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梦中杀人之谜（三）
天际泛起鱼肚白时，众人回到了茶馆。他们才进门，霍玿便察觉到了。
打眼一看，他就知道了徐琛身上发生了什么。
“师傅我给他用过止痛药了，但看起来好像不大管用。”
霍玿围着徐琛转悠了几圈，“可不是不管用嘛，那药是用来治疗身体上的疼痛的，这灵魂上的疼它当然就没用了。”
霍羽然一脸期待的看这他，希望他能帮一下徐琛，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先把他放下，让他躺平。”
霍玿将手放到了徐琛的额头上，“先说好，我只能减轻你的痛苦，不能完全消除它。”
徐琛胡乱的点了点头，霍玿才动手。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他的头真的不想之前那样疼了。徐琛睁开眼睛，拉着霍玿的手言辞恳切的感谢了他一番。
霍玿拍拍他的头，一脸慈祥道：“我能做的就这些了，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行了，你现在可以撒开我了，我要去做饭了。”
徐琛立刻撒开了霍玿的手，霍玿清点下了人数，便离开了房间。
“他……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霍羽然对他笑了笑，然后就开始向他介绍他们已知的关于顾远臣的消息。
“如果说，那个死了的人跟他们都没有关系，那为什么他要杀他？”徐琛看着顾远臣，他直觉这人不是那种会毫无缘由去杀人的人。
周城咳嗽一声，将注意力吸引过去后，他向二人展示了电脑上的信息。顾远臣的养母和单敬之的妻子是表姐妹，严格来说，顾远臣是单敬之的表外甥，他们不是毫无关系的人。
并且，顾远臣初中三年都是住在单敬之家的，他高中才被养父母接回到了原本的家中。说完，周城递给了霍羽然一个有些担忧的眼神。
徐琛头还有些疼，他们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他有些反应不大过来了。
霍羽然倒是立刻明白了周城的意思，她慢慢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顾远臣，她在心中祈祷她的那个想法不会是真相。但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很可怕的真相。
简单思考了下，霍羽然向徐琛问道：“你觉得你父母知不知道你有双胞胎兄弟的事情？”
徐琛从思绪中抽身，一脸茫然的看着霍羽然，这个他怎么会知道呢。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问一下他们。”如果他是婴儿时期就被送养了，可能没有走正常的收养程序，这可能就是他们查不到收养记录的原因。
徐琛没有说话，只默默掏出了手机。
霍羽然赶忙出声阻止了他，这天都还没大亮就要给他父母的投下一个重磅炸弹，会让他们接下来一天都没好心情的。而且，他现在身体状况也不大好，就这样给他们打电话，会让他们担心的。
徐琛点点头，又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而霍羽然则趁机提出让他去隔壁房间待一会儿，去认真思考一下。
徐琛对她眨眨眼，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顾远臣，不解道：“可是，我都还没有跟他说话呢。”
霍羽然面无表情看着他，本以为用他的父母干扰一下他，会让他忘记顾远臣，没想到他脑子还没有完全罢工。于是，霍羽然只好向他解释了下原因。
“虽说你们两个可能是双胞胎，但这件事情毕竟还不确定不是。而且，想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的情绪非常激动，而且十分脆弱。你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可能会接受不了，继而再次做出对自身不利的影响。”霍羽然看着徐琛的眼睛，认真说道：“让我们先跟他谈一下，等他情绪稳定了，你再跟他见面。”
霍羽然说的这些，他其实没听进去多少，他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顾远臣的脸，一会儿又是他父母跟他说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以及一个看不见面孔的女人，毫不犹豫将他丢弃的画面。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躺在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霍羽然就站在一旁。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事情解决了我们会通知你的。”
“……多谢。”
霍羽然对他微笑了下，便转身离开了，离开时她顺手点燃了门口的一支香。
徐琛看着天花板，双眼慢慢合上了。
回到房间的霍羽然，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小瓶，唤醒了还在沉睡的顾远臣。
待顾远臣睁开眼睛后，霍羽然觉得他与徐琛反而没有那么像了。徐琛眼中虽然偶尔也会闪过迷茫、慌乱，但他的眼神总体来说还是很有少年气的，很符合他的年纪。反观顾远臣，他的眼神里有太多读不懂的东西，硬生生将他衬得苍老了许多。
顾远臣警惕的看着霍羽然，低声道：“我这是在哪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声线也完全不一样，顾远臣的声音是好听的烟嗓，与徐琛温润的嗓音完全不同。霍羽然心中有些疑惑，这样的两个人真的会是双胞胎兄弟吗？
“你之前要跳江，是我大师兄，”霍羽然指指周城，“救下了你，你现在在我们家里。”
顾远臣看向周城，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跳下去之前的确看到了这个男人，当时他说他们已经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了。他用力咬紧了牙关，将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对面也就只有那个男的能打，他若是拼尽全力，也未必不能离开。他决定赌一把。
顾远臣冷笑一声，斜睨着霍羽然，“既然你们都知道我干了什么，还敢把我带回来，就不怕，我连你们也杀了吗？”
霍羽然一愣，这情况她倒是没有想到。不过，这话倒是挺符合他硬汉形象的。
“识相的，就快点儿放我走。”顾远臣继续压低声音道。
“冒昧问一下，离开这里你要去哪儿，是继续……放弃自己的生命，还是你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顾远臣脸颊微微抽动了下，隐隐有发怒的意思，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冷声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单敬之身中四刀，已经没了气息。你现在出去了，也没地方可去了。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远臣心中一凛，他们连单敬之中了几刀都知道，这……怎么可能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霍羽然歪头想了想，她好像还没有向他说明他们的身份。于是，霍羽然用简短的几句话向他介绍了一下他们的身份。
哪知此话一出，顾远臣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是谁让你们调查我的？”
如果谈到收养的话题，那就必然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很明显他还没有做好那个准备。
于是，她就告诉他，在他们这里有个有特殊能力的人，他可以看到一些案发现场的场景。然后，他们就会按着他看到的线索去找到凶手。看是否有人需要帮忙。
顾远臣一脸你们在逗我，这些话他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可是，在这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而且，我们还知道单敬之身上的伤口的位置。最重要的是，你从那桥上跳下去，身上却一点儿伤也没有。难道，你觉得是有天使在守护你吗？”
顾远臣下意识活动了下手脚，真的一点儿疼痛的感觉也没有，身上也是一切正常。这的确十分可疑。不过，他们救了他，即便他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人会救自己，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顾远臣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们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杀了人，就应该以命偿命。”他看着霍羽然，冷声道：“你不必再多说什么了，让我走吧。”
霍羽然定定看着他，顾远臣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偏过了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你有想过你的妻子，还有你的儿子吗？”
霍羽然声音温和，然她说出的话，却让顾远臣红了眼眶。他何尝没有想过他们。
顾远臣咬着牙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他们好。”他拼命让自己不去想他们，只要想到他们，他就会想活下去，他想看儿子长大。可是他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他不能让他们因为他受到伤害。
“你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可以一了百了。可你的妻子和儿子呢？他们会因为你的死伤心、难过。你的妻子一直在尽心尽力照顾着你们的儿子，可你却要在这关键的时候抛弃他们母子，他们以后该怎么生活，你想过吗？”
顾远臣低着头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声音较先前轻了几分，还多了几分颤抖。
看着顾远臣态度开始松动，霍羽然继续说道：“你现在已经不只是你了，你还是个丈夫和一个父亲，你应该保护他们的。”
顾远臣猛地抬起头，看着霍羽然，红着眼眶道：“我在保护他们，我这么做就是在保护他们。”
见他这个模样，霍羽然觉得他们的猜测大概成真了，她有些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你愿意为他们去死，为什么不能为他们活下去呢？”霍羽然轻声问道。
顾远臣愣了一下，随即他苦笑一下，“我是个杀人凶手，怎么还有资格活下去。”
霍羽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城，蹭的站起身将周城拉到了一边。
“大师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他的记忆删除，还不会危害到他的身体？”
周城盯着霍羽然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道：“有倒是有。”
霍羽然的双肩垮了下来，后面肯定是跟着但是的。
“不能维持一生，他的记忆会恢复，而且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疯掉，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以为用灵力抹去的记忆会与失忆有所不同，结果还是会恢复。看来，她的办法是行不通了。
“阿然，律法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约束人们的行为。如果，只是因为某个人可怜就罔顾律法，世间会乱套的。”
“可我们也不是人啊，人界乱套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出什么大乱子？”霍羽然反驳道。
周城看向顾远臣，“你觉得他会听你的吗？”
就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听，所以我才问有没有可以消除他记忆的办法啊。很明显，她失败了。
“阿然，”周城拍拍她的肩膀，道：“还记得最开始我告诉你的话吗？”
霍羽然沉默的点点头，可以同情，但永远不能失了公正。
“大师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坐回到了顾远臣的面前。
“你去自首吧。”
顾远臣厉声拒绝了她，他宁愿死也不要去自首。
“算我求你们了，就让我给他偿命吧。”
“为了一个人渣去死，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顾远臣死死瞪着霍羽然，“你们……都知道了？”
霍羽然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顾远臣好似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跌坐在了沙发上。
霍羽然心中有些歉疚，或许她应该用更温和一些的方法，那可能会让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你已经保护了你的家人，还有那个孩子。现在，让我们来帮你吧。”霍羽然小心翼翼说道。
“我早就应该杀了他的，这样他就不会有机会去伤害更多的孩子了。”顾远臣自责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霍羽然拉着他的手腕，认真说道：“你那时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保护孩子应该是大人的责任。你没有做错事情。”
这许多年来，他一直被那件事情所困扰着。午夜梦回，那个孩子的身影一直都在，他绝望的眼神似在向控诉‘你本可以救我的，你为什么不救我’。许多时候，他总是会忘记，那时的他其实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想救他的，我真的想救他的。”顾远臣哽咽道。
他记得自己借着微弱的月光穿行在黑暗中，脚撞到楼梯，他也不敢发出声音。可最终，他还是被发现了。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孩子了。
霍羽然与周城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那单敬之到底还祸害了多少孩子。
“我们会帮你找到他，你亲口告诉他你的想法，好不好？”霍羽然轻声问道。
顾远臣慢慢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点了点头。
霍羽然长舒一口气，至少现在他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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