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无非强弱
即使连约书亚都没有注意到，在衣服的掩盖下，小木牌开始碎裂。从木牌底部溜出些黑色液体，缓缓渗入白的皮肤，只留下一个空壳。
燃烧。
此刻，在白的感知中，周身的环境是一片跳跃的黑色火焰。尽管与常识不符，但这种黑色火焰着实让他感觉到亲切。
那是……老爹的感觉。
“那本图册上的东西，你偷偷学过了？”
是老爹的声音！尽管有些严肃，但白不会听错，他惊喜的看看四周，但除了黑色火焰外，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老爹！”
白大声喊道，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四处寻找，也看不见哪怕一点想要的东西。这片空间大的诡异，无论他怎么走，都能看到如乌云般混沌的空间和到处充斥的黑色火焰。
突然，空间产生了变化！
一些闪着白芒的火球开始在他周边生成，以刁钻的角度袭向白。这些火焰对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每次接触的他皮肤，都会让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
白的皮肤开始微微震动。
蜂鸣！
在蜂鸣下，他的躲避开始能够闪开一些火球，但仍有一些发射角度极为诡异、速度极快的火球会打在他身上。这让他不得不使用一些对身体负担更大的行动方式：如蜥蜴一般，他的身体开始柔软和控制精密。借助一些正常人不可能使用的动作，白又避开了大部分火球。
但这时，一些火球开始贴着在他的身体生成，这让白的动作只要有一丝不规范的地方就会受到灼烤，这些灼痛不断纠正白的动作。到后来，白发现自己已经能够轻易的避开这些火球，且游刃有余。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会后，所有的火球都消失不见。再之后，老爹的声音重新响起。
“白，你要记住，不管将来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是你。”
“我都是我……？”对于老爹的话，白一向听的认真，思考的也认真。
“啊，你都是你。”
隐约间，老爹似乎这样说着。随后，白的意识就被强制的推出了这片世界。
这一觉，白睡了很久。
另一片战场终于结束，且结束的比想象中安静。在被约书亚的人彻底包围，确定逃跑无望后，几乎所有人的身体里都冒出乳白色的圣炎，瞬间将他们的身体吞噬干净！
“这是神明对异端的审判！”约书亚如是说道。
于是，附近看到这一景象的市民们也这样传到。在第二天，尤诺的人都听说昨夜异端袭击了宗教城，但神明降下了奇迹，将恶魔烧成灰烬！
“但是你我都知道，那分明是狂信徒自杀的手段！”屋内，温蒂妮皱着眉毛，认真说道：“约书亚大人……”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温蒂。”约书亚躺在床边，笑容不变：“可是我们的执法队不知道，我们的市民不知道，那么，我们自然也可以不知道。”
“您在教会的敌人不会放过您的，他们会说您……”
“他们会说我迫害主的信徒？”约书亚摇了摇头：“我亲爱的温蒂，你还是太单纯，我们要不要打个赌，依我看，那些老狐狸什么都不会说？”
“我才不和您打赌，约书亚的目光注视着一切，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并没有这样的天赋。只是作为尉官，我必须提醒您这些事情，这是职责。”温蒂妮叹了口气，然后目光变得凶狠：“约书亚大人，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叫做温蒂妮，温蒂妮！”
“好的，温蒂。”
“大人！”温蒂妮把佩剑猛地戳在约书亚床边，转身离去。
在房门重重关上后，约书亚的眼睛才缓缓闭合，只有这种时候，他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一丝疲惫。
他把右手挪到身前，小木牌带来的灼伤仍然保留在他手上。而以他的实力，哪怕整只胳膊被连根斩断，怕也能在几分钟内迅速长出来！
“西迪斯，你教了个不错的弟子啊……”
说着，他左手结印，一个绝不该属于圣职者的倒五芒星法阵在他手上缓缓成型，随后，一颗淡绿色的能量球缓缓没入他手上的伤口。
死亡缠绕！
这种明显属于黑暗力量的法术却对他的伤口恢复起了不小的促进作用，只这一下，灼烧就好了大半，随后，约书亚喃喃道：“世界接受了光明，就必然会存在阴影。连圣典都这么说了，那么，教会为什么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西迪斯呢？”
在他的床头柜上总摆着一本教典，在几年前，这本教典就被翻开在这一页，几年后也是如此。
并且在这一页中，一句话被约书亚用笔重重的描了条线，上面写着任何一名信徒都会谨记的话：那负罪的羔羊，都将被宽恕。
恍惚间，约书亚似乎看见了鲜红滚烫的火刑柱。
白醒来后，又一次被迫在卡尔的药桶里泡了小半天。这小半天奇迹般的治愈了他大多外伤，然后他就被一只植物粗暴的卷起来，粗暴的穿好衣服，粗暴的丢到门口。
“滚吧！”最后，卡尔粗暴的喊道。
于是白皱巴巴的回到了宿舍。
已是傍晚。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屋内的灯正在亮着。他抬起手，敲了敲门，而后才反映出自己也是这间屋子的一员。
苦笑了一下，白自己推开门。
“哟，回到自己的宿舍也要敲门，这是哪个家族的有趣礼仪？”
刚刚走进屋子，白就听见右上方传来了带着点调侃的声音。
循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棕色卷发少年，少年穿着厚实的米黄色睡袍，袖口处围着一圈深色绒毛。金边眼镜后面是一张带着俏皮笑颜、干净细腻的脸。
白打看见他第一眼起就觉得有些眼熟，待自己观察后，他才认出，这正是两堂魔法理论学都没缺课的，坐在第一排的同学。
“嘿，发什么呆呢，我的脸有那么耐看么？”少年轻盈的从二层床铺跳下，落地时没有一丝声响。与白的蜂鸣状态不同，对方这一跳可没有借助任何状态辅佐，是实实在在的扎实基本功。少年走到白面前，伸出手，优雅的说道：“可能你已经知道了，我叫做安东尼。安东尼·霍恩。”说着，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很高兴认识你，白。第一次在公寓看见你的时候，你睡的太香了，所以我没有打扰你。”
白有些不好意思，对方明显通过某些途径知道了他的消息，而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只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干净大方，给他的印象还不错。
对了，还有霍恩这个姓氏，在拉诺斯，姓霍恩的就只有城主一家。
并且对白而言，安东尼显得有些过度热情和难以招架，他还不明白这是每个贵族的基本功。
但他还是扯出一个看得过去的笑容，握住对方的手，道：“很高兴认识你，安东尼。”
仿佛看不见白的局促一般，安东尼歪了歪脑袋，对白说道：“那天我走的时候，给你写了留言，但是你似乎没有注意到，好在你今天回来了，那现在和你说也一样。”说着，他指了指白的桌子，那张纸条还静静的躺在上面。然后，安东尼继续说道：“教会的课程安排和各系书目已经发下来了，明天一起去取书吧！”
“说是一起取书，到最后还不是要我全拎着。”
一个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白转过身，正撞在他视线上的是健壮的胸肌，沿着胸肌向上看去，入目的却是张尚待着点稚气的脸。脸上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左臂夹着一只钢盆，里面装着沾满水珠的洗涤用具。这人的身材极为高达宽厚，几乎每一寸肌肤都不加掩饰的彰显着长期锻炼带来的健康与力量。
“哈哈哈，杜的力气不尽情使用的话，可是极大的资源浪费呢！”
安东尼毫不在意杜的抱怨，反而大咧咧的打了个马虎，轻盈的跳上床铺。
杜看了一样白，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自顾自的端着手中的钢盆，晾起了洗涤用具。
月悄悄的爬上枝头，又在不经意间溜走。
当白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杜的床铺已经收拾蒸汽，人也不见了踪影。此时，天刚泛起鱼肚白，他爬下床铺，拿起属于自己的洗漱品，摸到了水房。
随着哗哗的声响，没有太多污染的水流与盆底接触、蓄积、蔓延、盖过毛巾。白看着缓缓累积的水流，若有所以。
“神平等的分给每个人水、食物和阳光，那么，为什么仍然有人承受病痛，饥饿和寒冷？”
无非强弱。
刚刚经历一场刺杀的白，这样念叨着。
然后，把自己的脑袋彻底埋入水中，冰凉清澈。
生活又回归了正常：洗漱、简单的打扫房间、晾好换洗衣物，这是个极其普通的清晨。直到他坐在食堂用餐时，才再次看见杜的身影。
杜坐在一个靠近当口的餐位，他的桌上慢慢的摆着食物：大多是主食，配菜只有稍稍的一点，还基本上都是肉食。
“这样可不行，杜。”安东尼平静的说道：“健康的早餐应该更注重营养，暴饮暴食不是一个好习惯，你这样下去会吃坏身体的！”
“你懂什么，主食才能被叫做食物，那些软绵绵的东西根本无法填饱肚子！你看看你，就是因为不能吃才瘦的像个竹竿似得！看看我的肌肉……”
杜一边含混的说着，一边撂下刀叉，把袖子挽起，露出足以自傲的肌肉。
白扭过头看了看“瘦的像个竹竿”的安东尼，始终觉得这家伙的身体更加匀称，至于杜……
或许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观吧，白皱着眉头，这样想着。
没有理会杜的废话，而是选取了一些蔬菜和一只鸡蛋摆在杜面前，然后把他眼前的肉食端走，道：“这些都要吃掉，不可以挑食。”
杜眼睛等了一下，却没有争辩什么，而是继续着自己的饕餮行径。
他用餐的方式极其粗暴：两只骨节粗壮的大手不停的向嘴巴里塞入食物，也不见多少咀嚼就强行咽下。食道被大量食物撑出一个不正常的凸起，然后伴随着他的用力收缩，这一大口食物就彻底变成餐桌上的历史。
他身前的牌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减少、变空、换上新的一批。这引来不少人的窃窃私语，但杜毫不在意，冲声音的来源咧了咧嘴，露出一个任何角度都看不出风度的笑脸。
在他面前，白带着点笨拙和模仿性质的用餐姿态都变成了难得的优雅，从这样一个微妙的角度来谈，白的确因此感到了轻松。
不止用餐速度，杜的饭量同样大的惊人：连食堂每个月就是银币的午餐费都不再显得昂贵，以小贵族的价格衡量，这个餐费在杜身上显得无比廉价。
最初，周围的人只是窃窃私语。发现杜根本不在意后，他们就变成了低声的探讨，然后是惊讶和起哄。最后，在周围人目瞪口呆下，杜拍了拍自己并未明显鼓起的肚子，满足的擦了擦嘴。
至始至终，所谓的贵族风范都被抛在了九霄云外。
“这家伙进化的该不会是消化系统吧……”
离开食堂的时候，白隐约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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