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帝临
凝恨对残晖，忆君君不知。
人生当苦无妨，良人当归即好。
残忍。
夜夜思君不见君，共饮江南水，此水几时休。
谁也不会想到，一夜之间，从未央宫里竟然发出了这等大事情，这件事让所有的世家，诸侯，贵族们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的姿色是一种天然的优势，是天然的利器。
要不然，那本该处以极刑的沈家家主又为何会无罪释放出来呢？更是得意洋洋的获得了一块免死金牌，一块凌驾于江南诸多豪商和世家的世袭罔替，这是超然决然地位的象征。
仿佛在那一瞬间，气数已尽的江南沈家瞬间就变得气势雄伟，绵延昌盛。
不仅如此，那大帝宫中还传言当今圣上会亲自到江南大道迅游，携带沈家的千金，那个在朝廷上炙手可热的贵人，手段通天，有时候不只是男人，女子何须如此霸气呢。
还有那如同山岳般坚不可摧的黑衣太岁，亦是跟随着皇帝进行江南道巡游，这一国之巨臂，仿佛只要他不倒，那么这样一座宏伟的王朝盛世就一定不会倒下的。
盎然屹立。
江南富甲一方，江南太繁华了，历来无数的吟游诗人必然要到这里去好好的悲秋伤月，舞弄风骚，奇技淫巧……
白衣染尘袖留门，阑珊灯火遁空门。
千里兵戈，血染江山。
……
帝皇巡游。
自然是极其风光的，耗费皇家资产繁多。
钟鸣鼎食之家
黄昏时刻。
恍恍惚惚，渔舟唱晚。
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
皇家巡游船只横渡宏伟壮阔的江南河，整齐陈列，金灿灿的，颇具皇家气象，木兰舟上珠帘卷，浓霭凄迷华屋，歌声远，椰子酒倾鹦鹉盏，这是宏伟的南北气象，这是富庶繁华的江南道，当代妃子沈贵人安坐在龙椅一侧，神情落寞且谦卑，平静，像快冰冷刺骨的石块，仿佛这次。
乱世多少红颜，换取一声长叹，乱世红颜。
而在那河岸之旁，数万名铁甲和将士们小心翼翼的巡游着，提防宵小之辈和刺客对于皇室的暗杀，如果这种意外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么那些自诩掌控大局的上流人物和官员们自然是要以死来谢罪的。
这就是帝王巡游。
穷尽一国之力。
……
年轻皇帝没有坐在黄金龙船上的黄金王座，只有沈贵人孑然一身的坐在那里，身影纤薄，霎是孤单。
深秋了，正如贵人那位所言，这江南道的风景颇有些凄凉，荒芜，凋零，会惹人想起那一段过往云烟和十分不堪的回忆。
皇帝远望着那凄凉的南飞雁，此时，远处的天河交接处一片壮丽的血红，那是迟暮之色，但是，帝皇知道，明天太阳会照样升起的，就像他掌控的王朝一样。
江山如画，山河戎马，美人如玉。
多么酣畅淋漓的气象啊！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而那长久安稳的坐在龙椅之上，心心念念各地政事，被无数道烦扰的折子惊扰的很是烦恼的帝皇第一次意识到了治理这个国家，治理这座山河，不单单应该只是久居宫闱，更应该多出去看看。
看看这黎民苍生。
看看这山河万里。
忍不住满堂喝彩。
曾经他也年少轻狂，白马出凉州，游历世间，结交各路英雄好汉，也正是那段经历的沉淀，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间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后来，与那个曾经所谓的兄弟在金銮殿前兵戈相见，自己胜之不武，没有吐出那口兄弟气，那人死不瞑目。
沈朝夕死不瞑目啊！
他如愿以偿得到了皇位，娶了那个艳绝江南道的女人。
这些年来皇帝一直勤于政务，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愧疚从未消散，纵然身边有天地魔神，神鬼莫近的黑衣太岁在他身边安稳护卫着，一步也不曾离开，他总是隐隐不安，那是愧疚，那是一生让隐隐作痛的地方。
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
年轻皇帝转身，悄悄瞥了眼那眉眼柔顺若水，那容貌足以沉鱼落雁，那笑容足以让君王负了天下的女人，认真的想了想。
皇帝目光清澈，嗓音醇厚。
随即说道。
“小火，这就到你的家乡了。”
女人不为所动，只是在听到那声“小火”后，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柔软的往事，历历在目，但是故人已经不再，她黯然伤神，像是一朵枯萎的花。
他与她针锋相对。
如芒刺背。
“还是不高兴吗？”皇帝紧皱眉头。
“也罢也罢，我其实早就该放手了，只是吐不出那口气罢了。”
“我愧对他。”
“也愧对你。”
“但本皇不愧对天下。”
“我这辈子做的最对不起我那兄弟的一件事，就是如此了。”
“沈朝夕，我对不起你。”
“沈火火，我也对不起你。”
“小火，你永远活在我心中。”
皇帝张开了双臂，像是在拥抱这个天地。
“他的风姿，确实胜我数十倍，数百倍，就算我现在当了皇帝，依然无法和他比较。”
皇帝的气息沸腾翻涌不止，九天雷霆咆哮。
年轻皇帝不再和颜悦色，慈眉目善，宛若金刚怒目。
江南河岸边一万骑兵严阵以待。
唯有那黑衣太岁不动如山，目光深邃悠远。
这一日，横亘在江南河畔的所有高楼撕裂飞升，一堵堵石墙破空上天，一根根树木破土而出浮空而起。
还有那一条浩大苍茫的江南河水被完全抽干。
天地下了一场巨大的，浩大且悲凉的秋雨，不死不灭。
这一日，新皇一朝悟道，破镜，成为不朽巅峰。
于人间无敌。
江南好，最好是红衣。
……
江南道，一处坚硬破败的官道，年久未修，一些驿站的马儿在彻夜奔腾着。
一个摇摇晃晃的红衣女人沿着官道跑着，钻进了一处破败泛黄的草丛中，枯草遮掩住了她那窈窕的身形，女人算得上风华绝代，青丝和眉目都极其柔顺和纤长，她来到了一处小土坡前。
这似乎不用寻常。
这是一个人的坟冢。
这又是哪个不知名小人物的坟呢？
还好不算凄凉，比起那些马革裹尸不还的南北将士们的下场要好的多，那死人至少还有一袭容身之地。
还好。
还有记得他。
而那征战天下，抛头颅，洒热血的南北将士们的尸骨又如何呢？谁又会记起他们？白骨露于野。
红衣女子变戏法般摸出了个酒壶。
没有酒杯。
她小心翼翼的朝着坟上倾倒着酒水。
酒香浓厚。
约莫倒了一半，停下了。
赫然，那看似如水做的女孩竟然拎起酒壶，咕嘟嘟的喝了起来，极为不雅，太过于失去风度。
但看上去总是有某种枯死的情怀，陈酿了许久许久的情怀啊。
女人醉倒在坟上。
嘴里还呢喃着，梦呓着，“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酿的酒呢？”
远处，一个身穿普通灰袍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贵气的年轻男人悄无声息的走来，温润如玉，他摘下自己的袍子，遮盖住女孩。
天冷，别着凉了。
他似乎在提醒。
随后自嘲的笑了笑。
身形如鬼魅消散在天地间。
此后，皇宫再无沈贵人。
江南道多了一个悲秋伤月的无知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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