与得,就越发觉得,她那些舍弃与牺牲,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天珠王子却颇愧疚,道:“你是怕余生再没有回来的机会了,所以舍不得睡的吗?我答应你,以后有了机会,一定带你归宁,让你与亲人们团聚,你说好不好?”

  若不是他,她不论再嫁给谁,甚至不嫁人了,余生都注定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他在盛京待了一年,见过经过盛京的贵族们都是如何的吃穿住行后,自然越发清楚大邺天朝上国和他们苗疆的差距,也越发担心,四公主随他回了苗疆后,会不适应那里的生活。

  他甚至想过,要不他们再在盛京待上几年,或是他索性就在盛京求个官做,把阿爸和亲人们也都接来,再不回去了。

  四公主却比他以为的更通情达理,不待他开口,已让人在收拾行囊了,还告诉他,他们大邺有一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然嫁给了他,自然是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让他不要多想。

  天珠王子为此感动不已,庆幸不已,惟有在心里暗暗起誓,这么好的妻子,他这辈子若不竭尽所能的对她好,让她不受任何委屈,就让雪山之神惩罚他,让他不得善终!

  四公主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长到这么大,连盛京城的城门都没踏出过一步,就跟那井底之蛙似的,如今好容易跳出了井底,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难道还不兴我看看的,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倒是你,不是要与官员们应酬吗,怎么这会子有空过来?”

  这一路上四公主与天珠王子虽有意轻车简从了,但四公主到底是金枝玉叶,皇上与宇文承川又多少有几分愧疚于她的远嫁,一早就传了话下来,沿途所有驿站都必须好生迎送四公主与驸马,所以连日来,携夫人求见,请安送行的官员不知凡几,以致天珠王子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接见他们,故四公主有此一说。

  天珠王子道:“刚把人都打发走了,外面热得很,所以上来歇歇凉,最重要的,还是我想你了,连日来忙着赶路,我每天忙完了回到房里,你早已累得睡着了,你算算,我们都多少日子没那个了”

  一面说,一面已凑上前,轻轻含住了四公主的耳垂。

  四公主被他热热的气息弄得一阵战栗,越发红了脸,小声道:“你别闹,仔细外面的人听见了笑话儿每天赶四五个时辰的路,我是累嘛,何况驿站那样的地方,门板和墙壁都那么薄,等到了家,到了家后,我再加倍的补偿你,好不好?”

  天珠王子的确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四公主是他的妻子,他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他当然要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他最爱的,不也正是她的端庄与娇羞吗?

  所以他这会儿上来,只是想讨点小点吃而已,便是没点心吃,能与妻子说说话儿也是好的,他其实自来不喜欢话多的人,也不屑与人长篇大套的说闲话废话,可不知怎么的,他就算与四公主大半时间说的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废话,他也觉得有意思的紧。

  倒是没想到,不但得到了小点吃,得到了妻子主动提出的会加倍补偿他,她还自然而然说出了到了家这三个字,可真是美好的字眼,岂不是意味着,她心里已经拿他们苗疆当自己的家,她这趟不是远行,而是回家了?

  天珠王子不由将四公主抱得更紧了,觉得比拥有了全天下更幸福,更满足。

  一行人继续赶路,到天津卫后,改走了水路,沿京杭运河至长江,再由长江往上至湘江,而后进了资江后,再转陆路,虽如此要绕行千余里,水路也颇有几段湍急的,总好过陆路进了云贵后,就得翻山越岭,还要穿过瘴气密布的深山密林,经水路至少能绕过大半这样的陆路。

  饶是如此,过了出远门最初新鲜劲儿的四公主及众服侍之人,依然被折腾了个够呛,船上的风景日复一日都一样,前两日还觉得别有意趣,之后便觉得无聊的生霉了,何况在船上一摇一晃的,哪比得上陆地安稳自在,多少都有些晕船,自然越发难熬。

  少不得主仆一起玩些不伤大雅的游戏,什么打牌啊投壶啊踢毽子的,天珠王子还趁人少时,教四公主钓鱼,日子才算是一日一日打发了过去。

  终于上了岸,进了云贵和苗疆的管辖范围内后,四公主为父兄骄傲不起来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人,原来人真的能活得比畜生还不如,也就不怪当初苗疆十三部会反了,底层的百姓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不反难道等死么?大邺既然号称苗疆的子民也是大邺的子民,为什么不能发扬天朝上国的博爱与气度,带着苗疆的百姓也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呢?终归还是鞭长莫及啊!

  更不怪天珠王子一心想学成归来,一心想一统苗疆,废除陋习,改天换地了,县官不如现管,只有他这个土生土长的苗疆人,才真正知道怎么治理苗疆,才知道什么才是当地百姓真正想要的,只是前提是,他必须有绝对的话事权,才有更大的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又赶了十来日的路,这日四公主终于远远的看见一座寨子了,天珠王子在一旁一脸的振奋:“公主,你看见半山腰那座寨子了吗?那就是我们的家了,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家了!”

  这话说得不止四公主,所有随四公主陪嫁而来的人都是精神一振,赶了快三个月的路,他们都快累疯了好吗,总算可以安顿下来了。

  几个时辰后,一行人果然看到了寨子的大门,说是寨子,可巨大的寨门和几丈高、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墙,却在无声的告诉四公主等人,与其说这是一座寨子,倒不如说是一座建在山间的城池。

  城墙上忽然响起一阵欢呼:“王子回来了,是王子回来了”

  然后便有人打开城门,迎了出来,都是些穿着苗族服饰的兵士们,虽然长相跟中原人大不一样,说的话四公主也一句都听不懂,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兵士的热情,还有他们对天珠王子的拥护与爱戴。

  她不由抿嘴笑了起来,觉得眼下她虽然对自己的家还很陌生,但一定会很快就熟悉起来,很快就真正找到家的感觉的。

  天珠王子的阿爸台江土司早就得了信儿,就这几日,儿子便要带着天朝上国的公主儿媳回家了。

  这位公主儿媳,可不是虚有其名,其实只是个西贝货的假公主,而是大邺皇上嫡亲的女儿,以自家只是苗疆十三部之一的身份实力,能娶个假公主,尚且得捧着供着了,何况还娶了个真的,可见连大邺皇上都觉得儿子足够出色,才肯将公主下降,这不止是他们台江部的荣耀,更是整个苗疆的荣耀!

  是以台江土司早早就亲自领着人,做好迎接公主的准备了,这会儿听得人禀报,大王子与公主已经进了城,很快就要回家了,他忙带着一群人迎在了大门外。

  远远的瞧见一辆华丽宽阔的马车缓缓驶过来,四公主又公主仪仗全开,那副庄严的架势,唬得众人立刻都不敢出声儿了,等马车再驶近一些后,台江土司躬身行起当地的礼仪来,其他人则乌压压跪了一地。

  四公主一眼就看见了台江土司,五十来岁的样子,与天珠王子生得有几分相似,想来以后天珠王子老了,应当就是他这个样子了。

  “阿爸快免礼。”四公主一面就着天珠王子和虹影的手下了车,一面上前虚扶了台江土司一把,“本宫自嫁了王子,便与王子、与阿爸都是一家人了,入乡随俗,阿爸只管照着家里的规矩来便是。”

  话虽说得客气好听,却是自称的本宫,公主的气场架子也是摆得足足的,以免跟上次何家老太太似的,见她温柔好说话,立刻蹬鼻子上脸,最后更是得寸进尺。

  一面朝虹影点了点头,虹影便向其他人道:“公主让大家都免礼平身。”

  台江土司已笑道:“再是入乡随俗,该有的礼仪还是得有,公主请。”

  他的官话说得不甚利索,但足够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再加上慈祥的表情和睿智的双眼,让四公主不由暗暗点头,她这位公公,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好啊,跟聪明人打起交道来,自己也能省事省心许多,不像蠢人,有时候比恶人更烦人。

  一时进了宽敞明亮的厅堂,台江土司又领着人给四公主重新行了礼,介绍了几位长辈平辈给四公主认识,有天珠王子提前给四公主介绍自家都有哪些人,四公主自然一早就因人而异准备好了见面礼。

  给长辈的贵重,给平辈的精致,给男人的粗犷,给女人的细巧,简直每个人的都送到了心坎儿上,忙都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谢了四公主。

  之后才是当地的官员们叩见四公主和驸马爷,都知道四公主虽在皇上面前不甚有体面,在太子殿下尤其是太子妃娘娘跟前儿,却是很能说得上话的,这桩亲事,据说也是太子殿下一力促成,众官员自然都是恭敬有加,把这位主儿奉承好了,不说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至少也是没有坏处的。

  而台江土司看着众官员对儿子儿媳恭敬有加,则是满心的志满意得,这些个老爷们,他素日不说都得捧着供着,至少也得与他们费心周旋,打好关系,儿子在他们面前,也向来执的是子侄礼。

  可如今,他们却都满脸堆笑的匍匐在儿子儿媳的脚下,惟恐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就惹得儿子儿媳不高兴,台江土司早知道这位公主儿媳的分量有多重,儿子娶了她,于自家部落又意味着什么,可这会儿仍免不得有些飘飘然起来,这个儿媳娶得好,他儿子也是真能干!

  一番应酬下来,已是傍晚时分,四公主终于得了空,由天珠王子亲自引着她,去了他们的新房。

  新房很大,除了房顶,都是木制的,一共三层,建筑风格自与盛京的房子大不相同,家俱陈设什么的,也稍显粗糙,但四公主知道,这应当已经是台江部能拿的出来的最好的了,倒也不至于嫌弃,反正她常用的东西都是带来了的,过上几日,自然什么都习惯了。

  虹影等人虽也觉得这条件有些粗陋,但比起她们想象中的,已经好出不少了,她们一路上见过了当地百姓们的吃穿用度和居住条件后,对四公主和她们未来的家的希望,已经降低得快到尘埃里了。

  没想到,整体条件却比她们想象得好得多,立刻觉得,原来驸马爷并没有骗公主,他说的不会让公主受委屈,也是真的。

  倒是天珠王子,看着简陋的、空荡荡的屋子,再想到盛京城的四公主府,以往并不觉得自己家有多简陋多不堪的,这会儿却是觉得不忍直视了,握了四公主的手,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尽快让人给你修一个盛京风格的园子,也会让人去把盛京公主府的陈设,都原样置办一份的。”

  让她背井离乡,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在精神上已够委屈她了,他不能再在物质上也委屈她了。

  四公主听得笑起来:“还是别了,盛京的宅子园子看久了,早觉得乏味得紧了,还是这屋子好,别有一番风味,何况我带的那几十车行李,你以为都是用来唬人,显摆我嫁妆多的?自然都是有用的,便暂时用不上,将来也一定用得上,你就等着瞧罢,不出三日,这屋子就与咱们在盛京的屋子不差什么了。要住一辈子的呢,我当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收拾,便你要我委屈求全,我且不会委屈自己呢,你就放心罢。”

  天珠王子忙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委曲求全,你能随我回来,已经够委屈自己了,我哪还舍得再委屈你?”

  他喜欢她那句要住一辈子的,他仿佛透过这句话,看到了几十年后,他和她都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了,却仍朝夕相伴,恩爱不移,那副景象,光设想一下,他已觉得要甜出蜜来了。

  翌日,台江土司大摆筵席,宴请自家亲朋、当地的官员和苗疆其他十二部来贺喜的宾客们,除了白日的流水席,晚间寨子里还有盛大的篝火晚会。

  四公主休息了一夜,精神与体力都恢复了不少,等宾客们到得差不多了,便盛装了,同天珠王子一起去了前面坐席。

  本以为苗疆边陲之地,开化未久,不会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的,就像昨日一样,四公主也已做好了入乡随俗的准备。

  没想到去到前面一看,虽然的确没讲究男女大防,男客女客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坐席,彼此之间一场宴席下来,见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也是分了男桌女桌,男人们凑在一起说笑,女人们凑在一起说笑的。

  四公主暗自松了一口气,入乡随俗四个字说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势必要自己委曲求全,如今不用自己太委屈,也算差强人意。

  瞧得四公主与天珠王子进来,所有人都笑着站了起来,然后天珠王子去了男客们中间,很快与他们打成了一片,四公主自然只能陷入女客们的“包围圈”了。

  昨儿正式拜见,当地官员们的夫人儿媳们没那个资格露面,这会儿免不得先拜见了四公主一番。

  四公主微笑着一一问过众夫人奶奶,自当初和离以来,顾蕴宫里宫外的带着她更大的场面都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了,早不是曾经那个胆小怯弱的她,这会儿自然是游刃有余。

  也没忘记与其他各部土司的夫人儿媳们说话,不至让她们觉得受了冷落,就是她们的官话普遍说得不好,有些甚至根本不会说,彼此交流起来有些困难,不过四公主并未表露出来,从头至尾都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弄得众土司夫人少奶奶们都是一脸的受宠若惊,艳羡交加。

  这可是天朝上国尊贵的公主,雪山女神一般的人物,如今却这般温柔耐心的与她们说话,让她们半点感觉不到被冷落被歧视,更重要的是公主可真好看,一言一行也是说不出的善心悦目,也不知道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好几个一直心悦天珠王子,甚至曾主动追求他的公主小姐们,立刻都觉得自惭形秽起来,本来还想着,天朝的公主再好再美,难道还比得上她们苗疆女儿的天生丽质,独特风情?

  天珠王子一定不是心甘情愿娶那个天朝公主,便是娶了,也一定不是真的喜欢她。

  可这会儿被人家一比,她们这些个“公主”,立刻被衬得跟烧火的丫头似的,粗鄙、丑陋,不堪入目起来,可真是像那句汉家说的,人比人,气死人啊!

  一时都不情不愿的死了心,连她们同为女人,都被天朝公主漂亮的脸蛋和衣着打扮,还有仙女一样的言行举止迷得移不开眼球了,何况天珠王子一个男人,她们还是别再存任何非分之想了。

  四公主自不知道,她才露了一面,便已击退了不知道多少个“情敌”,她只是觉得,苗疆的宴会,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至少不会跟盛京的一样,让人觉得枯燥乏味的紧,偏还不能表露出来,还得从头笑到尾,到晚上回去时,脸都笑僵了,肚子却空空如也。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如今她是身份最高的人,不必顾忌任何人的感受,只有别人顾忌她感受的。

  晚上的篝火晚会就更有意思了,在火光之下,人们都比白日更放得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牵着手,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旁边的桌子上则摆满了香喷喷的烤肉和甜滋滋的米酒,供人随意取用,愿意吃肉喝酒的,吃再多喝再多都成,不愿意的,也绝不会有人生拉硬劝,四公主有生以来,还真没见过这样热闹喜庆的场面。

  天珠王子见她看得兴致勃勃的,拉了她要去跟大家一起跳:“光看有什么意思,要跟大家一起跳才有意思呢。”

  急得四公主忙摆手:“别别别,我又不会跳,就看看就好,不然,你去跳一个给我看?”

  天珠王子闻言,也不多说,果真下场跳起舞来,跳了几圈后,跳回到四公主身边,对着四公主唱起歌来:“阿哥阿妹情意长,好象那流水日夜响,流水也会有时尽,阿妹永远在我身旁”

  四公主的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这人,以前私下里没羞没臊的也就罢了,今儿怎么还当众唱起这些歌来,难道是久别回家太高兴了,还是这才是最最真实的他?

  围观的人们早在天珠王子唱第一句时,已自发安静了下来,虽然他是用汉语唱的,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他到底唱了什么,但那曲调却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都知道这是王子在对着公主唱情歌,等他唱完,便都起哄的叫起“好”来,还有人叫:“王子,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也有人喊:“公主来一个,公主来一个。”

  四公主哪里会唱苗疆的情歌,便是会唱,也不好意思唱啊,羞得两颊越发红了,在火光的映衬下,艳若桃李。

  看得天珠王子满心的激荡,哪舍得为难她,笑着让大家都散了,坐回她身边,低笑问道:“我刚才唱得好不好听?以后我经常唱给你听好不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也得学着唱起来,以后唱给我听好不好?”

  四公主嫣然一笑,“何须等以后,我现在就可以唱给你听。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建,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伴”

  她的语调清丽柔婉,说不出的好听,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唱的内容,简直听得天珠王子比大夏天的,吃了冰镇的西瓜还要舒坦熨帖,忽然就起身打横抱起了她。

  唬得四公主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随即便一面挣扎着要下地,一面急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没见大庭广众的吗,快放我下来,仔细大家笑话儿。”

  本来没打算唱歌给天珠王子听的,但方才轻松愉快的气氛太容易感染人,太容易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融入到里面去了,何况四公主还喝了几碗米酒,多少有几分酒意上头了,所以才会在天珠王子问她时,立刻就把羞涩抛下,给他唱了歌。

  可她方才唱得小声,只有彼此听见了,哪似他现下这般孟浪,她明儿还要不要见人了?

  天珠王子却不放她下地,在她耳边低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笑话儿你的,这可是你魅力大,将我迷得神魂颠倒的证明,大家只有羡慕你的,便真有人笑话儿,那也是善意的笑话儿。白日里阿爸不是说了吗,如今就盼着咱们能尽快给他添个孙子,他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我们不从现在开始努力,更待何时?”

  抱紧四公主,穿过人群,便往后面他们的寝室走去。

  一路上,果然大家的笑声和说话声都只有善意,没有嘲笑与讥讽:“王子,回家休息呢?”、“是不是等不及回家生儿子啊?”、“公主跟仙女儿似的,生的小王子小公主一定更漂亮!”

  四公主虽几乎听不懂,但能感受到大家的善意,只是他们再善意,她还是觉得臊得不行,只能把脸深深埋进了天珠王子的怀里,自欺欺人的想着,不用与人们面对面,就不用尴尬了。

  可四公主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快活,说不出的自在,虽然拢共才在台江部的寨子待了一日一夜,但她确信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地方,爱上这片淳朴而热情的土地了,原来“爱屋及乌”四个字,真是如此的奇妙。

  过了几日,虹影几个果然将四公主的居所布置得与她在盛京公主府的房间不差什么了。

  苗人们都热情直率,大方好客,虹影几个虽然与他们交流起来十分困难,几乎只能靠肢体语言,但彼此间的热情与善意却是不用语言,就能感受到的,所以她们也越发觉得,这个地方其实真不错了。

  再过几日,四公主的嫁妆也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她开始大肆的派送礼物了。

  江浙一带最精美的丝绸,景德镇最精妙的瓷器,盛京最时新最精巧的首饰,还有各色金玉玩器,弓弩刀剑,胭脂水粉,补品药材,甚至还有可以把很远的东西全拉到面前看清楚的“望远镜”,里面有许多奇怪的花在转动的“万花筒”。

  苗疆的人们几时见过这些东西,好些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目不暇接,啧啧称奇之余,一个见过之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便传开了,四公主的居所一时间门庭若市。

  四公主不论谁来,都热情的接待,走时一般也都有礼物相赠,尤其几个本就与台江部走得近的部落的土司夫人少奶奶们,她更是衣裳首饰毫不吝啬的相赠,还让虹影几个帮着她们梳妆打扮,弄得寨子里忽然就多了好些个漂亮精致的“汉人女子”,她们的夫君也因此待她们越发的好了。

  看得听得其他与台江部关系一般,面和心不合,甚至隐隐为敌的部落的土司夫人少奶奶们,也都心动起来,这世间的女子,无论老少无论部族,只要是女的,哪个不爱美,哪个不爱漂亮衣裳首饰的?

  可漂亮的衣裳首饰,又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且不说她们没有足够的银子来支配,就算有,真正的好东西,也是她们高价买不来的,不然那些个汉人官员的太太们,为什么在她们面前,总是有股子莫名的优越感?不就是因为她们拥有她们没有的,轻易弄不来的东西吗?

  然比起公主送人的那些,她们拥有的、为之得意洋洋的那些个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又算得了什么?公主身边的丫头,都只差比她们穿戴得更漂亮更体面好吗?

  横竖都是讨好人,横竖她们的父兄夫君儿子天天累死累活,也不过就是为的让一家子能过上好日子,那她们为什么要傻到放着有捷径不走,反而去绕弯路,绕了一大圈,累个半死,还未必能真过上好日子呢?

  遂也开始往四公主处走动,变着法儿的示好了,待回去后,又劝说各自的夫君儿子,本来台江部实力就是十三部里数一数二的,如今又尚了公主,还是个在未来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有体面的公主,至少在未来三十年以内,当地官府会尽可能的向着台江部,有什么好东西好资源,也只会尽可能的优先给台江部了。

  还有一些事,也许在他们看来难如登天,不知道要费多少心力物力财力才有可能办成的,也许人家公主只要一句话,就能办成了,这样一棵强有力的参天大树,他们为什么不抱?现在不趁早抱,等将来想抱时,只怕已经没有机会,只能被人一口吞下去了。

  于是不知不觉间,台江部已又多了几个盟友,更确切的说该是“小弟”,事事都惟台江部马首是瞻了。

  四公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能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的就帮着天珠王子一统苗疆,当然最好了,寨子里的确一片富足繁华的景象,人们看起来也的确都安居乐业,可她忘不了自己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悲惨画面,不想让当地百姓本已苦难重重的日子,再雪上加霜了。

  不过,实在收服不了的几个部落,到末了,也只能打了,但那就是天珠王子的事了,四公主不想将自己的手伸得那么长,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和能力。

  但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让台江土司和天珠王子感激得无以言表了,天珠王子惟有抱了她,轻抚她还平坦一片的小腹,柔声承诺:“我向你保证,等将来咱们的孩子长大时,不用远离我们,不用跟我当初一样甚至只能远赴盛京,就能受到良好的教育,享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四公主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含笑同样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那里面,已经在孕育她的孩子她和她爱的男人的第一个孩子了,她相信天珠王子既说出口了,就一定能做到,她也相信,她和她的孩子们,都会有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

  题外话

  四公主的番外来了哈,也是出版文文的番外,喜欢大家能喜欢,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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