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从前有座山 二
“那你看那是什么？”顾见伸手一指。
江淮顺着顾见的手指看去，平日里还算稳重的面上露出几分惊讶来。
顾见倒是跃跃欲试：“看起来像座庙，不过规格应该不大，话本里出现这样的情况，定然是哪个精怪爱上了哪个书生，幻化出貌美的少女模样……”
听见顾见絮絮叨叨的声音，江淮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怀揣着若真是有精怪，那他阿姐是不是就有救了的莫名心态，江淮拉着顾见的手腕就往前走。
这时候，夜空中厚厚的云层将月亮遮的严严实实的，整个世界好似忽然就暗了下来，就连风声都小了些许。
两人到了门口，抬头。
“牌匾上没有字？”顾见激动了：“难不成真的是妖……”
最后一个字，被顾见咽了下去，他咽了口口水，眼睛盯着江淮侧身不远处的地方，压低了声音有些哆嗦的问：“阿、阿淮，那个，是狗么？”
江淮也觉察到危险的气息，身子紧绷侧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泛着绿光的兽瞳。
江淮：“……”
神他么的狗。
江淮的第一反应就是江顾见挡在身后，好在顾见在他的另一侧，他稍微一侧身便能将人遮住。
“阿淮……”顾见挣了两下没挣开。
“别动。”
就这几秒钟，冷汗沓湿了两人的内衫，一阵凉风吹来，冻的两人一个激灵。
江淮眸子盯着兽瞳，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小声道：“一会若是它动了，你就转身往山下跑，别回头。”
“不可能！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山间野兽本就多，如今正值初冬，食肉动物捕猎越发困难，如今两个猎物送上门，它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无虞山从未传出过什么野兽伤人的事，导致他们都忘记了，这里也是深山，野兽出没也是常事。
他们竟毫无防范的就进了山。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武功比你好，轻功也算可以，待你脱险，我再想办法逃脱。”
尽管江淮说的是实话，可顾见不信，狼是群居动物，如今只是第一只，谁知还有没有第二只第三只。
顾见稳定心神，从腰间抽出匕首，坚定的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江淮气的想打人，可又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墨~安墨~”
庙里传出清脆的喊声，江淮见隐在黑暗中的狼缓慢的靠近，强自镇定悄悄地后退。
庙门两侧挂着的灯笼映照出这只狼的真面目。
这是一只身材健硕皮毛发亮的黑狼，浑身上下如墨一般，个头大的出奇，站起来怕是比他都差不多高。
黑狼盯着江淮的眼睛往前走，直将两人逼至一侧，让出了大门口的位置。
顾见虽然整个人都在哆嗦，可匕首却握的紧，盯着黑狼想它若是扑上来，自己就把江淮推开，和这狼拼了。
这时云层散开，无虞山再度沐浴在月光下。
气氛紧张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响，无字庙宇的门开了。
江淮和顾见飞快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姑娘，没来得及细想，又见黑狼一个猛扑冲那姑娘扑了过去，惊叫道：“姑娘小心！”
江淮飞奔两下纵身跃起，手里不知何时抽出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安虞漫不经心的抬眸瞧了一眼，五指一抓接着扑过来的黑狼往后退了好几步。
带着狠劲扑在空中的江淮眸子一缩，想要收式已来不及，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地上。
“阿淮！”顾见反应过来冲过去，见江淮半跪在地上，那只狼却不见踪迹。
“狼呢？”顾见来回看了两圈，愣是没找到，一脸懵逼的问江淮：“我瞎了么？”
江淮用了用劲将匕首抽出来，站了起来，木着脸将匕首插了回去。
亲眼看到一只身材硕大的狼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幼崽，他需要缓一缓。
几秒种后，在顾见不明所以的目光里，江淮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恭敬地道：“在下江淮，家姐病重特来求药。”
顾见这才去看安虞，见安虞怀里抱着一只萌萌哒黑色的毛茸茸生物，顿时脑洞大开，瞪大了眼睛说话都哆嗦了：“它、它……”
“进来吧，将门带上。”安虞摸了摸安墨柔软的耳朵，转身走了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顾见一眼就瞧出江淮眼神里的不对劲，顿时热血沸腾：“阿淮你看见了？”
江淮视线平移，一点波动都没有，抬步走了进去。
顾见赶紧跟上，还不忘把门关上，亦步亦趋的跟在江淮身侧，嘴里念念有词，手上还比划着：“是真的吧？这么大啊，这么小……”
江淮打量着这座凭空出现的庙宇，进门左侧一棵白玉兰树长势良好，花苞也比外面野生的要大一些，香味也稍稍浓郁一些，树下放着一把摇椅，一个八仙桌，几把椅子，右侧吊着一个秋千，花花草草种了满地。
两人踏进室内，正要抬头看神像，均是头皮一麻，一股压抑的气息凭空而来，没几秒钟，两人的脸色比适才还要白。
“差不多的了啊。”安虞将安墨放在地上，从桌案下拿出两炷香，一人递了一根过去。
江淮明显能感觉到，安虞的话说出来，那股气息似闹别扭般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撤了回去。
这种情况让他心里安定了些，不管是什么怪力乱神，只要能救阿姐，他就什么都不怕。
江淮双手接过香，恭恭敬敬的点上，可谁知才插进香炉，香就灭了。
江淮心底一沉。
安虞瞟了神像一眼，走过去将摆在上面的炒瓜子端了下来往右侧间走，安墨颠颠的迈着四只小短腿跟在后面，轻巧的跳上桌子，眼巴巴的望着安虞手里的瓜子，等着投喂。
一时间整个室内只有嗑瓜子的响声。
不知为何，江淮觉得这气氛很不对劲。
像两个人在较劲，找事的脾性怪异，另一个则有恃无恐。
然后，灭了的香又燃了起来。
江淮：“……”
顾见见状来不及惊奇，赶紧把手里的香也插了进去，见香燃的好好地，这才松了口气。
“这位仙……”
“我叫安虞。”安虞抬了抬下巴：“坐。”
江淮没动，顾见经过刚才灭香又燃香的事也不太敢造次，也没动。
趴在桌子上的安墨转着眼珠子看了过去。
江淮觉得他好像读懂了安墨的眼神，喉结动了两下，迈着步子走了过去，格外乖巧的坐下了。
安虞将盘子往中间一推，道：“说说吧。”
江淮这才将缘由一一道来。
却原来江淮的阿姐方祈月半月前突染恶疾，短短三天时间，头发都白了一半，容貌似老了几十岁，太医院所有人对此都束手无策，公主府虽门禁森严但消息到底还是传了出去，如今上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祈月郡主身染恶疾，更有坊间传闻，祈月郡主如此不知事做了什么恶事被神灵惩罚，才造此报应。
一向强势的长公主殿下因女儿病重无暇顾及其他，能寻的人都寻了，能用的药也都用了，也只是能让女儿在世多受些罪罢了，这次长公主殿下来福寿山大德寺拜祭，也是要为自己女儿求一个结果。
“母亲也曾去过国师府，大闹了一场却未有所得。”
安虞丢了颗瓜子仁进安墨的嘴巴，好奇的问：“那你为何又去了？长公主得不到结果，你就可以？”
江淮压下心底的惊讶，苦笑道：“我那日不知为何路过了国师府，便想着进去试试，谁知国师竟是见了我，到了殿前还未开口，他便送了我五颗白玉兰的种子，只说西行或有果，我便来了。”
他来之前其实并未抱多大的希望，如今却不同了。
凭空而现的庙宇，凶猛的黑狼，灭掉又燃起的香，未卜先知的安虞，每一样都让他心底的希望冉冉升起。
江淮再度站起来，又行了一礼，“不知安姑娘可有解法，救我阿姐与水火，在下感激不尽，若有所驱，万死不辞。”
江淮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宛如一个誓言，字字真心，敢面苍天。
安虞反手敲了敲桌子，示意江淮坐下，边嗑瓜子边道：“你阿姐得的不是恶疾，是咒，虚妄咒。”
“咒？！”
“施展这种咒术，需先知晓中咒之人生辰八字，然后和以其血，辅以咒术唤恶鬼吸食其生气，以你阿姐衰老的速度，那恶鬼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顾见听得脸色发白，也顾不得追问什么恶鬼之类的，赶紧问：“那可有解救之法？”
安虞不紧不慢的道：“当然。”
“这恶鬼多半是人力蓄养，这人呢，多半修得是邪门歪道，本身大限将至，或以此法偷盗旁人生气得以苟延残喘，你既是皇室中人，自然得龙气庇佑，吸一个你阿姐，他最少能多活三十年。”
“何人竟如此恶毒？！”顾见义愤填膺。“祈月姐姐的一条命他才能用三十年？！”
安虞：“……”
江淮：“……”
安墨：“……”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还请安姑娘救我阿姐。”江淮起身就要下跪。
“给我坐好！”安虞一拍桌子，江淮条件反射的又坐了回去。
安虞看了江淮一眼，放下瓜子拍了拍手，在腰间的锦囊里摸了摸，拿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石头递给江淮。
江淮伸出双手接下，疑惑道：“这是……”
“这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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