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滴泪

　　晚饭桌上，大家都沉默不语，只有菲尔一直在叨咕什么“完了，这回肯定完了”之类的话。他是布兰特最好的基友，深知布兰特和白狼王的感情以及他的脾气，他回来知道白狼王的死讯肯定会疯掉的。

　　沈诗芸低着头自顾自的扒拉着米饭，吃完后第一个离开了餐桌，回阿列克斯的房间休息去了。

　　虽然菲尔已经知道他们俩睡在一屋的事情了，不过为了避嫌他还是等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了以后，才悄悄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看着沈诗芸躺在床上，面朝窗户背对着门口，好像已经入睡了的样子。于是他轻手轻脚的关上门，除去衣服后尽量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地铺上。

　　可他没想到的是，沈诗芸压根就没睡，一直竖着耳朵，再小的声音她也听得见。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实情？”沈诗芸冷冷地问道。

　　“……你和布兰特他们不熟，而且他们也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你说出来了他们会觉得你是为了自己生存故意害死白狼王的。”阿列克斯见她没睡，索性和她聊上几句。“我和他们熟，而且他们也清楚我的为人。即使他们知道是我做出的决定，也不会把我往坏了想。”

　　“……”沈诗芸用手拉了拉被角，将被子向自己脖子方向抬了抬，依旧没有转过身来，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谢谢，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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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所料，十几天后，当布兰特和沐带着埃布尔和他的角魔氏族部队来到黑狼堡附近时，一眼就看到城墙上的旗帜纷纷倒挂着，狼头图案朝下。

　　这是黑狼堡的传统，当有重要人物去世后，就会把旗子倒着挂，以表示哀思。

　　他连忙快步冲进了城，接连问了几个守卫他们都沉默不语轻轻摇头。他心里知道不妙，因此没有管其他人独自一人用形神离直奔主堡。

　　推开厚重的木门，黑狼王和众人正在那里议事，见布兰特回来了，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布兰特……沐呢？”沈诗芸问道。

　　“她在后面，马上过来。”布兰特急不可耐地问道：“出什么事了？！谁死了？！”

　　“布兰特，你别着急。”菲尔心里暗呼不妙，这么多天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劝说道。“你听我慢慢和你说。”

　　布兰特环视了一下议事厅，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唯独少了白狼王。

　　“老白呢？！”布兰特问道。

　　“你先坐下，你听我和你说。”菲尔伸手过去想要拉他，但被他一把推开了。

　　布兰特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得出来他的口风。他感觉自己脑子突然嗡的一声一边空白，嘴里呢喃道：“不，不不不……不可能！我不信！！！”

　　“……”菲尔见他的表情就猜出他已经大概想到发生什么了，因此索性不再多说，等他自己来问。

　　“到底怎么回事？！！”布兰特怒吼道。“是谁干的？！”

　　“图卡。”一旁的阿列克斯抢先说道。“是他手下干的。”

　　阿里克斯替菲尔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布兰特听完之后双拳捏得紧紧地，甚至能听到嘎嘎的响声。他的脸已经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感觉自己的情绪马上就要像火山一样喷发了。

　　“图卡……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他将手一扬，把正在和沐向主堡这里赶来的路易斯化为红雾召唤在了手中，他握着魔女剑朝门外重重一劈，一道红光裹挟着暗能呼啸而出，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地沟壑，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花园中央。“誓不为人！！！”

　　所有人看到他的举动都傻了眼，心想这个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沉默，没有一个人敢在他盛怒的时候上前去搭话。

　　不一会儿，沐从外面跑了过来，看到一道裂痕从主堡门口延伸出来，她急忙走了进去，问道：“怎么了？”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了。

　　“他死在哪里了？”良久，布兰特的情绪随着那一砍稍微冷静了下来，将魔女剑化为了路易斯，问道。

　　“城外的那个废弃储粮山洞，你还记得吗？”黑狼王小声问道。

　　“记得。”布兰特将自己的背头长发向后一捋，说道。“你们所有人都别跟着我。”

　　他连路易斯都没让同行，一个人大步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菲尔有些不放心，小声说道：“要不……我跟着他去看看吧，别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去吧。”站在门口的沐说道。“他不让你们跟着，万一被他发现了一怒之下动起手来，只有我能打得过他。”

　　说完，沐转身跟着布兰特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路易斯看着两人相继离开，心里也想跟着去，但阿列克斯他们追问自己关于这次去北放逐之地的事情，路易斯只好留下来把埃布尔他们的事情和众人讲了一遍。

　　一路上，布兰特都以黑雾化快速前进。沐在后面极速狂奔，才勉强没有被他甩开太远的距离。等到沐赶到废弃山洞的时候，发现布兰特早已经到了那里。

　　她躲在远处偷偷注视着他，只见布兰特跪倒在了那已经被火药炸塌了的山洞洞口，默默地在用手抹着自己的眼泪，不时还能听到轻微的啜泣声。

　　【不是吧？他哭了？！】

　　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自打她和布兰特相识以来，别说哭了，就是连难过的样子都没有表现出来过。在众人面前，他一直是一副大男子主义的做派，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让人家看不到他一丁点的软弱。

　　没想到在背地里一个人的时候，他竟然也会像这样不顾一切的释放出自己的情感来。

　　想到这里，沐不禁感觉有些好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当着沈诗芸的面自己总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痛苦全部埋藏在心里，以至于触发了暴走都不自知。自己又何尝不想像他一样，在没人的时候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情感，一个人好好痛哭一场？

　　布兰特像是一个鸵鸟一样，坐在地上把头深埋在两腿间，抱着自己的头顶哭得稀里哗啦的。长期以来他把拯救暗星的重担压在自己肩上太久了，这种压力就像炸毁这山洞的火药，在他心里不断地堆积着。而白狼王的死就像是点燃炸药的那一把火，让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越哭声音越大，竟然大到都没有听到沐走来的脚步声。直到沐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才意识到后面有人跟了过来。

　　他瞬间止住了哭声，没有回头，用手拽着狼皮披肩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泪水后，强行将自己的哭腔憋了回去，冷冷地问道：“有事吗？”

　　“不用忍着了，想哭就哭呗？”沐坐在了他旁边，看着他说道。

　　“我没哭。”布兰特将头扭向了另一边，不让她看见自己那布满泪痕的脸。“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跟来了吗？！”

　　“大家不放心，我就主动请缨跟你过来喽？”沐笑着问道。“怎么？想打我？来啊，打我两下让你发泄发泄，也别光让你当我的出气筒对不？”

　　“……”布兰特垂着脑袋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自己心底里可能正期盼着有个人能跟着过来，陪自己说说话，只不过他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沐。“我是由宇宙主母制造出来的生命体，她可以算是我的母亲，但我天生就没有父亲。虽然我名义上是王子，是暗王的儿子，但事实上我一刻也没有把那老头子当父亲看待。白狼王和我的感情很深，他的年龄也足够大，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做我真正的父亲一样看待……”

　　“……”沐还是第一次知道白狼王在他心里的定位，起初她以为这俩人就是普通朋友关系或者战略同盟关系而已呢，难怪白狼王死了他会难过成这个样子。“你如果需要的话，我肩膀可以借你使使……”

　　话还没说完，布兰特没有靠在她的肩膀上，而是扭过身来直接一把抱住了她。

　　沐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两只手无处安放，不知道该摆在那里才好。沉默了很久后，她才说道：“咱们在这里哭上一辈子，也不可能把图卡哭死。我想白狼王他也不会想看到你意志消沉的这种样子对不？这一点都不像你，你得振作起来，亲手杀了图卡给他报仇才对。”

　　“对，你说的没错……”布兰特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沐一劝说自己立刻就解开了心结。他感觉如果追来的人是菲尔或者阿列克斯，可能自己根本不会听进去他们的话。“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图卡，让他付出代价！”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布兰特嘛！”沐笑着挣脱开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会帮你报仇的，打架可千万得叫上我，我求之不得。”

　　“谢谢……”布兰特露出了一丝温暖的微笑，甚至比阿列克斯的那种还要温暖。“真的谢谢你能跟我来这颗星球，沐。”

　　他将自己肩上银白色的狼皮披肩摘了下来，折叠好了以后揣在了怀里。这是白狼王留给自己的唯一一件礼物。他想保存起来，留作纪念。

　　等到两人回到黑狼堡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众人准备好了他们的晚饭，也不知道他们俩回不回来吃。

　　看着他们结伴回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淡然许多了，大家才长舒了一口气。沐破天荒的没有和姐姐沈诗芸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布兰特的旁边。见他没什么食欲不想动筷子，还不时给他夹着菜，这一切都看在了沈诗芸的眼中。

　　埃布尔也受邀参加了宴席，不过他的身形巨大，黑狼堡没有合适他的椅子。但是他丝毫没有介意，一屁股坐在地上捧着饭碗吃饭，没拿自己当外人。

　　“布兰特，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黑狼王和他碰了一杯酒，问道。“埃布尔领主来了固然是件好事，我们刚刚损失了一百名精英士兵，角魔的加入可以弥补我们的战力。但是情况依旧还是不乐观啊……”

　　“嗯……”布兰特抿了口酒，看了看对面的沈诗芸，问道：“诗芸姐，你觉得呢？”

　　听到布兰特还是头一次像沐一样叫自己【姐】，这让她不由得一愣，在此之前这么称呼过自己也只有关系很好的傅一笑而已。

　　“打仗打得不是别的，是经济。没有经济作为支撑，我们就只能做刺客去行刺，做不了将军或者统帅。”沈诗芸想了想后，说道。“地精前不久刚刚逃离黑狼堡，他们现在已经倒向了图卡。如果让图卡获得了他们的经济支持，这对我们是相当不利的。而且这次我们之所以损失惨重，就是因为索妮卡麾下的毒鳞兽，而毒鳞兽的故乡和地精的主城都在南放逐之地……所以我们应该先去趟南边，将这两个威胁解除掉。能化敌为友最好，不能的话……要先斩掉图卡的两个翅膀才行。”

　　“嗯，有道理。”黑狼王和布兰特相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沈小姐的分析果然到位。”

　　“好，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我们今天休息一晚，明天立刻上路。”布兰特心里怀揣着报仇的想法，他恨不得立即冲到永夜之城将图卡碎尸万段，因此听完沈诗芸的计划立刻说道。

　　吃完饭后，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黑狼王给埃布尔和他的角魔们在城外临时搭建了一个据点，供他们扎营露宿。一是这些体型健壮的家伙是外来人，害怕自己的族人暂时接受不了他们进城。另一方面，城里的建筑除了主堡外都太过矮小，他们想住也住不进来。

　　沐回来了，沈诗芸再也不用和阿列克斯挤在一个屋子里睡了。两姐妹许久不见，躺在床上熄了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聊着聊着，沈诗芸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和布兰特这次出去，没发生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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