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劫掠 上

　　白静静的跟在劳拉身后，一言不发。

　　穿过废弃工地后，两人小心翼翼的来到贫民区。随着劳拉的一个手势，两人行进的速度明显放缓，蹑手蹑脚。对于白而言，移动时不发出声音是已经贯彻到他习惯里的事情，所以在隐匿方面，他做的要比劳拉好的多。

　　白的步伐轻盈和柔软，无声无息。

　　而劳拉的前进方式则是标准的藏匿步伐，一分不长，一分不短。未来白回想起这段时光时才突然发现，这种步伐是正规的军队式训练的结果。

　　白已经被允许取回了他的瓦片。这个小群体的成员虽然都有自己的武器，但没有富裕到可以把武器借给一个刚认识一天的小孩子。贫民区到处充斥着不信任，所以武器和食物、遮雨棚一样的宝贵。

　　白天并不是一个伏击的好时机，但这是对于训练有素的军队而言。对于贫民区则不然，阳光会给这些危机感十足的短暂的安全感，这会让他们稍许舒适的同时也放松警惕。

　　对于这点，白深以为然。

　　两人停在了贫民区遮雨棚的一个小道里，劳拉的身体掩在白的上方，把嘴巴凑在白的耳边，呼吸撩动着白的头发，痒痒的。

　　“小家伙，贫民区里的小组织中，你最讨厌哪一个？”劳拉压低声音。

　　“螺鼠。”白没有一点儿犹豫。

　　“好，那我们就去抢螺鼠的储粮。”劳拉有些兴奋的舔着嘴唇。

　　“贫民区没有储粮。”白歪着脑袋，避开劳拉炽热和挑逗的呼吸，认真的说道：“所有人得到食物的第一想法就是把它吃掉，这样才不会被别人抢走。”

　　“有的，只是从前的你不知道而已。”

　　随着劳拉简单的几句解释，白很轻易的就明白了“储粮”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贫民区的一些渠道已经得到了消息，霍恩领主决定在拉诺斯南方修建一条绿化带。尽管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能判断出这个绿化带毫无意义，但没有多少人提出质疑。贵族圈的生活方式与客观理论不同，它充满了许多感性但又合乎情理的规则，比如：领主让做的事就一定是正确的，哪怕它看起来无比愚蠢。

　　而现在，恰恰是秋天。

　　“秋天，秋天是个好时节。”

　　领主在决定这件事的时候，倚在领主府三楼的围栏上，用手揉捏着自己本就不茂盛的小胡子，悠闲的喝着咖啡。

　　“是的，霍恩大人。”一名戴着金丝眼睛的斯文男人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悠闲的说道：“这个时候，书目开始凋零、休眠，移植会变得简单易活，并且……”男人顿了一下：“您的税收刚刚收上来，有充足的资金来运作这件事。”

　　“这些税收最后还不是都进了你的腰包。”霍恩毫不在意的说道：“你现在跑来劝说我移植一些树木，总要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

　　“倘若拉诺斯被选中，成为了宗教城。对您和您领地的公民来讲都是件很好的事情。”男人站起身，走到围栏旁边，俯瞰着大半个城池，片刻，他的手指向贫民区，继续开口：“您看，每个城市都不可避免的有一些污点。这点放在盐白荒地、诺姆也是一样，假如在教堂的人来选择落脚点的时候，我们能掩盖住这些污点，那么教堂的眼光自然会更多的落在我们身上。”

　　“就算这样，教堂的人过来后自然会发现这片绿化带毫无意义。”霍恩沉默一会，继续说道：“你看，拉诺斯的东方有充足的水源，北方倚靠着雄伟的横断山脉。无论植物、树木还是天然防护都不缺乏。霍布斯先生，我必须提醒您，虽然我是个没有太多能力的男爵，但我不会把我子民的税收用在纯粹的形象工程上，这是我最大的底线。”

　　“很抱歉，我无意质疑您的品德。”霍布斯优雅的说道：“那么，我们来换一个说法吧，假如您没有做这些毫无意义的形象工程，而诺姆或盐白荒地做了。那么您在竞争宗教领这件事上自然就落了下风。”

　　“可是竞争不该是靠这种手段发起的，我的子民安居乐业，治安远远高过其它两个领地。就算是贫民区的环境也远远强过他们许多！”

　　“可这些教堂的人看不到，那在他们眼中就相当于没有。假如您坚持您的原则，我除了表达对您高尚品德的钦佩之外，还不得不提醒您一个残酷的事实。”霍布斯顿了顿，继续说道：“假如诺姆和盐白荒原中任何一方成为了宗教领，那么依着他们的性格，公用的通商道路将被以各种理由霸占，成为宗教领专用的商道。这样一来，您的领地经济会受到极大威胁，而没有包括我在内的商人影响，只需两年，不，一年就够了，您在这件事上投入的钱就会彻底亏损殆尽。”

　　霍恩沉默了好一会。

　　“你对其它两个领主也是这样说的吧。”

　　霍布斯露出一个意义难明的微笑，他并没有否认霍恩的说法：“您看，我是个商人，而商人会选择符合自己胃口的合作伙伴。依照习惯，我通常只和聪明人合作。”

　　面对这不算隐晦的恭维，霍恩的表情稍微有些松动。尽管他是个愿意为公民负责的好领主，但在负责的基础上，任何人都不会拒绝听到点儿顺耳的话语，这是霍恩为自己保留的小小私心。

　　“那么，最终我要怎样和教堂的人解释这些毫无用途的花哨布置？”霍恩缓缓提出了他最后一个顾虑。

　　“并非毫无用途，花哨就是它的存在价值。”霍布斯纠正了霍恩的说法，然后继续说道：“您无需向教堂解释任何事情，因为教堂方作下这个决定的人，永远不会承认他自己的愚蠢！”

　　随后，霍布斯诡秘的一笑，说出了彻底打动霍恩的话。

　　“圣职者并不全是贤者，圣徒是无法引领宗教的。”

　　……

　　抛开这些，我们把目光放回贫民区。

　　对于这个招工令，贫民区有些势力的人都会想尽办法把手下送进去。在这个环节中，送礼是可行且必要的手段。因此在招工正式开始前，包括螺鼠在内的小头领都会尽量的攒下一些钱财，只要抢到一点儿，就足以满足废弃工地里一个小群体数月的生活。甚至有些掠夺能力强的群体还能留下钱财为自己打造一些武器，劳拉他们的匕首就是这样得到的。

　　当然，包括螺鼠在内，这些组织也不是彻彻底底的乌合之众。作为地头蛇，他们有着这片领地的大多数统治权，在这里，他们就相当于法律本身。与贫瘠的自身本领不同，他们想出了无数种方法折磨敌人并把敌人同伴的信息拷问出来。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具有什么专业素质，而是得益于他们的低级趣味。因此一旦被抓住，自杀是最好的选择。

　　在劳拉用平淡的语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白不寒而栗，同时还有些小小的……兴奋。

　　白总是这样，当他被恐惧充斥的同时，一种没来由的兴奋就会打破他的恐惧，让他的身体控制权重归自己，且比通常状态下控制的更好。

　　小巷并不长，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尽头，劳拉伏低身体，把一根根细针插入一支吹桶里。她没有遮住脸，因为没有必要：如果不被捉住，即使被看到脸也没有什么意义，反之亦然。

　　她的脑袋向外探出，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迅速缩回，隐入阴影之中。

　　螺鼠的手下吊儿郎当的坐在仓库附近，偶尔坐的累了，起身四处走走，就算是巡逻过了。

　　“小心点，如果被发现，不要管我，迅速逃跑。”

　　劳拉低声说了一句，抽出匕首，捡起一块石头，手腕轻轻一抖。

　　“嗖！”

　　石块发出破空声，瞬间打入了一间遮雨棚里。

　　“有声音？”一名手下四处张望了几眼，然后疑惑的说道。

　　“快去看看，没准是利齿兔呢，捉回来今天就有肉吃了！”另一个手下说道，他的牙齿缺了两颗，说起话有些漏风，颇有些滑稽。但其它人都没有因此发笑，说明他在这个群体中还有不少的威望。

　　“一，二，三，四……”借着小小的视觉空缺，劳拉快速和精准的点清人数，这个存钱点附近有四名算是守卫的手下，以及一名小头目。

　　“我能用吹管干掉一个，但在这之后，我们会被迅速发现。在剩余的四人中，我可以正面对付那个小头目。但在我动手前，你需要拖住其它三人并保证他们不会迅速追回这里，你能做到么？”

　　劳拉依然用暧昧的姿势压在白的身上，低声说道。

　　“缠斗的话，三个有些困难。”白摇摇头，尽管有蜂鸣的技巧，但白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愿意冒险和托大的人。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也能够瞬间干掉一个人，如果……我们能够配合好的话，可以极大的减少我的压力。”

　　“你能够瞬间干掉一个？”劳拉有些不可置信，随后他想到了那个夜晚厄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虽然没有力量，但着实迅速。

　　“好吧，你有三十秒准备时间，在这期间一旦你被发现，我会帮你吸引一次注意力，接下来能否逃生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相信我？”

　　“是相信我们。”劳拉把“我们”两个字咬的重重的，然后挑逗的说道：“我们都已经那么亲密的结合过了，怎么可能连这点小小的配合都做不好？”

　　白瞬间有些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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