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个人的生活 2

　　偌大的大木床上，尚可裹紧被子蜷缩在床的一边，可怜得如同一只渺小的蚂蚁孤独地立于茫茫的沙漠，四处眺望只有望不到边的莽莽黄沙，不知何处是出口。尚可伸手一摸身边，无人，心下深深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睡觉，其实哪里睡得着，又是在磨磨，胸中车轮转。

　　次日一早，尚可迎着太阳出发，开始一天天辗转于人才市场、劳动力市场，奔波于各招聘单位参加面试，报纸、网络全面出击，日出而出，日落而归，但付出与回报却不均衡，每天找工作却一直找不到工作。淡淡的哀伤背后，一首歌一路相随——《浪子的心情》：

　　浪子的心情，亲像天顶闪烁的流星，

　　浪子的运命，亲像鼎底蚂蚁的心理，

　　我嘛是了解，生命的意义，

　　我嘛是了解，七桃（玩耍的意思）无了时，

　　我嘛是想袜，好好来过日子，

　　我嘛是想袜、我嘛是想袜，重新来做起，

　　什人了解，什人来安慰，我心内的稀味。

　　人才市场里，尚可一次次充满希望递出去的简历却被一次次无情地退了回来。

　　劳动市场里，公司招工的小头头跟跑江湖卖膏药似的举着喇叭扯着脖子卖力地吆喝，嚷嚷得找工作的人更加心浮气躁、心神不安，尚可忍不住受到诱惑前去凑数，却因戴着眼镜、长得文弱被拒了回来。

　　报纸上，只要看到有合适的就打电话过去问，结果在浪费了一通的电话费后却多被告之不合适，当然也有例外的，尚可不想去的，比如：有一家牛奶公司在招送奶工，尚可打电话过去应聘，接电话的告诉他应聘送奶工早上四点就得起来送牛奶，且送完牛奶后要接着跑业务。尚可当下退缩了，这样没命地干不出一年身体不累垮才怪，可不要年轻时拿命换钱，到老来时再来拿钱换命，那样可不值当。看来这家牛奶公司打出的招聘广告包吃住不白吃也不白住，牛奶不好喝房子也不好住。

　　网络上，尚可徜徉于各个人才网，只要看到招聘公司罗列出来的条件一二三四五六里有一条自己能沾上边的就投了简历，反正电子档的简历不用本钱，不投也是闲着。这样廉价的简历同样换来低微的回报，大部分的简历投出去都如同泥牛入海，无半点消息，偶而也会有一两家公司打电话过来叫尚可前去面试，但结果都让尚可失望而归，因为网络不能直接面对面地把价码谈清楚，等过去面试的时候才发现网络与现实原来是有很大差距的，不是尚可对人家公司失望，就是人家公司对尚可失望。

　　尚可就这样心急如焚地找着工作，一天天进出招聘会场和网吧，眼看着自己兜里的钞票一天天地变成了门票被撕掉，充进上网卡被刷掉，可工作却一点眉目也没有，尚可是真正体会到了那句歌词的含义：“浪子的心情，亲像鼎底蚂蚁的心理。”鼎底蚂蚁的心理到底是什么心理，想想只要鼎底一烧火，鼎一热，渺小的蚂蚁就大难临头，不离开只有死路一条，成为烤蚂蚁、炒蚂蚁、煎蚂蚁，那样蚂蚁的心理能不着急、能好得了吗？

　　工作啊工作，找工作啊找工作，为什么就像是在赌博，本去了却利不来，还越赌本钱越薄，越想翻身却输得越彻底，可是如果就此住手不继续赌下去却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你说怎么办呢？

　　尚可想找一下朋友倾诉一下苦闷，放松一下心情，可是给戚君宿舍打电话却是一直没人接，给小云和大强打了N次和无数次电话竟然一直都是关机。这些没良心的家伙，真正到了需要你们的时候却一个也找不到！朋友还不如台电视机来得实在！

　　尚可现在更感孤独了，真正体会到了一句话“人越长大越孤独”的哲理性了，渐渐地，你身边的同学、朋友、亲人会一个一个地离开你，直到最后，这个世界只剩下你自己孤伶伶的一个人，仿佛就是你的世界末日。尚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来得他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尚可走在回宿舍的郊区土路上，夕阳已下，晚风渐凉，一阵冷风吹来，树叶沙沙响，尚可忍不住发抖，从内心里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这将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枯燥无味的求职日子里，每天几乎都是在不断地重复轮循，走同样的路，坐同一趟的公交车进城，进同样的人才市场和劳动力市场，一样的无果，回原来的宿舍，一天又一天，很难改变。尚可有时都不想出去找工作，虽然时间很紧，但有时尚可也会在宿舍里呆一整天，看一整天的电视，或在天台上坐一下午，想一下午的心事，或者不开灯在小黑屋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尚可现在特别怕关灯，尤其到了夜晚就特别地绝望，只要灯一关，他就仿佛看不到人生的一点亮光。黑漆漆的人生，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天亮？

　　黑漆嘛黑的屋里，尚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切都已安静，不知疲倦的时钟却仍滴滴答答地走个不停，搅得尚可更加心烦暴躁。

　　其实这不能怨时钟，睡不着那全是因为尚可自己有心事，胸中反复推磨所致。

　　尚可起床把电池抠了出来，终于全世界都安静了，一切无声无息。

　　尚可仍睡不着觉，这安静让尚可感到不安，他是能够把电池抠出来让时钟不再走，可是他却阻挡不了时间流逝的脚步。现在他特别怕睡觉，怕睡着，因为一睡着，就意味着一天又过去了，新的一天又来临了，新的一天求职日子又来了，离房租到期的日子又近一天了。

　　深夜里，尚可又开了灯在床头静坐。

　　瞥眼间看到桌上的水仙花早已枯萎，这段时间没心情侍弄没给它加水，竟然枯死了。

　　再一看那盆绿萝花，却仍然生命旺盛，叶子翠绿，早已爬过床头。

　　尚可甚是感慨，同样没人照顾，一枯死一存活，自己是要做枯死的水仙花还是生命力顽强的绿萝花呢？

　　尚可终于若有所悟，安心地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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