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两人同吃饭更香
杨澜把笔狠狠砸在了对面的墙上，长叹一声。
石人冷眼旁观。
“啊啊啊啊啊啊……”杨澜面容憔悴蓬头垢面，他悲愤地提起面前的宣纸甩手丢出门，盖在正端着饭菜进门的欧阳光脸上，胖子登时被杨澜的长嚎惊住了，老大这是怎么了？那个高冷骄傲表情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的杨家少主哪去了……这仰天长啸是在干什么？欧阳光掀开白纸，纸上的一字墨意淋漓。
“老大……吃饭了。”欧阳光放下食盒，摆好碗筷。胖子不知道杨澜在做什么，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窝在教室里疯狂画一字，画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他觉得杨澜这种绝世天才干的事肯定高深莫测，自己这种凡夫俗子看不懂实属正常。
欧阳光没有杨澜那样高的修炼天赋，他从小就是杨澜的跟班，从五六岁跟到十五六岁，在他印象中杨澜向来是个高深莫测的人，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道理。想有一回杨澜独自一人大中午直挺挺地站在三伏天的烈日底下一动不动，晒得汗流浃背，欧阳光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杨澜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说这是修行，是在练习抗日照的能力。欧阳光也想要这种能力，于是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起站，一直站到太阳落山。
但奇怪的是自那之后杨澜再也没有做过第二次抗日照训练，欧阳光问起来时杨澜答复说修炼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有了同我一样的抗晒能力……欧阳光为此高兴了很长时间，自己何德何能居然拥有了和中土仙界第一天才同样的能力，虽然他不知道这能力可以用来干什么。
很久以后欧阳光才知道那天前一晚杨澜尿床了，他父亲罚他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下午。至于为什么后来不再进行抗晒练习……因为杨澜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尿过床。
欧阳光不再盲目模仿杨澜……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跟上中土仙界第一天才的脚步，作为跟班他只能陪着杨澜上山抓鸟下河摸鱼草地上斗蛐蛐，但当杨家少主待在书房里拼命背诵《五行论注》《道法通玄》时他只能蹲在杨澜的窗外，听里面朗朗的书声。
不知不觉间杨澜走得越来越远，那个光辉万丈的身影被捧上神坛。那些来访的大人物们亲昵地摸杨澜的头夸他聪明前途无量，欧阳光只能藏在门后，手上抓着两只蛐蛐。
如今杨澜沉迷于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欧阳光没想劝阻，他坚信杨澜所为必有道理，他能做的只是每天送饭来。
杨澜盘膝坐下，神色颓然。
“老大……”欧阳光把筷子递给对面的杨澜，饭菜还冒着腾腾热气，看来胖子把时间把握得非常准确，从食堂到丹青楼的距离不近，他应该是一路飞奔过来。
“今天有黄焖鸡……还有红烧牛腩……”胖子为杨澜把盛满米饭，“你昨天说菜太辣，我今天就没让他们放太多辣椒……你尝尝。”
杨澜低头怔怔看着面前的饭菜，没有动筷子。
“老大？”欧阳光叫了一声。
“你知道一字怎么写么？”杨澜喃喃。
欧阳光一怔，“我……我不知道……老大你还是先吃饭吧，吃了饭才有力气思考问题不是……”
“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杨澜问。
“我……我只知道人是要吃饭的，不然没力气……”
杨澜突然愤怒起来，他一掌拍在地上，把碗震翻了，米饭洒了一地，白得刺眼。
欧阳光被吓住了。
杨澜抬头看见胖子惊慌的神情，微微一愣，才发觉自己失态，他抬手抚着额摇了摇头。
“欧阳……你先走吧。”
“老大……”欧阳光愣愣。
“走吧。”杨澜有些不耐烦，这段时间杨澜一直处在极端烦躁的状态中，如今他只想一个人安静。
“哦……”胖子探身把洒落在地的米粒收拢，把自己面前未动过筷子的饭菜收回食盒，接着盖好盖子，“老大……这饭菜还是热的，你尽快吃啊，凉了味道就次了。”
欧阳光起身出去了，杨澜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食盒，教室里安静下来，果然又是一个人。
“你为什么不吃饭？”石人突然出声。
“吃饭做什么？”杨澜幽幽说，“连一个一字都写不好……”
“不吃饭你连笔都拿不稳。”石人冷笑，“谈什么写一字？”
杨澜沉默。
“那小胖子是你什么人？”石人问。
杨澜一愣，“……我的朋友。”
“他非常看重你。”石人没来由地说了句话。
杨澜偏头看石人。
“你没注意到么？”石人接着说，“他的饭一口没动，全部留给了你……因为你打翻了自己的饭菜。”
杨澜打开食盒，盒中果然是两碗米饭，另一碗本该属于欧阳光，但他根本没动过筷子。
“你是个幸运的人。”石人哼哼，“会有人不辞辛苦每天为你送饭，还会把自己的饭菜留给你。”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不惯你啊……小子。”石人哼哼唧唧，“这样下去你这辈子也别想写出来一字。”
“这世上真有人把那个字写出来么？”杨澜问。
“当然有啦……十人议会八贤者之流每个都能写出来。”石人漫不经心，“至于年轻人么……当然也有。”
“谁？”
“东域剑阁有一个。”石人接着说，“叶隐那老家伙的弟子很久以前就会写了，他的大名你们应该都清楚，中土有一个……北域有两个……”
“两个？”杨澜吃了一惊。
“不……算起来北域应该有三个，第三个暂时还不会，不过那是迟早的事。”石人语出惊人，“仙宫有一个，羌人有一个。”
“羌人？”
“就是你们口中的蛮族，北域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石人解释，“他们当中有个相当了不起的年轻人。”
杨澜被震住了，能让石人这样眼比天高谁都不鸟的怪物出口夸赞……那该是什么样的怪物？
“中土仙界的那一个……是谁？”
“中土的么……”石人拖长声调，“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杨家小子，你在外界是不是被称作中土仙界第一天才？”
杨澜一愣，苦笑摇头，“我算什么第一天才。”
“对……你确实不算中土仙界第一天才。”石人表示赞同，“那个小家伙才是。”
杨澜愣住了，如果真有人天赋远超自己，那为什么……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你没听说过？”石人嘿嘿笑，“因为没人愿意提起他……他的老师在你们父辈眼中是个禁忌。”
杨澜从来没想到此中还有如此玄机，自己这个中土仙界第一天才名头居然是捡了个便宜。
“明白了？”石人问，“这世上至少还有五个同辈人远超于你……你还在这里唉声叹气不愿吃饭？”
杨澜沉默半晌，躬身行礼。
“多谢前辈教导，晚辈受益匪浅。”
杨澜坐下来，看看面前的饭菜，有些后悔刚刚打翻了自己的米饭，吃饭么……还是两个人一起吃更有味道。
“前辈……”杨澜突然回头。
“又有什么事？”
“前辈为何突然劝我？”
在杨澜眼中石人是个能冷眼旁观任何事的老怪物，他觉得就算自己饿毙于此，石人也不会多嘴一句。
“吃你的饭！管那么多作甚？”
石人看着坐在教室中央的空地上吃饭的杨澜，它之所以出声劝告杨澜……没什么复杂的理由……石人看着地上的食盒，突然觉得它不应该被浪费。它刚刚看着欧阳光提着食盒进门，脑中莫名其妙地产生错觉，仿佛他也会像当年的那个孩子一样朝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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