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处事若大梦
猩猩们都在进食。
泰德也罕见的没有出去巡视领地。
在饱食之后，他蹲在高高的山石上，嘴皮扁起，仰头做呼唤状。
“喔……喔……”
迅疾而悠长的呼喊声传遍四方，引起所有族群成员的注意。
猩猩之王在召集自己的族人。
今天，他将带大家转移阵地。
因为聚居地周围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四十多只猩猩，每天连续五六个小时不停进食，让树上都快没有嫩叶了。
很多族人都开始吃应急食物。
将细长树枝的外皮拔掉，像柳枝那样，将枝皮扒开后，会露出鲜绿色的维管束，俗称木髓，猩猩只有在食物短缺的时候才会吃它们充饥。
再加上北方的邻居花豹，似乎不甘心失败，想重新夺回被占领的地盘，时常在领地交界处活动，难保不会跨界而来，所以泰德带领族人向南迁，成了必行之举。
猩猩之王的领地面积足有70平方公里，这片丛林物产多样，食物遍地都是，其中最丰饶的地方，当然要属靠近公共河流的那一片地域。
不过，除去饮水需求，泰德很少带领子民过去活动，因为出入的猛兽太多，会将大家置于危险之地。
可如今，江山却发现大伙在井然有序的向河边行进。
猩猩用四肢行走，以手上弯曲的指节支撑身体，手脚并用，在最前面的泰德走路大开大合，步伐形似人类的“八字步”。
经常不走直线，故意横着走，在他后面的族人，没有一位敢超越他。
他停，队伍便要停，将猩猩之王的气质提现得淋漓尽致。
在他身后的族员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排在第二位的成年猩猩——扎哈。
他是泰德的亲生儿子，是王后所生的嫡长子，从小生活环境优越，性格顽劣，敢于争夺高位，如今已有十七岁，他的体型是菲琳的两倍，看上去比泰德的毛发还要浓密。
他在模仿猩猩之王的走路方式，粗壮有力的手臂向外支撑，每一步都趾高气昂，嚣张十足。
可是，他或许有一身的力气，但却尚未获得权力。
江山趴在菲琳背上，用两只手抓住母亲腹部的毛发，这样可以稳住身体。
他抽空抬头望了望，发现菲琳在队伍的第十个位置。
最前面是五只成年雄性，之后是王后和三位拥有幼仔的母亲，除去王后，其他三位的孩子都比江山年幼。
养育的幼仔年龄越小，母亲的地位便越高。
在菲琳身后，是几只待孕的成年雌性，还有大量的未成年猩猩，它们紧紧跟着队伍，生怕走丢。
姐姐歌雅在未成年队伍中的位置，还是比较靠前的。
可是，行进了一会儿之后，她竟然让出了属于自己的地位，甘心被后面的小猩猩超越。
她，体力不支了。
猩猩的生命很顽强，可以活四十多岁，同时它们又很脆弱，哪怕只吃错一次食物，也会有丢掉性命的风险。
拉肚子拉到虚脱，面露衰相，此刻的歌雅急需帮助。
一旦掉队，后果不堪设想。
一只小猩猩，耗尽体力，吃不下食物，如果没有同伴帮忙，她只有两种结局。
被活生生饿死。
或者，被其他动物吃掉。
“吱吱。”江山有些焦急的喊了一声，让正在赶路的菲琳一怔。
她坐下来，装作休息的模样。
偏过头。
向后望去。
没有发现歌雅的身影。
她立起身，抿着嘴皮，仰天长叫。
“喔喔……”
声音传出很远，她在催促歌雅，快跟上来。
可是，后方没有回应。
反而因为她停止前行，让身后的队伍也停下了。
几只成年雌性显得有些焦躁，不耐烦，她们只是稍一停顿，便试图超过菲琳的位置，因为泰德没有停下，前方的队伍已经越走越远。
菲琳有点急了，她做出龇牙发凶的模样，不允许下位者冒犯自己。
同时，简单的脑细胞，根深蒂固的次序观念，让她做出了选择。
回身。
继续赶路。
“吱吱。”
江山再一次发表自己的意见。
可菲琳不但没有理会他，反而回手一扯，把他从背上用力搂进怀里，阻止他回去找歌雅。
江山被抓疼了。
也老实了。
猩猩有自己的社会秩序，没有谁能为所欲为。大家都在赶路，你却掉队了，那便说明你不适合群体生活。
在猩猩的社会里，年老者，没有族群会收留它们，只能独自谋生，而体弱者，会被族群无情的抛弃。
因为——它们拖累了大家。
……
队伍还在行进，这次迁徙聚居地，肯定会让泰德的子民有所减少，可他并不在意。
走一会儿，回头张望一下，见大部分子民跟着，便继续走。
直到晌午过后，太阳不再那么刺眼，几乎所有猩猩都体力不支，才找到了理想的聚居地。
这里已经很靠近公共河流，是领地的边缘地带，连泰德都很少来，他曾经留下的气味几乎闻不到了。
地上有大片的竹笋，枝头挂满坚果，石缝中清澈的小溪水缓缓流淌，枝头几乎全是嫩叶。
泰德欣喜地看着以前没有的小溪水，第一时间冲过去，伏下头，伸出长长的舌头，大口饮水。
扎哈一声欢呼，他身躯庞大，但上树的动作却十分灵敏，站在枝头，一只手抓住果树的主枝干，另一只手大大张开，像要拥抱世界，同时“哇哦哇哦”的大声嚎叫，他在通知大伙，他发现了成熟的果实……
连江山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如果没有猛兽出入，对于猩猩来讲，这里的确是天堂。
后面赶到的子民们，都在为猩猩之王找到这样完美的聚居地而兴奋，大家拉手、搂抱，大声欢呼，然后争先恐后的抢占最佳进食地。
菲琳也显出了自己的爆发力，哪怕背着江小猿，她也用有力的四肢爬上了一颗高大的无花果树，并对试图上树的其他猩猩龇牙恐吓。
这一刻，猩猩的社群制度一览无余。
泰德喝完水之后便开始四处巡查，所过之处诸猩退避，所有成员都对他毕恭毕敬，他想吃哪里的食物，哪里的猩猩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位置让出来。
巴黑这个小家伙很机灵，占领了一个小土坡，上面落满了脱皮的坚果，和大树垂落下来的嫩叶，可是，王后十岁的小女儿费灵走了过来。
巴黑只能一脸沮丧的离开。
不过，费灵也没得意多久，因为成年雌性吉莉向她走来了……
巴黑有些幸灾乐祸，但他还算聪明，躲在一颗刚长出果子的小树上，没有被费灵看到，否则挨一顿教训是少不了的。
这一次，泰德终于在臣民心里加分了，在饱食之后，猩猩们开始争先恐后的去搂抱、亲吻泰德，向他献出忠诚。
就连菲琳也不例外。
虽然她还是有些惧怕首领，怕猩猩之王突然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但她只是稍一迟疑，便背着江小猿走了过去。
卑谦的，小心的，亲吻了泰德的背部。
此刻猩猩之王的心情很好，也顾不上招呼菲琳，只是侧过身，用右手轻轻触了触菲琳，表示我知道你的忠心了，便又回头享受其他子民的献礼。
现在，泰德的江山无比稳固。
就连那些想要篡位的成年雄性，也要乖乖过来表达臣服之心。
说实话，江山还是有些羡慕泰德的，谁又不想被众星捧月呢？
可是，江小猿觉得大家高兴的太早了。
吸收过那么多原炁之后，他的嗅觉比灌丛野猪还要灵敏，这片丰饶之地，充斥着各种猛兽的气味，尽管很淡，可它们曾经在这里活动过，这片属于猩猩的领地，是它们的后花园……
比如，这绿色的丛林海洋之中，在远方的枝叶间，突然显出的隐约黑影。
它，正在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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