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班后的生活 1
进了门，尚可累得坐到了凳子上捶腿，只感到又酸又麻。唉！穷人就是志短，竟为了区区两块钱愿意去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算起来自己的时间一个小时也才值那区区两块钱吗？
不多一会儿，有福两口子也回来了，还有他们的那辆破自行车“呛啷”响，仿佛在为他们鸣啰开道。
两人一回来，也顾不上上了一天班的劳累，开始忙活了起来。
有福跟总指挥似的做着分工：“妍妍你先淘米下锅，我跟尚可下去买点菜回来再炒，尚可你陪我出去一下。”
尚可累得动都不想动，但也不好意思看着他们两个忙活，自己坐在一边等吃，于是便随有福出了门。
出了小区后门，那是一条忙碌的街道，黄昏下的人们脸上个个洋溢着生活的气息，街道两边卖菜的卖萝卜的、摆地摊的、卖光碟的、支个流动音响唱卡拉OK的……真是热闹如圩，让人疲倦尽去，仿佛乡下的人们在田地里劳作了一天，踩着晚霞归来休息的那种恬憩。
尚有福带着尚可在人群里穿梭，终于在一个卖空心菜的老太太面前停下来：“空心菜一斤多少钱？”
“一块，买点吧小伙子，这菜新鲜着呢，傍晚刚摘的。”老太太理了理秤。
尚有福当然知道新鲜了，不然他是不会买的。但是接下来他的话很出乎尚可的意料，尚可只知道自己很抠门，但远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比自己更抠门的人，而且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他叫尚有福。
只听尚有福砍价道：“八毛卖不卖？”
老太太坚持道：“那不行，八毛我没法卖，一块已经很便宜了。”
“那你就留到明儿早上吧，这空心菜只要过一夜就蔫了，看你还卖得出去？再说了，你这空心菜还洒了这么多的水，少两毛钱你也不亏啊！”
老太太被逗乐了：“行行行小伙子，八毛钱卖给你就是。”说着给尚有福称菜，又问道：“你要几斤？”
“就一斤好了。”
老太太嗔道：“你这小伙子也是的，一看你也是个坐办公室的有钱人，一斤菜还跟我老太婆的争来争去，就为了两毛钱至于吗？”
“当然至于，”尚有福开玩笑道：“我老婆管着钱，这菜钱她都是算好了给我，买贵了回去我没法交差。”
老太太理解道：“这点我懂，你们很多白领虽然衣着光鲜，看似有钱，其实钱包里的钱都被媳妇控制着，每晚回去还得跟她们对账。我儿子就这样，平时想偷偷塞点钱给我们老俩口都不敢，唉！养大儿子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地里种点菜卖点钱来得实际。”
“那是那是。”尚有福笑着附和道，“大妈你实在是太理解人了，那你得好人做到底，把秤给足了，不然回去我老婆还会验秤的，少了斤两我就只能吃饭不能吃菜了。”
“放心吧小伙子，我老太婆在这里卖菜卖了几十年了，向来童叟无欺，诚实经营，不然还能卖到现在？！你要实在不放心，等称完了我再给你多洒点水，保证让你回去好交差。”
“水太多了那也不行，我老婆非让我一叶一叶擦干了再过秤，到时我可怎么办？”
……
两人说说笑笑，买完空心菜，有福又故伎重演，到了一卖小白菜的中年妇女摊前，跟人磨了半天的嘴皮，才买了一斤便宜了一毛钱的小白菜。
尚可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不满道：“有福你至于吗？为了一两毛钱跟卖菜的妇女老太太磨半天嘴皮，这要让丹妍看见了会怎么想？不嫌弃你没出息才怪。”
有福不知羞耻地说道：“怎么会，丹妍也经常跟我一起买菜，她还帮我一起砍价呢！”
“我不相信！”尚可坚决认为有福是在骗自己。
有福拍了拍尚可的脑袋道：“傻小子，你再有钱，那个喜欢看你大手大脚花钱的女孩那只是个爱慕虚荣的人，根本不适合做老婆，只有那个愿意蹲下来跟你一起砍价的女孩，才是可以跟你一起过日子、面对生活中油盐酱醋茶的老婆，明白吗？”
尚可有点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怎就不开窍呢！”有福叹道。
有福带着尚可边走边看，悠闲地说道：“我和丹妍晚上下班后都爱来这里逛逛，这里跟超市不一样，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砍价，它让我们感觉离生活很近，离职场很远。”
也是哦，这里简直就是个菜市场，有的只是小贩们的各种吆喝，却没有高档写字楼里的明争暗斗、职场厮杀，它让人感觉很放松，很随意。你可以趿着拖鞋、穿着半短裤，甚至是光着膀子满街溜达，绝对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你，不像上班，你得一身正装，而且皮鞋还得擦得锃亮，可以照见人影，否则人家准说你邋遢。
忽然一阵歌声传来，浑厚而悲伤，颇有几分阿吉仔的味道，经过音箱扩音器的作用直渗进街上每个人的心里，让人听了倍觉沉重。
尚可循声望去，天哪，是一个没有双腿的残疾人坐在一块类似滑板的木板上，举着话筒正唱得很投入，如痴如醉，很悲凉，很伤感。
尚可凑上前去，他的周围圈着一群人，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个不锈钢盆，里头扔着零零碎碎一些一块五块的零钱。让尚可意外的是钢盆边上竟然还立着一块纸板，上面写着欢迎点歌，一首一块钱，底下是歌曲的目录。尚可没想到这样一个丧失劳动力的残疾人竟然是在靠卖唱为生，用歌声换取生活费。虽然多少是利用人们的同情心，但至少他还有一点自尊，因为他有付出，不是白白地乞讨，无可厚非。
尚可又想到了自己，人家一个残疾人尚且能够自食其力，可自己一个手脚俱全、身体健康的大学生竟然养活不了自己，到现在都毕业了快一年了竟然还找不着工作，还在花家里的钱，挥霍着父母的血汗，想想真丢人，真惭愧，真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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