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二 失神

　　露的建议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行动永远更应该结合需求。而对于现在的白而言，诸如魔法卷轴一类的外物恰恰是最符合当前情况的需求。因此，他并没有与露过多寒暄，只是把她带到了教室，将笔记按顺序整理好后教给她，随后便直奔拍卖行而去。

　　距离上次拍卖已然过去一周，也就是说，自己寄售的暗灭已经经过了两场拍卖。白估算着，自己怎么也该在拍卖行存有一千金币了。毕竟上次自己离去的时候，暗灭尚未拍卖完毕，就已经喊道了五百三的高价。

　　在经过汨罗草的沐浴后，白还刻意晒了会太阳，并把血液流速控制的相对缓慢。现在他已经明白，上一次去拍卖行寄售暗灭时自己做出的那点掩饰怕是根本无法瞒得过对方的扫描。如果没有别的人干涉，恐怕对方早就寻到了自己身份的痕迹，至于信或不信则是另一说。但尽管这样，该做的遮掩还是要做。白已然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表现的越是愚蠢，对方就反而不会敢随意动歪心思。

　　事实上……洁西卡还真的和同事探讨过白的年龄

　　拉尔夫，拍卖行“罗”的首席鉴定师。

　　说是首席，其实整个拍卖行就只有他一名有正式资格的鉴定师。这并非罗对人才的吸引力不足，而是因为鉴定师实际上是一个门槛极高的职业：眼光、见识、财力，想要成为一名鉴定师，这三件一个也缺不得。

　　在同事眼中，他总是穿着耐热的工作服，带着护目镜在台后认真的辨认着每一件送来的商品。他的工作高效且一丝不苟，就像他的人一样。但熟悉他的人却知道，拉尔夫是个有些内向的家伙，至少他们都知道他喜欢洁西卡，却从未见到他做出表白。

　　偶尔洁西卡找他做事的时候，他总是做出一副放荡和随性的样子，偶尔会拿起一本厚厚的词典不断扇风，试图掩盖自己因激动而有些涨红的脸色。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个同时具备了眼光、见识和财力的小伙子与常人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总唤她“老板”。似乎这样称呼，能让他在与她谈话时少了几分尴尬。

　　在白送来暗灭当天，他就陷入了对这颗暗灭近乎无休止的研究中。这颗暗灭结构稳定、可拆分，并且在拆分后与普通暗灭无异。如果按照拆分时的顺序重新融合回去，它仍然具备着奇妙的特性：可叠加效果、无视词缀以及附魔位的限制。

　　结构稳定，该死的结构稳定。

　　作为商品，结构稳定无疑是一件极为优秀的事情。但鉴定师不是商人，他们是科学家，而科学家最讨厌的大概就是稳定。尤其当样本只有一件的时候，他们大都会小心翼翼的处理样本，生怕因为一些粗暴的手段导致样本破损。但如果他们真的想要了解一样东西，又不得不试探着触碰样本的承受底线，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感觉会比这种状态更加恼人了。

　　“还是没有进展吗？”随着实验室门口传出的一阵脚步声，洁西卡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

　　最近的她总是心情愉悦，偶尔还会在休息时间哼些欢快的歌。事实上，自打白送来这批法球，拍卖行的生意就异常的好。许多家族子弟都会试图打探这暗灭的消息，当然，在打探前，他们总要装模作样的为拍卖行的红火做点贡献。

　　每次看到她的笑容，拉尔夫总觉得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他放下手中的活，十分坦然的说道：“是啊，这颗法球真的是不可思议。从表面结构上看，他和普通暗灭无二。但每次拆分和重组的过程中，我都能感觉到一丝丝神术的气息，但我却找不到这气息的源头。”说着，他重新拿起桌上的暗灭，熟练的将它分解成几个单独的部分，然后指着其中一块说道：“你看，它的核心还是标准的伊修塔尔五芒星。但如果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这些能量却在按照神术规则运转。也就是说，这颗法球的制作者能够将恶魔的学识与神术这两种完全抵触的体系结合在一起。而想要达成这点，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同时亵渎支配这两组学识的神明，这真是件大胆到疯狂的事情！”

　　“你这不是已经发现了许多东西么？”洁西卡为拉尔夫倒了杯水，道：“你该适当的休息休息，别把自己逼的太累了。”

　　“我不累！”拉尔夫嘴上这样说，却是很急迫的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下大半后，才再度开口：“你呢？对那人调查的进展如何了？”

　　“不怎么样。”洁西卡撅着嘴吧，道：“他在离去后，倒是留下了不少线索。但循着这些线索一路追查下去，查到的却只是一个从贫民区跑出来的，身份干净的小孩子。但你也对这批暗灭研究过一段时间了，自然能够想到，能制造出这种法球的人又怎么会派一个普通的小孩来与我们交涉？”

　　“通常来说，自然是不会的。”拉尔夫举起暗灭，道：“这种法球的特性一旦被研究明白，几乎可以掀起一波新的装备改革，制作者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任何家族在得到这种技术后，正常的反映都应该是尽可能的封锁消息。但这个人却愿意将这一批暗灭投入市场，那么他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带来的好处理应凌驾于这暗灭能带来的利益之上。导致你产生疑惑的原因正是如此，对么？”

　　“嗯。”洁西卡很干脆的点点头。

　　“这是以一个家族政客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所得出的结果。”拉尔夫抿了一口水，认真说道：“但以我来看，没准这个人真的是个小孩子？”

　　“怎么可能？”洁西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煞是好看。

　　“你看这里。”拉尔夫拿出一颗水晶球，把它镶嵌在魔法底座上，待能量充盈后，水晶球便投影出白当日初来拍卖行时的场景。拉尔夫略微调整了一下视角，指向白兜帽下有些干涩的眼睛，道：“你看这里……”

　　洁西卡俯下身子，好奇的等待着拉尔夫的下一句话。

　　“你看，他刚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向的是你的脸蛋。好吧，我承认你的脸也十分好看，但假如换成一个成年人，第一眼应该会看向你的胸……哎哟！”

　　拉尔夫的话还没说完，洁西卡就红着脸随手抓起一顶钢盔，直接砸在拉尔夫的脑袋上，随后银牙轻咬，一字一顿的说道：“感、谢、你、的、分、析！”

　　拉尔夫的脑袋上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大包，这一次，首席鉴定师用一种新的方式证实了这顶钢盔的坚固性：至少砸在一名六级战士的脑袋上不会变形。

　　拉尔夫完全是在开玩笑，洁西卡也没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只是，被他们随意忽略的玩笑恰恰就是他们追寻的事实。关于这点，他们没有想到，白也没有。

　　白身着兜帽，从尤诺悄悄溜出之后，轻松的租到了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赶向拉诺斯。

　　但其实，他的时间并不宽松：三天的功夫，休息和疗伤占了半天、这次取钱估计也要半天。剩下的两天中，他不止需要找到短剑、皮靴并补充魔法卷轴，或许还需要到卡尔那走一趟。

　　白对改良燧发火枪的认知仅限于书本上的那点知识：射程、火力以及禁止私自贩卖。对于他的大概价格和购买途径并不是十分了解：比如……所谓的黑市在哪，白可是一点摸不到头绪。

　　他总不能跑到拉诺斯这个王国认可的男爵领领随便找个商家，开口就问：“你知道怎么联系黑市的人吗？”倘若这样做，他不是被当作精神病赶出店门，就是会被拉诺斯的执法队关进地牢。因此，关于这改良燧发火枪的购买，他还需要一些熟人的帮助：约书亚或者卡尔。

　　自打约书亚把自己领到拉诺斯后，就一直很少露面。相比之下，卡尔却从来都呆在那栋毫无品味的魔法塔里面做自己的事情。尽管白猜的出，他如果找卡尔问燧发火枪的事，卡尔一定会吹胡子瞪眼的骂他一顿：诸如“你不如来试药吧，只要能活下来，我就给你一包毒粉，保证撒出去之后场上就你一个活人”之类的牢骚也免不了。但在一顿骂之后，卡尔通常也会真的帮白解决问题，所以整体来说，白还是很喜欢这个小老头的。

　　白还在愣神，马蹄的哒哒声就已然停止，车夫耐心的等待了一会后，还是回过头，冲白喊了一句：“哟，客人，您的地方到了！”

　　白这才回过神来，他慢慢的点点头，做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走下马车。而后，看着重新点在地面的马蹄和滚滚的车轮，一时有些失神。在书本中，这种状态应该被称作发呆，白一贯认为这是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但在现在这略显紧迫的时间段里，白却出乎意料的享受这种放空的感觉。他突然觉得，偶尔不去考虑变强、不去考虑自己身边乱七八糟的阴谋，只是在卡尔旁边打理打理花草，也是不错的日子。

　　这真是个没志气的状态，白自嘲着摇摇头，把目光投向了市中心的方向。

　　“拍卖行，罗。”

　　白喃喃念叨着，他的目光从失神的状态缓缓恢复，然后，重新染上了一层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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