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血脉相斥，血脉相拥
咔啦——咔啦！
剑刃崩裂，衫雪被扫飞，身形坠入残垣断壁之中。
“啧——”手中的箭矢已经用完，于暗处的鲁邦眉头紧锁。
“衫雪……”蕾阿娅望着用最后的魔力维持着的屏障被撕开，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哟~哟~哟~脸蛋还不错嘛~”恶魔角盔男子悠闲地走近，蹲下观察着蕾阿娅，“嗯……好像在哪儿见过……嗯？嗯唔？唔嗯——”
“——”蕾阿娅别过头。
“有啦！不是维希帝国的公主吗！？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可挣大发了！”男子狂笑着，“战利品~拿回去换钱。卖给国王，又是一笔收入。”
一边说着，便要抓向蕾阿娅。
啪——
“痛——”蕾阿娅反手将男子的手挥开，但柔弱的手背打在那坚固的臂铠之上，只是起了一道红印。
“哈哈，哈哈哈哈——”男子大笑道，“竟然没有屈服？该说不愧是公主吗？嗯~让我想想，你们这些烂贵族是怎么说来着？优待俘虏，不是吗？”
他站起身，将长剑插于地上，微微行了一个绅士礼。
“瑞尔多王国，王国十二骑士之十一席，普雷斯骑士的骑士扈从，阿鲁撒旦·萨谢斯，向您表示至高的问候。”
“哼！”蕾阿娅揉着手背，别过脸去。
“当然，如果殿下能称呼我‘阿鲁撒旦’的话，我会十分乐意以优待的条件，护送殿下到瑞多茵王城，到国王大人面前去拜访。”阿鲁撒旦笑道，“当然，蕾阿娅殿下您并没有拒绝的权力~”
蕾阿娅嘀咕着：“宁愿被卫肯带过去，也不想被你这种人——”
“嗯？啊，真是任性的小公主啊，这个时候，应该说~”
嗖！咚！
“咳啊！”蕾阿娅被阿鲁撒旦一脚踹开，身子翻滚了一圈才靠倒在一具死尸前停下。
血液顺着嘴角留下，蕾阿娅痛苦的捂着小腹。
“应该说‘谢谢，阿鲁撒旦大人’~”阿鲁撒旦随手提起大剑，然后看向另一边，嘴角弯起，“和崔洛伐那个家伙拉开距离，果然是个不错的选择~看看，看看！这两位是谁？哦——可不是那个古怪的小少爷千思万想的亲人吗？”
“！”
安妮紧紧抱着索瓦斯，麻子则是咽了一口口水，拿着一把还没出鞘的剑对准戴恶魔角盔的男子。
“幸运，太幸运了！乱战中我都没有办法拿到的功绩，竟然在这时候全部搞到手！哈哈，哈哈哈哈——这次能封到什么爵位呢？”阿鲁撒旦舔着嘴，望向挣扎着却无法起身的蕾阿娅，“公侯伯子男……唔~活着的敌国公主，至少得要封我当伯爵了啊。唔嗯~要是能全部折现就好了。钱这种东西，永远都不会嫌多！”
“那么，阿鲁撒旦，把那两个人留给我。”
这时，从废墟中，提着一把长剑的柔弱少年走上前来。
“当然，我的小雇主，您的定金已经付下，我可是祈祷你能完好无伤的付尾款呢。”阿鲁撒旦耸了耸肩，自顾自走向蕾阿娅，“这个战俘我带走了。”
“你的定金已经放到钱庄了，你可以随便离开了。”奥瓦斯没有望向阿鲁撒旦，只是淡淡地走向索瓦斯。
“十分感谢。”阿鲁撒旦提起蕾阿娅，便要离去。
“对了，最后帮我做一件事。”
“当然，算给您的服务馈赠。”阿鲁撒旦微微点了点头，站到了一旁。
“埋葬我们。”
拔剑，出剑！奥瓦斯直冲索瓦斯箭步杀去。
他绝不是哥哥那样的纨绔少爷，而是在父亲的命令下，习文练武，射艺剑技齐全的“贵族”。
“哇啊啊啊啊！！”麻子急忙抽出剑，硬着头皮迎上去，“索瓦斯少爷！快走！”
“马滋！！！”索瓦斯一把便从母亲的紧紧搂抱中挣脱，向着麻子伸出手。
“少爷！！！谢谢！只有你，是我马滋一生要侍奉的少爷！”
嗖！铛！嗤啦——
“……”
脖颈一凉。
“……”
血，流下。
砰咚……
“啊……”
声音已经无法发出了吗？是啊，喉咙割开，已经要死了啊……
视线中，少爷的弟弟，还在向着少爷走去。
“——”
怎能容许！怎能容许仅有的！唯一的！会正眼看待从贫民中，从垃圾堆中爬出来的我的少爷死去！即便是最后一口气！我也要——
“嗯？”奥瓦斯的身形微微一顿，低头看向拉住了自己裤脚的一只手。
毫不费力地便挣脱开了。
无力之人，死不瞑目。
“哥，你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什么出身，只要愿意跟你玩，你就会真心和他相处。”
“弟……”
不同于以往，脸上总是挂着嬉皮笑脸的模样，索瓦斯目光凝重。
“啊……我在呢……”奥瓦斯恬淡一笑，提着那把还在滴着血的剑走来，“贵族的一切，已经不存在了，全部都不存在了……所有人都被我杀死了。”
“为什么……”
“不是母亲期待的吗？”奥瓦斯微笑道，“贵族的血脉，就是应该在这种绝望的相斥中死去！凋零！”
“弟……”
“我诅咒这一切！我诅咒贵族，诅咒权力，诅咒荣耀！我因为这一切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父亲，还必须要失去兄长！”奥瓦斯狂啸道，“它赐予我的没有幸福，只有绝望！注定我要在争夺中杀死你！注定我要在争夺中杀死一切！哥！死吧！一起死去吧！！”
嗖——
嗤！
“……”
索瓦斯微微愣神，低头看向刺入自己胸腹的剑，已经仅在眼前的，奥瓦斯的面容。
“弟……”
“儿……儿子？”安妮张了张嘴，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这一切……
“妈，妈妈……”索瓦斯想要回过头，但却无法做到，只得苦笑一声，“抱歉，我，早就知道了……但，那是我，唯一的，弟弟……”
身形软下，生命迅速从躯体中脱离。
他不过是，一直都大智若愚罢了……
“哥……”
“啊……弟……早知道……我就，在你生日，成年那日，带你……”
“哥……”
“撇开贵族的身份，一起去嫖一次……”
索瓦斯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容，就此死去。
“他，死了吗？”
身着暗杀者服装的女子从一旁走来。
“是你啊……”奥瓦斯向她微微笑了笑，“你恨他，不是吗？”
“他杀死了我的家人。”
“啊……那个啊，其实是我做的。”奥瓦斯微微摇头，“只是，我要栽赃给哥哥，所以才买通他手下的人做的。没想到，那个巡逻队竟然直接杀了那人，真是可笑……”
“你！”安面色微变。
一直以来仇恨的对象，竟然是错误的吗！？
“哥哥他啊，很蠢，遇到看上的女人，只会利诱，演英雄救美的戏，然后去抓住对方的心。是不是蠢透了？就连放出去的狠话，也没一句是真的……”奥瓦斯没有理会安，只是独自缅怀，“那样的家伙，竟然被迫去抢染满鲜血的宝座……真是可笑……”
“混蛋！！你知道，你做的事情……”
“做了，又如何？”
“你——”安举起细剑，便直接刺下。
“咳——”
细剑刺入心脏，随即再抽出。
柔弱的少年倒在地上，与他的哥哥安然沉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安捂着额头，“为什么你们这些贵族的争端，要让我们……”
“儿子，儿子？”安妮愣愣地望着那两具少年的尸骸，神情恍惚，“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还是发生了吗……”而此时，在几名护卫的士兵的搀扶下，一名面容苍老的男子颤颤巍巍地越过这片废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古尔夫！你竟敢骗我！！”安愤怒地吼道，“我答应你，帮你暗中杀死反对的贵族，杀死鼠巷的反对者，抹杀军团中的反对派军官！你竟敢——”
“这是贵族的宿命啊……”古尔夫抬起头，哀叹道，“奥瓦斯，我的儿子，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他为了他最后的自由，最后的爱……”
卫肯悠悠走来，面色冰冷。
还是来迟一步……
古尔夫，他还活着，就是安一直隐藏的秘密。
“自由，贵族就不够自由吗？他可以鱼肉那些平民，可以将所有低贱之人的爱都夺取！贵族就不自由吗——！啊！咳咳——咳咳咳！”古尔夫痛苦地咳嗽着，两边的护卫急忙扶住他，为他擦去口唇上的血液。
“你教会了他贵族的礼仪，教会了他贵族的信条，但索瓦斯教会了他什么叫做平等尊重……”卫肯走上前，将马滋的眼睛合上，然后走向死去的兄弟，“原来是这样，难怪没有贵族那样的跋扈，难怪不轻视身份低微之人……即便是最后，也撒谎了吗……古尔夫，安的事情，是你派人干的吧！？”
“安？你说哪个？我为儿子做的事情太多了。死在我手中的，被我当成炮灰使用的人太多了！我记不清了。”古尔夫摇了摇头，苦笑道，“但如果你要问无关的平民……奥瓦斯他，从来都是和他那个废物哥哥一样呢。”
“你——”安的面色变化这，目光闪烁着。
“够了——”卫肯目光一闪，抽拔出了长剑，“最需要被杀死的贵族，应该是你——”
“那可不行~”阿鲁撒旦扔下蕾阿娅，淡淡迎上前来，“这个贵族老爷，可是付了钱的客人。他让我帮他照顾他那差点刺杀他成功的小儿子，在我还没有收到两份尾款前，我可不会轻易看着他死~”
“鲁邦！”卫肯微微点头。
“搞起！”
嗖！唰！
鲁邦猛地从一片废墟后蹿出，直接抱起蕾阿娅便朝一旁跑去。
阿鲁撒旦：“小子，可以啊？声东击西？本来不想杀你，但现在——”
嗖！大剑斩落而来。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喝啊！”
嗖！
“穿刺他！耀光之枪！”
叮——轰！
耀眼的光之枪直刺向阿鲁撒旦，以无前之势朝着阿鲁撒旦的胸膛贯穿而去。
“崔洛伐——？”卫肯微微一愣。
“该死，还想之后再找你要回那个瞎女孩……”阿鲁撒旦微微后退，以大剑格开了这一击。
“崔洛伐，夺人钱财，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阿鲁撒旦举起大剑，在肩膀的铠甲上敲了敲，“骑士可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骑士不会抛弃友人。”
阿鲁撒旦沉默良久，哑然道：“啧，知道了，战利品你们带回去吧。”
“呼……”卫肯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
嗖！
“这个敢向朝老虎口里拔牙的小子——必死！”
劈头砍下的，是一把狰狞的大剑。
“！”
躲不开，完全没有办法躲开。
只能举剑迎击了吗？
啊……即便是一瞬，就会被那破风之物斩下，吗……
“卫肯！”
“安？”
“啧——”
嗖！
大剑落下，血光激射而出。
飞身而出的少女，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寂寥和悔罪。
“……”
她的嘴型是……
“如果，能早点觉察到的话……”
砰，咚……
“安——”
……
箱中，少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目光。
以及，在我自报“卫兵”身份时，她那眼中流转而成的希望和庆幸。
因贵族的诱拐而孤身一人，控诉着无耻之人，为因利益而无视罪行之人而愤怒，为将罪行抹杀埋葬之人而怨恨。
却也……
因我那平淡的，只是为了按照律法，执行公务而进行的“搭救”感动。
她……
血液溅射在我的面容上，少女凄凉却也释然的笑容，在我眼前闪烁着，消逝着……
她到底还剩下些什么呢？被绝望和仇恨所填满的灵魂，可能只剩下一副为之行动，却又无人能给予她温暖的身体了吧？
曾经拥有的一切已经被夺去，但却未曾有人再给予她新的事物，便再度为了不曾过多正视她的人，将最后的，轻薄的生命献出……
……
“安！！”
“阿鲁撒旦！”崔洛伐面色一紧，挥剑直冲向阿鲁撒旦。
爆发的光耀之剑，以破军之势，摧毁着千疮百孔的地面，袭向那头戴恶魔角盔之人。极光的苍茫之物陨坠而下，似乎是要将黑夜斩落。
留在黑夜中的人已经无法见到黎明。
“血脉相斥的最后……是什么都没有吗……”古尔夫咳嗽两声，望着那道光耀之剑影，悲痛哀叹，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支撑到现在的生命，却必须望着这样的景象吗……”
安妮则是愣愣地望着那道光芒，失神地摸向索瓦斯和奥瓦斯拥抱在一起的尸骸。她望着麻子摔落在地上的长剑，眼中闪过了一丝绝望。
“孩子……我的孩子们……我的，孩子们……”。
光之剑带着最后的哀叹陨坠，让一切回归于黑夜中。
血脉争夺的胜者——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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