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房间门外人
顾竹侧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全身无力，眼睛微微地撬开一道缝隙，透过前面的窗户，望向外面。
冷风轻轻地拂动着白色的窗帘，天空飘着雪白的云朵，阳光明媚得刺眼。
今天天气真好！可他却无心且无力观赏。
这两天，顾竹的头脑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今天比昨天更是严重，就连声音也变得异常沙哑，就算让他来判断，估计也很难判断得出来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印象中，从懂事以来，他从没未有过这种症状。哪怕平时不小心着凉感冒了，也不会如此严重。
起初，他也告诉自己得的只是普通感冒而已。可如今情况越来越严重，越发趋向于感染新型冠状病毒的症状。渐渐地，他也就觉得这已经不是感冒那么简单。
身为一名医生，顾竹知道健康对一个人的重要性。而作为一个亲历过好朋友因为病痛去世，他知道健康甚至可以是一个人的所有！
他并不是怕死。如果怕死，他当初就不会申请支援抗疫前线。除此之外，他对自己还有一种自信，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至少他以前是这样觉得的。
当初被亲生父母抛弃之后，他照样活了下来。虽然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可他还是活得好好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次会栽在这个疫病上！
要说人生里有什么遗憾？他唯一的遗憾，兴许就是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
顾竹也曾恨过他们，可是此刻所有的恨都变成了一种对他们的想念，从未有过的想念。
转念一想，也许这样也好！没有太多挂念的人，在此时此刻，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顾竹感到口干舌燥，用手撑着床垫，坐起身来，伸手到床头柜，想拿上面的水杯，却看到杯里的水已经喝光。
顾竹望向电视机旁边的书桌，上面有一大瓶矿泉水。那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前不久给他送来的。
顾竹提了一口气，把脚挪到地上，刚穿了鞋站起来，身体一软，又坐倒在床上，一阵头晕目眩，脑袋里像有一根针在刺他，隐隐作痛。
顾竹缓了缓，又重新站起来，拖着酸痛的身体，拿着水杯，往书桌一步一步地挪过去。好不容易够到了矿泉水瓶，提起来往水杯倒水的时候，因为全身乏力，又费了一番功夫。
喝过水后，顾竹正打算回到床上继续躺着，此时，传来一声叩门声。
顾竹放下水杯，顶着沉重的脑袋，走到房间门口。
平时酒店工作人员送物品过来时，都是叩两下门，然后就把物品放在门口，再离开。
可今天的午饭刚才已经送来了，而且该送的物品，也已经送来了。
如果是想了解他现在的状况，只需要在前台打个电话到房间里来，就可以了，没必要专程跑上来。
顾竹想不到酒店工作人员会是因为什么事来？
而且对方只叩了一下门。透过门底下的缝隙，还可以看到倒映在地下的影子。
门外的人为什么还不离开？
顾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没有回应。
顾竹不禁觉得奇怪，说：“如果是送物品过来，你放在门口，然后离开就行了！”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门底下的影子仍停留着，一动不动。
顾竹感到为难，对方若不走，他就不能开门。
就在顾竹打算劝对方离开时，对方终于开口了。
“顾竹，是我！”
听到对方的声音，顾竹一怔，这不是师父的声音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
顾竹不禁想起了昨晚和英子通电话的情景。其间，英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还说了一句“外面好像有人”之类的话，然后就匆匆忙忙地把电话挂断了。
难道当时英子说的“有人”，指的就是苗川军？
顾竹最不想的就是让苗川军知道他感染新型冠状病毒，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瞒住他。
苗川军站在门外，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事了！”
顾竹想让苗川军觉得他已经无大碍，这一套骗一下别人，还能成功，可是苗川军是专业医生，就算顾竹再怎么掩饰，都瞒不过他。
半晌，苗川军没有说话。
以前，在诊所的时候，顾竹和苗川军待在一起，几乎也是没有什么话。一来是，顾竹沉默寡言，二来是苗川军经常也是一副严肃刻板的样子。
有时候，顾竹觉得他和苗川军有一点像，至少在性格上，都属于一类人。
虽说两人之间话少，但他们从来不会因为无话交流，而感到一丁点尴尬。反而对他们来说，无声也是一种交流。
“师父，对不起。”顾竹突然开口说道。
顾竹不知道，此时他的这句话让苗川军心里一震，就像是一把刀一样，在他的心里不经意间地划上了一刀。
苗川军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许久才说：“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顾竹并不明白苗川军说的这句话，同时也奇怪他说的这句话。因为在顾竹的记忆中，苗川军不应该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在顾竹看来，在学医这条路上，苗川军曾帮过他不少忙。无论以前在学校，还是后来到诊所工作，顾竹都能感觉到苗川军其实一直在给予他帮助。
对此，苗川军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对于心里敏感的顾竹来说，确实体会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虽然顾竹无法描述苗川军给他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但是有一点其实他的内心很清楚，他害怕有一天失去那种感觉。
这也是顾竹后来一直没有离开苗川军诊所的原因之一。
走廊里灯光明亮，鸦雀无声。
苗川军的心脏咚咚咚地跳着，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记得上一次这般紧张，还是在医学院，知道顾竹是他和顾希的儿子的时候。
苗川军按在门板上的手掌，青筋突起得明显。他将手掌捏紧成拳头，下定决心说道：“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你的亲生母亲，一个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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