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三天的普工生活 4

　　一个夜班总算又熬过去了，尚可感觉是身心俱疲，度日如年，一晚上总在不停地看表，但是时间怎么突然间就变慢了呢？

　　谁知，第三个晚上，一班长又把尚可叫回去削那个该死的半成品，尚可老大不乐意，但也只能服从安排。

　　虽然已经是第三天了，但是尚可还是在垒山头。

　　一班长走过来查看，拿起一个半成品一看，上面有一点小油污，再拿起一个，还是有一点小油污，再拿起一个，还是一样，几乎每个半成品都有一点小油污。于是一班长拿来了一块干净的抹布和一瓶去油污的去渍油，让尚可把每个半成品上面的油污都擦干净。这样一来，尚可的工序又多了一道，尚可面前的泰山垒得更是无法无天了，已经是珠穆朗玛峰了。

　　加料员过来给尚可的机台加料，尚可跟他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也是大学生。

　　加料员说他也跟尚可一样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便应聘进来当加料员。他已经在这干了半年多，每天跟搬运工似的扛着一麻袋一麻袋的原料在车间里奔走时，他的心里就好灰暗，好绝望，想想自己这几年大学都白读了。每天下了班骨头都快散架了，一躺到床上便永远再也不想起来了。

　　尚可听了很心酸：“是啊，其实现在有一大部份的大学生跟咱们一样沦落到社会的最底层，这年头是本末倒置，大学生不值钱啊！人们在说到‘大学生’这三个字时甚至带有嘲讽的意味，咱们大学生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是啊是啊！”加料员赞同道。

　　班长再次过来巡查，发现尚可削的半成品油污越来越大，便让尚可先停下来修机台。尚可巴不得呢，趁这修机台的时间自己正好可以得空偷闲一会儿，尚可巴不得这机台一晚上不停地坏，这样自己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一班长鼓捣了半天，终于修好了，油污没有了。但是过了一阵子，油污又出现了，并且呈现不断加大的趋势。尚可赶紧告诉了一班长，他又过来修理了半天，总算又修好了。如此反复再三，一班长甚至怀疑是尚可捣的鬼，但又苦于没有证据。

　　一班长又一次来修机台的时候，尚可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并且很悠闲地拿起杯子喝水。这一幕让正在修机台的一班长看了心里很不舒服很不平衡，于是迁怒道：“喝什么水，工作都做不好，还有时间在这里喝水？”

　　尚可听了不服道：“喝水咋了？口渴了还不让喝水？”

　　一班长越发不讲理了：“那你水喝多了还不得跑厕所，不是浪费时间吗？”

　　尚可听了义愤填膺，反击道：“那你不要吃饭得了，吃了不还得拉嘛，你不吃了就不用拉了，多省事啊！”

　　尚可已经豁出去了，他受一班长的气已经受够了，早就不想干了，今天一班长正好点了他心里头的火，于是不管不顾地进行反击。

　　一班长还是老套地威胁恐吓道：“你还想不想干了？”

　　“不想干了，我早就不想干了，我现在就要辞职。”

　　前几天尚可就嚷嚷着要辞职，可最终还是没走，一班长以为尚可不会走，没想到尚可这回动了真格，一时也奈何不了尚可。一班长道：“既然你不想做，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尚可反驳道：“不是我不想做，是你不让我做，我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一班长不服道：“我怎么不让你做了？”

　　“你不给我防护手套，还给我一把钝刀，削不动废料，你还让我一个人又要擦油污又要削废料削毛边，一个新员工做的事比老员工还多，我哪里来得及？你这不是变相让我走吗？”

　　论手脚，尚可没一班长快，但是论头脑，论嘴皮子，一班长不如尚可，毕竟尚可是大学生，满腹文章，一班长哪里说得过尚可。一班长最后只得道：“你想走就走，没人留你。”

　　话已说到此，尚可是去意已决，不管车间主任怎么留他尚可都坚决要走。车间主任无法，只得说：“那你等天亮再走吧，现在厂大门不开，你出不去。”尚可只得在车间里等天亮。

　　凌晨六点多发早餐，每人一罐花生牛奶，但一班长看了尚可一眼，却没发给他，尚可无所谓，心里冷笑：“真是人未走茶已凉，自己虽然要走，但是这三天来干的活难道还抵不上一罐花生牛奶吗？何必这么势利。”

　　早上八点厂铃一响，尚可随着人流涌出了工厂大门，回头看了一眼厂房，心里只觉得一阵轻松和解脱，在这里干了三个晚上，每个晚上只觉得跟炼狱般地难熬和漫长，分分秒秒生不如死，现在终于不用再受这份罪了。

　　回到宿舍换衣服，尚可照了一下镜子，发现骨骼都突出了，这三天时间虽短，但人却瘦了一圏，看来这份工作是多么地耗身体！

　　收拾了行李，到门卫值班室交了钥匙，在楼下尚可碰见了一个跟他同一批进来一样辞职了要走的哥们，两人长聊了近一个小时，互诉三天里所受的委屈和磨难，颇有种同病相怜的伤感。最后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后才分道扬镳。

　　尚可站在大路边，东西贯通的土路，尚可不知要往哪个方向走。

　　往东，是回城，继续找工作，但什么时候能真正找到一份工作，还要花多少钱，尚可不知道，心里没有底；往西，是回头路回家的路，回去了，不用再辛苦地找工作了，但是自己的希望也没有了，父母知道了也会伤心死。

　　一辆又一辆的汽车从尚可的面前经过，扬起的灰尘弥漫了尚可周围，但是尚可却没想要伸手去拦车，他还没决定下来要往东还是往西。

　　尚可拨通了月明的手机，对方响起了“嘟——嘟——”的等待声音，尚可想，一分钟之内月明要是没接电话，自己就不去打扰他，决定住火车站或睡桥洞得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回家种田，安安心心当自己的农民得了，也许这就是他的命。

　　但是手机刚响了不到十秒，就传来了月明熟悉亲切的骂声：“你这死孩子，都去了三天了怎么才想起给我打电话啊？怎么样，干得如何？”

　　尚可犹如听到了亲人的声音，不由满腹委屈、悲从中来，胸口特别难受：“月明，我辞职了。”

　　“啊？辞职了？为什么？”

　　“我不想做了，太辛苦了，一天上十二个小时，还得站着上班，我吃不消。”

　　“是吗？那不想做就不要做了嘛，工作有的是，再找一份就是了。这么辛苦的工作我也觉得还是不要做得了，不要年轻轻的就把身体累垮了，老了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年轻时用命换钱，老来再用钱来换命，那样做可不值。”

　　“是啊，所以我才辞职了。可是月明，我没地方去，想再回你那儿再住几天，可以吗？”尚可用征询的语气犹犹豫豫地问道，生怕月明会不答应。

　　月明笑道：“你这孩子怎说这样生分的话，你想回来就回来嘛！我早就对你说过，明哥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回来吧！”

　　尚可眼泪差点掉出来了，几乎是感激涕零，月明说的是回来，不是说过来，好像那里就是尚可的家一样，那扇大门永远为在外面受了委屈哭着回家的孩子开着，那盏灯永远为那在外面迷失了方向找不着回家的路的孩子亮着，让人倍感温暖和温馨。尚可在心里发誓：月明对自己的好一生都不能忘记，只要有机会报答，哪怕是要自己替他去挡刀子他也会毫不犹豫。

　　尚可最后道：“可是我没有钥匙，我以为不会再住你那儿了，所以走时把钥匙扔在了宿舍。”

　　月明说：“那你来我公司拿吧！”

　　尚可的心塌实了下来，坐车回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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