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决战（二）
垣雍城，楚军大营。
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将领正对春申君黄歇言道：“令尹，我楚军十五万大军，在垣雍停留的时间已太长了，为何不挥军西进尽速拿下荥阳城呢？”
黄歇笑了一笑，对这个年轻的楚军将领说道：“项燕，你也是将门世家出身，自幼就熟读兵书，知晓战事。本令尹问你，我军占据荥阳之后，对我楚国又何好处?”
被黄歇唤作项燕的楚军将领，双目露出了诧异的目光道：
“令尹，这还用说么？只要我军攻取了荥阳，就可以彻底关闭秦国蒙武所部的回归之路，秦军的二十余万大军，就成了无根之木，此乃歼灭秦军主力的大好良机啊！”
项燕，出身于楚国的项氏家族。
当今中原各个国家中，各国皆在抑制豪门，唯有楚国完全就是另类。楚国豪门世家的势力，同其他国家的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等次，可以说是经济基础最为雄厚，实力最为强大。
在楚国大大小小的豪门世家中，其中屈氏、景氏、昭氏、项氏、芈氏、伍氏这六大家族，可谓是顶级家族，基本上左右了楚国上下的各个方面。
项燕就是项氏家族中的嫡系子弟，被项氏视为家族未来的接班人，这次随同黄歇前来中原，参与关东四国合纵伐秦之事。
对于未来项氏家族的家主，黄歇自然是不能随意应付对待。
见项燕如此回答，就对项燕道：“项燕将军，你做为我楚国未来的柱石之一，看问题一定要全面，而不能偏颇。今后在事关国家军队的前途方面，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此番我楚国参与合纵伐秦，乃是应魏王圉和信陵君之邀。只要我军配合燕、魏、韩三国大军，将秦军驱逐回函谷关，使其不能东出威胁到我楚国，就可以了。
荥阳为韩国城邑，而且韩军的兵力也高达十五万之多，并不少于我军。按说韩军应奋勇进击，拼尽全力夺取荥阳。但阳城君率领着韩军，居然在荥阳周边城邑打转，并不全力进攻。
你要知道，攻取秦军占据的荥阳，并非易事。我楚军如果按联军统帅信陵君之令，全力攻打荥阳，自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取荥阳，但我军伤亡一定惨重。
我军实力大减，而得利者却是其他各国。更何况，我军攻取荥阳，必会招致秦国的痛恨，在此之后，我楚国就要面临秦国的报复了。对我楚国而言，乃得不偿失之举也。”
项燕知道黄歇说的很有道理，但仍不甘心地对其言道：“令尹，难道我军就一直在垣雍停留不前了么？这样做，是不是……是不是太难看了一点。”
黄歇则是冷哼了一声：“难看？这有什么难看的。国家之间凭借的乃是实力，只要我军实力保存无损，其他各国就不会奈何我楚国，反而又求于我楚国。”
….
“令尹，当下秦国蒙武所部，已向我垣雍方向撤离。信陵君让我军在垣雍附近修筑防线，以防止秦军通过，我军该如何去做？”项燕又问道。
“无碍。我军就按信陵君的嘱托，在此修筑防御工事。但你要切记，若秦军到来，我军只可稍加抵抗，随之就撤离防线，不可死战。”黄歇回道。
项燕“啊”了一声，面呈不敢置信之状：“令尹，我军如此，是不是有点太……”
黄歇则是拍了拍项燕的臂膀，对其言道：
“告诉你也无妨，在本令尹率军来中原参战之即，秦国已派阳泉君前往我楚国，求娶我楚国之女，为太子政之妻，我王已私下准允了。
我楚国不但要提防秦国，但更要提防其他各国，尤其是我楚国北方的燕国。打残或灭掉秦国，只会让燕国一家独大。项燕将军，我楚国不可不防啊！”
项燕听后，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就在黄歇和项燕谈话的时候，蒙武所率的秦军，已向垣雍以东的魏军大营展开了猛烈的攻击，双方将士正在舍身忘死地拼杀着。
敖仓魏军奉命南下，主将辛垣衍则根据这一片丘陵地势，将十万魏军分置成十处，每处营寨皆有万人，独立而又彼此照应，以此来层层阻挡秦军的进攻。
而辛垣衍的中军大帐，则设在一处丘陵的高处。
此时，辛垣衍站在中军大营的之外，正抬头向前方厮杀处的营寨看去。
一个魏军斥候骑马奔上丘陵，来到辛垣衍的面前，下马禀报道：
“启禀将军，秦军已连续突破我军前方凹地三处营寨，正在攻打我军第四处营寨，前阵将领要求增援。”
辛垣衍看着这个斥候，吩咐道：
“回去告诉他们，援军马上就到。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准撤离营地，必须给我顶住秦军的进攻。天黑之后，可以准许他们撤离，返回我方后寨。如果让秦军一天之内，就攻至我后方营寨，军法处置。”
“诺。”这个斥候翻身上马，朝丘陵下方而去。
辛垣衍的副将周建，来到了其身后，语带担忧之气，对辛垣衍建议道：
“将军，秦军攻击如此凶猛，这第一天就连续攻破了我方的三处营寨。我军要想等上将军率军前来，恐怕并非易事。
在我军身后的垣雍，楚军有十五万之多。是否派人前往垣雍？向垣雍的楚军求援，让春申君派兵增援我军，以防不测。”
辛垣衍听完副将周开的话后，则冷笑了两声道：
“春申君如果想派兵增援我军的话，他们自己早就主动派兵来了。为何上将军让我军南下阻挡秦军？而不是让楚军在垣雍阻挡秦军，就是怕他们阻挡不住秦军，而将秦军放走啊！-
如果不能在此地全歼秦军，让蒙武率领着这二十余万秦军，安然返回荥阳，荥阳的秦军就可高达三十万之多。到了那时，秦军据城而守，再想攻取荥阳就无可能。
….
不但如此，四国合纵攻秦，时日不可能长久。一旦各国军队撤离，而荥阳又没有攻下，自此以后，秦国就可凭此频频攻打我魏国，我魏国可就永无宁日了。”
周建明白了过来，但仍忧虑地说道：
“将军，兵法云：归师勿遏。秦军返归之心甚决，兵马也多于我军，就怕我军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挡住秦军，如之奈何？”
辛垣衍指着前方正在厮杀的魏军营地，对周开道：
“本将分兵一半，在凹地设置五处营寨，目的就在于消耗秦军兵力和锐气，他们能阻挡住秦军一日即可。随后，就可让他们撤至丘陵高出。
上将军已派人来信，他已率我魏军十万，正星夜兼程赶来。不但如此，燕军薄望所部的十万大军，此时也亦在秦军身后，离我军不足百里。
本将估算了下路程，上将军到达此处的时间，不会超过三日。只要我军在此阻挡秦军三日，蒙武所部的这二十五万大军，就可彻底陷入我魏燕联军的包围当中。”
说到这里，辛垣衍转过身来，对副将周开言道：
我军眼下，还有多少颗手火雷？”
“启禀将军，我军北上之时，携带了五万颗手火雷，一直没有动用。”
副将周建回禀道。
“好，明日待秦军攻击之时，拿出来两万颗给我用掉。”
辛垣衍吩咐副将周建道。
燕国虽卖给了魏国二十万颗手火雷，但分到辛垣衍军中的只有五万。对于这种兵事利器，辛垣衍很是珍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拿出来用的。
刚被秦军攻下的魏军营地里，蒙武站在一处还尚好的塔楼之上，在火光和浓烟当中，举目朝前方仍在攻打魏军营地的秦军瞅着。
“报。燕军薄望所部，在我军东北方向安营扎寨，距离我军不足百里。”
“报。魏军信陵君所部从东南方向，正向我军急进，距离我军尚有一百六十余里。”
“报。我军正在攻击魏军第四座营寨，遭到魏军顽强抵抗。”
“……”
军情不断地传来，蒙武的面容仍很冷峻，但内心却极为焦灼。
对于蒙武所部而言，魏燕联军围歼秦军的态势已成。如果秦军在之后两日日内，无法击溃当面阻挡的辛垣衍所部，就会面临燕魏联军的三面夹击。
蒙武抬头看了看天，发觉夕阳已落，天色将黑，转身对身后的儿子蒙恬道：
“天色已晚，鸣锣收兵吧！”
“父帅，我军情势危机，何不连夜猛攻？”蒙恬建议道。
“我军不只要考虑当下之敌，还要顾虑我军身后之敌。要知道，燕军薄望所部十万大军，距离我军已不足百里。我军若连夜猛攻，必会疲惫不堪，若燕军趁机而来，我军必定大败。”
蒙武对儿子蒙恬耐心解释道。
“父帅，你亦两日两夜没睡了，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看着儿子关切自己的眼神，蒙武不由得心头一暖，像往日一样拍了下儿子的肩膀道：
“我们家的恬儿也长大了，知道关心为父了。放心吧，为父没事。恬儿，明日我军必须突破当面阻挡之敌，我军的手火雷还有多少？”
“启禀父帅，尚有六万余颗。”
“很好，明日拿出一半，组织死士，给我把砸出一条路来。”蒙武杀气腾腾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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