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六 三点一线
海岛、刚刚日出。
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少年跪坐在礁岩上，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细腻的皮肤可能被石面的尖锐刺破。太阳沿着他的神秘缓缓爬高，直到覆盖了他整个面部。
这时，少年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腿上的沙砾，歪着脑袋，扯出了一个奇怪的笑意。
“喂，师傅！”
少年向身后喊道。
“什么事。”
“对于修剑而言，任何欢乐之外的情绪都是不好的，是吗？”
“是的，战斗的……”
“战斗的艺术在于猜招、猜心。无论怒、哀、恐惧或是忧虑都会暴露攻击意图，我明白这个道理。”少年笑着打断了师傅的话，道：“可是您也说过，要沉浸在快乐中。假如我感受到了这样一种情绪，它本身不是快乐，但会让我快乐，您觉得我是否应该摒弃它呢？”
“……”
师傅沉默了一会，然后，微微叹息。
“谁知道呢。”
白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窗子覆盖了整个被单：艾琳有责任为他打开窗帘和换气口，但没有权利叫醒他。
手臂的纱布已经重新换过，毫无疑问，自己莫名的小情绪已经被对方发现。白的脸微微一红，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实屋子里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片刻，白用手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毫无疑问，骨骼已经恢复到可以支持普通生活的程度，尽管还不能过度用力，但这个状态已经完全不需要包着纱布。
但白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舍得拆掉它。
“恢复力可是我的秘密……嗯，秘密！”仿佛自我催眠般，白为自己找着连他自己都不想信的借口。
他刚刚打算掀开被子，手就又停留在半空中。随后，他一把将衣服扯到身边，钻进被子里。在被子的遮蔽下欢好衣服，才再度溜出被子，换上鞋。
不知为什么，白最近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深。
只是，现在的他，找不到一点头绪。
白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个暂时无法处理的问题赶出脑海。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课程上。
武者的实力培养是一个循序渐进的事，这从课程进度上就足以看出。
在教授过三种基本进攻方式后，克雷斯花了一周的时间要求学生们练习这三种动作，并在每天课程结束后，他会留下大同小异的作业：反复进行一百次突刺、劈砍以及三千次削，并在这个基础上根据每个人的身体素质进行微调。没有人会去监督学生是否完成了指标，用克雷斯的话说：“变强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能全靠它人监督。”
这就充分的考验了学生的个体素质：他们对努力的重要性有多深的认识，并拥有怎样的毅力贯彻这种认知，这些因素决定了他们能够走多远。
除了剑术教学外，每隔两天，克雷斯会安排一次强制性的午餐：和初次一样，它们大多包含许多鸡蛋和肉。不管别人感受如何，白的确是从最初的恶心到适应，以至于最后，他的正常午餐也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这种规格，不需要学校的监督和强制执行。
知道现在，踏入食堂的人已经能够从吃饭风格上判断出哪些家伙是属于武者系。
没错，就是吃饭毫无风度的这一群家伙。
白的体力在同学中着实算差的，突刺、劈砍和削的练习除了在他的手掌上留下几个血泡外，还深深的验证了这点。尽管白每天都尽量去完成任务，但实际上，他的身体根本无法胜任这种训练强度：开始几天，他熬到很晚才能完成指定数量的任务，然后慢慢的，睡眠不足的他状态明显下降，即使熬夜也无法跟上进度。白很快发现这是个恶性循环，所以，他十分果断的减少了修炼次数。经过仔细的计算和斟酌，白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每天五十次突刺、十次劈砍和三千次削。
这样定制是有原因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白发现：尽管同为基本技巧之一，劈砍的使用次数和变化着实很少，通常只作为最后一击使用。并且，自己的劈砍并没有多大的威力，这是身体素质的硬性限制，对他而言，劈砍只是一个动作幅度较大的普通攻击而已。所以，他只是捎带着练习一下，防止生疏，把精力重点放在另外两个技巧上。
尽管这样，白的训练仍需要大量时间和体力，但至少他的状态好了不少，不会影响第二天的学习。
每天早起锻炼身体的杜见状，又邀请白进行晨练。
最开始，在天还未亮之时，杜就粗暴的掀开白的被子，把睡眼惺忪的白扯下床。在迷茫的洗漱后，两人顶着小雪就开始了晨跑、俯卧撑和韧带拉伸等运动。用杜的话说，这都是很基本的运动，但长期坚持下来终有收获。
在晨练带来的交流机会中，白终于知道为何莱恩会选择帮助自己：杜也是金布力家族的一员。作为金布力家族的旁支子弟，杜和普里昂对待人生的态度明显不同，这或许和金布力的传统有关。金布力认为：强者理应统治一切。因此，这个家族的本家和旁支分界并不明显，倘若哪天，某个旁支的家族力量超过本家，那么，这一代的本家就会易主。而莱恩，正是本家下一代领袖候选之一。
因此，金布力的孩子们除了不见得存在的兄弟情谊之外，大概还存在的特殊的竞争关系。有趣的是，竞争归竞争，一旦结果落幕，无论哪一方失败了，大多会安心辅佐胜利者。这是种不可思议的关系，用杜的话说，这是搀在金布力成员骨子里的骄傲。
或许金布力家族离经叛道，却能坚持存在的秘密就在于此：他们从不遮掩这个秘密，但似乎其它家族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学习不来。
日复一日的坚持。
开始的时候，白觉得有些疲惫，但连续一些日子后，白发现，逐渐适应节奏的身体反而更加轻松舒适，到后来，白甚至能早早完成任务，保证睡眠，并在第二天比杜早起。他终于找到机会粗暴的掀起杜的被子，看着杜的惺忪睡眼，白突然发现，世界上也有和利益无关的愉悦。
除了肉体的修炼外，他还需要接受卡尔的教育：炼金术。
炼金术是魔法药学的旁支：它不着重于教育人们怎么救人，而是把重点放在如何利用药性伤人，也就是调配毒药。尽管知识体系大致相同，但两者的教育方式却存在着很大的区别，比如魔法药学的课堂上就绝对不会出现对话……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尖啸草和红色丁零的组合是大寒！它们已经能让人的血液迅速凝固，迅速！这个过程已经很快了，根本不需要加上凝血酶！你要做的是毒药，不是急救止血药物！”
“您没有告诉过我，卡尔老师。”
“哦，那就是我忘了！”
与卡尔深入接触的日子里，白发现，这其实是个很有趣的老头：他会抓住每一个时机来树立自己的威严形象，但真正涉及白学术上的错误以及约书亚的时候，他又会立刻变得焦躁和不理智。
白很好奇老头和约书亚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理智强烈的警告他别去问这种问题。
不管怎么说，卡尔终究旅行了他作为老师的责任。而且真的应了他的话：他确实在教育白如何养育小曼德拉。
克雷斯的教学逐渐丰富，他开始讲述一些由基础剑术拓展出来的招式：比如在突刺后迅速的小幅度爆发刺击、利用寸劲产生的冲击力进攻的“秋沙雨”、劈砍后接着惯性呈圆月状大幅度挥砍的“唐竹”、削打后反握刀刃进行抽击的“鞭笛”……
最初，每个技巧会给学生三天的练习和熟悉时间，慢慢的，这个时间逐渐减少到一天。到最后，他甚至一堂课教授好几个技巧，让学生自己找时间练习。
受到计算天赋的影响，这些招数直接被拆分成了由削、劈砍和突刺组成的可变化连段。这时白才深刻的体会到克雷斯所说的：“所有剑技无论怎样变化，其本质都是这三个动作在不同角度下的连贯组合。”
魔法理论学仍在继续，在对魔法的认知上，老师们众说纷纭。
阿斯卡导师认为，魔法的本质并不适合现在这个程度的学生探讨，脚踏实地的冥想，把目光放在眼下，走一步算一步才是人生旅行中最好的方式。而在这之后的一堂课里，酶玛太太又认为，要对魔法的本质充分认知，才能更好的规划自己未来的路线。
两种说法截然不同，让白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老师们的理论都不尽相同，有趣的是，以两堂课为一组，几乎每组老师的理论都是相互对立的，这让白愈发的混乱与无所适从。当他带着这个问题向卡尔求助的时候，卡尔一脸不耐烦的把他踹出了屋子，并且告诉他，等卡尔的魔法理论课到来时，白就会得到答案。
卡尔的魔法理论学被放在了第三十一堂课，没有任何老师的理论和他对立，也没有任何一个孩子缺席。但实际上，他的课程十分简短，仅仅是一个不到五分钟的小故事和寥寥数语。
“从前有两个人想成为小说作者，在他们写字之前，曾寻访过许多人的意见。有人说：开头要吸引人，要在短短数行中扯出主要矛盾。有人说：要有深度，要更注重埋下伏笔。更多人说：你们得去更多的感受生活，体会生活，才能写出让别人产生共鸣的文字。这些说法大体是不错的，但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同，认知也就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其中一个陷入了无数相互冲突的理论中，始终想要鉴别出谁是正确的，想一开始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而另一个人在短暂的思考后，就推开了全部理论，带着懵懂开始尝试写作许多年后，第一个人在认真的思考中一事无成。而另一人，尽管过程跌跌撞撞，却小有名气。”
“孩子们，前者的认真严谨并不是缺点，尽量避免错误是一件好事。但是，凡事都要把我一个度，不要因噎废食。有些时候，勇敢直面自己的无知却恰恰是最睿智的选择，这就是我要讲述的理论，下课！”
……
学院、演武场、卡尔的魔法塔。
白就这样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直到克雷斯讲完尖锐短兵器通用技巧“牙突”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白的实战技巧其实没有太大提升：这是风平浪静的一个月。似乎普里昂的手下找过白几次，但白的行动极其简单且富有规律，这让他反而难以下手。克里斯所教的技巧被白分解成一组组单体动作，并深刻的印入他的脑子里，并且在克里斯的教学之外，白还发现了数种这些技巧的其它衔接方式。即使这样，白的身体对这些衔接也没有什么太深刻的记忆：他在更多的时间里仍然注重磨练自己的基本功。
现在的他，已经能轻松的完成一百次突刺和斩击、并在不休息的情况下削打三千次还留有余力。
这并不能代表白的所有收获，除了身体的精进，他的法球研究也得到了突破式进展：在许多次失败后，白终于成功的凝聚了第一个属于他的法球：暗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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