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变不回来

　　从凰羽使得榣凰魂体成型之后，她便知道自己的肉身已经与魂体建立了某种更深一层的联系，虽然依旧是以人形为常态，但已经可以到了依魂体随意化形的阶段。只是她从未尝试，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未修成散仙，体内的仙灵之气不足以维持魂体的形态。

　　焚身烈焰透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侵入，血脉之火在败退之际却再次迸发生机，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在身体内部。榣凰的皮肤在抵抗挣扎之间透出了血红之色，血色越发浓郁，她的皮肤上逐渐渗出极小的血珠。

　　仙灵之气在榣凰极不稳定的状态下开始躁动，她眉头紧蹙，那凶火再次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让血脉之火迸发的生机变得极为短暂，凰鸟之身的血脉火种节节败退，几乎将被吞噬干净，狼狈至极。疼痛之感沿着榣凰身体的每一根神经传入大脑，她感觉自己几乎要在烈焰之下化为灰烬。

　　她再也忍受不住，猛然张开血红的双目嘶吼出声……

　　一声尖啸伴随着山石倒塌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抚荒闻声手指微微一动，抚仙山上下便尽数笼罩在了结界之中。

　　能容纳千人的山洞却被腾空而起的巨鸟撞了个粉碎。那赤目尖喙，华丽无比的凰鸟周身包裹赤红烈焰，舒展开华丽巨大的羽翼直冲云霄，脆厉的鸣叫之声响彻整个抚仙山。

　　抚荒静静站在原地，结界足以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甚至是声音都完全隔绝，他神色依旧平静。因为失去双目，只能靠神识的感知，而他所能感知到的便是如被雾气笼罩一般模糊不清的场景，所有可吸纳仙灵之气的生灵在他看来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榣凰那足以让所有散灵为之赞叹的华美凰鸟之姿在抚荒的感知中只是一个巨鸟的轮廓。但早在榣凰闹出动静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会这般，所以这场景清晰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火焰是否被她真正的炼化。

　　在肉身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魂体不会显现，魂体现说明榣凰的肉身已然在凶火的灼烧之下达到了极限。抚仙山上的仙灵之气宛若倒斗一般向着榣凰疯狂的汇聚而去，而那血脉之火在其冲入云霄的刹那便熊熊不断绝的燃烧起来，只瞬间便将凶火包裹，吞噬殆尽。

　　疼痛感已经完全消失，榣凰只觉得自己的躯体无比轻盈，而这庞大躯体所蕴含的力量让她极为震惊。

　　“怪不得师傅说魂体现才是真正的修为，原来人形的限制在这里。”榣凰在抚仙山顶盘旋过后落于地面，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随魂体化形之际早已疼的稀里糊涂，说变就变了，所以并未从中掌握什么窍门。以至于现在想要再度化为人形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榣凰在心里狠狠咒骂了自己一通，铜铃般赤红的双目瞟见了一抹熟悉的白影，她仿佛是得到了救赎，却又在瞬间有些愧于开口。犹豫再三之后，某美艳无比的凰鸟终于主动操着略显扭捏的步态来到那‘失明’的神君面前。

　　仙灵之气的翻涌带起狂风，抚荒感知到榣凰身上火焰的强横，见她已经落于地面便知道赤炎山带出的火焰已经不足为虑。

　　于是一‘人’，一鸟就这样在一切都安静下来结束之后，大眼瞪眼窟，沉默的‘对视’起来。

　　榣凰知道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抚荒极度沉默寡言，所以她并不指望他能率先开口，询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操着如此庞大的躯体站在他的面前。于是硬着头皮张了嘴，结结巴巴道，“神君，我…我……可能变不回去了……”

　　气氛在变为凰鸟的榣凰吞吞吐吐的说完这句话并吹掉了抚荒的兜帽之后，变得十分诡异、无比尴尬。

　　抚荒沉默……

　　榣凰面对着抚荒恨不得现在抚仙山就可以裂开一个足以装下她这庞大身躯的地缝，这样她就可以立刻、马上、毫不犹豫的钻下去！

　　‘裘灵那个老家伙不是说魂体成型，肉身就可以依魂体随意幻化吗？我现在想变回人形啊！为什么没有动静……’榣凰心中欲哭无泪，见抚荒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又厚着脸皮，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瞪着铜铃般的赤红色大眼睛看向了这位在她庞大身躯衬托下如此娇小的神君。

　　半晌抚荒终于开了口，“低头。”

　　榣凰心中雀跃，连忙照着吩咐低下了自己极其明艳美丽的头颅。

　　抚荒抬起苍白修长的手在榣凰的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榣凰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天灵盖涌遍全身，眨眼间她便从凰鸟本体幻化成了人形。

　　不知是否是错觉，榣凰在双脚踏实落在抚荒跟前变为人形之时似乎从这面若冰山的神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闪瞬即逝的笑意，只不过那笑太过清浅短暂，她根本无从确认。

　　抚荒垂下手，见榣凰呆呆的望着自己，于是沉默了片刻道，“幻化，心无杂念。”

　　榣凰闻言回过神，瞬间地下头，而后又重重点了点头。心道若换做自己是神君，那样的场景肯定也会笑，只不过那笑是笑自己蠢。

　　抚荒看了榣凰一眼，转身离开。

　　“仙灵池，两个时辰。”温凉的声音飘入榣凰的耳中，她抬眼便见抚荒已经走远，于是在背影消失在浓雾之中后长长叹了口气，似是如释重负，又似是羞愧幽怨。

　　仙灵池水滋养魂体，去浊化邪，有固修为。榣凰浸泡在透心冰凉的池水中感觉到身心都极为舒适。化为凰鸟冲入云霄的那一刻，她便感受到了仙灵之气在自己身体中疯狂的汇聚，那感觉让她有些贪婪和享受。

　　从进入抚仙山开始她便以一种更为迅速的方式成长，她隐约能感觉到抚荒的有意为之，但是能想到的解释，却只有这件事或许是受她的师傅裘灵所托。只是无论如何她都心存感激。

　　思绪飘飘荡荡，一阵困意袭来，压倒了榣凰混乱不断的大脑，她再一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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