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章 到来
在北朔戚家门前，一个唇红齿白的活泼少年正站立在不远处，眼睛不停地眺望着远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后面一位面容英俊的男子不由打趣道：“三弟，这么想等到小妹吗？一大早地就起来等着了。”
“哼，还说我呢，你们也不是一大早地就过来等着了吗？”戚祺瞥了一眼戚彻，看着身后同样在等待的众人，鼓着嘴道。
“我们当然要等着了，这次要来一位妹妹，听爹说，这位小妹性格内敛安静，不太爱说话。人家姑娘千里迢迢地从南楚赶到北朔，我们当然要热情迎接了。”一名娇俏女子接话道，然后便扭头向身旁长相端庄秀丽的女子问道：“你说对吗？洁楹。”
何洁楹温和一笑，道：“微微说得对，人家一个姑娘家大老远地来到咱们戚家，路途艰辛，定是要一大早地过来迎接才好啊。”
一旁长相儒雅的男子接着道：“而且爹娘听说那位姑娘同意过来时，早早地就收拾好了院子，今儿早还命管家重新派人去打扫了一次。可以看出，爹娘对于这位小妹的到来很是开心呢。”
“当然会开心了，咱们戚家来了一位妹妹。”戚祺接了戚霁的话，然后就合起双手于胸前，笑着幻想道：“性格内敛安静，不太爱说话，一听就是位很可爱的妹妹，想象着有一位可爱的妹妹甜甜地喊你三哥，你能不开心吗？”然后眼中幻想笑意加深，憨笑着说道：“我能有一位妹妹了。”
看着一脸傻笑的戚祺，戚彻就有些嫌弃道：“三弟，我知道咱们能有一位小妹，你很开心，但也不用这个表情吧，活像是没见过小姑娘似得。而且咱们小妹与你年龄差不多，咱爹是用龙凤胎的名义接小妹入府的，正好与你是一胎。即使人家再怎么不爱说话，也不会像个小姑娘似得追着你喊你三哥啊。”
戚祺则不以为然，“哼，这有什么？即使我们年龄差不多，但我有一位可爱妹妹是真的吧，总比二嫂要好，二嫂也太凶了点，说与大嫂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都不相信。哪有闺蜜间性格相差这么大的，你看大嫂多温柔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不见二嫂温柔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武微微闻言瞪着小少年，“洁楹与我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难不成你还有意见了？还有我哪儿凶了？戚祺你个混小子，皮痒了是不是？”说着，就抬起脚步追上戚祺就要打。
戚祺也吓了一跳，赶紧麻溜儿地绕到了石狮子后，武微微也见势追了过去。
“又开始了。”
看着两人你追我跑的追逐战，剩余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混小子，老娘哪儿凶了，你给老娘说清楚，要不然今天你死定了。”娇俏女子指着前方不断逃跑的少年，怒声道。
“你哪儿不凶了？全瀛京城最凶的就是你了。”戚祺边捂着小脑袋，一边往前不要命地跑，“这次小妹要来，你就应该跟着人家学学，学学人家的内敛安静。”
“你……”武微微不由气得咬牙。
正当两人追的火热之时，众人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车轮声和马儿的嘶鸣声。
“来了。”戚霁提醒道。
这愈发清晰的声音，让两人停止了追逐，站在了门前。戚家众人看着道路远处奔驰而来的马车，静心等待着。
终于，一辆马车悠悠停止，一名清俊男子松开手中的缰绳，走下马车，转身掀开车帘。一名身着靛蓝色衣裙的女子微微俯身从里面走了下来，并用着幽如清潭深井的双眸观察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女子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身上不凡的气度让人眼前一亮，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令人不忍亵渎，隽永深邃的眼眸让人不禁想起九月的清冽秋水，静逸而又澄清，秋空明净，似乎内心也安逸了下来。但隐隐带着的如凛冽秋风般的凌厉气势，又让人心底一惊。
这明显不是普通世家小姐所能拥有的气势，让戚家众人一片沉寂。许久之后，戚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由衷感叹道：“好强的气场。”
戚霁也沉吟片刻，断断续续道：“这确实……挺内敛安静的。”又不爱说话，他老爹总结的一点都没错。
何洁楹和武微微姐妹两个则愣愣地看着这不曾见过的凌厉气势，不做言语。她们的这位小妹看起来气场好强，与平时打交道的世家小姐完全不一样。
虽然对方也没刻意张扬，甚至似乎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强大的气势，但这很显然是经历过残酷官场才有的深沉和从容，似无形的厚重沉淀，积压在人们的心头上。
戚祺更是睁大着眼睛，感觉自己深深受到了欺骗。
他老爹是不是对内敛安静和不太爱说话有什么误解？这气场，哪是腼腆羞涩，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啊，分明就是吓得别人不敢说话。他还以为是一位可爱羞赧的妹妹呢，正好可以让武微微意识到她是有多凶，这倒好，完全成泡影了。
对于戚家众人的心中所想，祁泽并没有去探究，而是仰起头看着高高悬挂在朱门之上的金丝匾额，心中想着她对戚家的了解。
在上一次来到北朔瀛京时，她就已经对戚家有了大致了解，其中包括戚家的历史渊源，京城地位和所现有的人口，也知道戚家是阙煜麾下的主要家族，将来北朔夺嫡之战的主要参与者。
就是这样注定会陷于争乱危险的家族，但她还是来了，而且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正想着，祁泽就感觉到面前站的有人，顺势看去，竟是一个脸带热情笑容，眼睛笑得弯起，面目清秀的少年。还没等祁泽发声，少年先十分高兴地说起了话。
“你是我的小妹对吗？我知道你的字哦，韶仪，是个很好听的字，以后你就可以与我们一起生活在戚家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以后就叫你小妹吧。”戚祺很是激动地说着，忽略掉了对方令人心惊的凌厉气势，还指着自己笑着问道：“对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面对着少年丝毫不显生疏的问话，这让祁泽一时呆怔，有些不知所措，许久之后，才点头道：“嗯，知道，你是我的三哥。”
“对，我是你的三哥，虽然我们年龄差不多，但我比你大几个月，所以我是你的三哥哦。”戚祺喜出望外道，“以后若是在北朔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我对瀛京城是最了解不过了。其他人你还没见过吧，我带你去认识认识。”说着，便不顾祁泽是否做出回应，直接拉着人就走。
祁泽也被这热情的态度给惊到了，但还是跟着少年的脚步走到众人面前，并听着一个个介绍相互认识。
戚家众人纷纷带着和善的笑意，向这位从南楚而来的小妹打着招呼。
武微微看清楚祁泽的脸后，便笑着称赞道：“小妹长得可真漂亮，就像精致的瓷娃娃一样。”
祁泽闻言看过去，平静感谢道：“谢谢。”
何洁楹武微微姐妹两人闻言，相视一笑。虽在远处看起来气势凌厉，但一靠近接触后发现，更多的其实是平和。虽面无表情，但站在这里，就是给人一种宁静安心的感觉，让人不禁心生好感，想要去接近。
“路途遥远，小妹应该早就累了吧，爹娘已经收拾好了院子，我们这就带你过去歇息吧。”何洁楹走过来，十分亲切地挽起祁泽的手臂说道。
“对，奔波了这么久，小妹肯定是累了，我们这就带小妹回院子，马车上的行李等一会儿管家会派人搬过去的，小妹不用担心。”武微微也上前，挽起祁泽的另一条胳膊笑道。
因为平时和女子交流甚少，这般亲切的举动让祁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表态，只能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干巴巴地应了句：“好。”
而两人也微微一笑，便带着祁泽进了戚府。
望向门内三人的背影，戚彻不由叹息道：“咱们的这位小妹看起来也没有她表面上的那么难相处嘛，就是好像不太爱笑，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好像真的瓷娃娃一样。”
像真的瓷娃娃一样精致美丽，眼神虽沉静，但总给人一种很空洞的感觉，像是原本的内心被一点点挖空，变得没有一丝人气。
“唉。”戚霁叹了口气，道：“若是经历了那种事情还能笑得出来，这才奇怪吧。”
想了想从戚岱那里听到的关于祁家的事情，戚彻也叹口气道：“也是，经历过那般不堪的往事，任谁也笑不出来吧。”
想起当时戚岱对他们说起祁泽的事情，他们先是惊讶，没想到他们戚家要来一位小妹。等听到祁家的事情，他们全都沉默了，没想到世上竟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了保住全族，竟然把亲人推出去，为了活命，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不得不从小女扮男装，过着孤身一人，如临深渊的生活。
他们虽也在朝堂上做事，但好歹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家族，也从未在朝堂事上犯过难。因为有强大的家族做支撑，朝堂上的事都能迎刃而解，根本就不用为此而烦恼。
谁知，竟会有一个人，在朝堂上过得如此艰辛，背后的家族更是杀害父亲的凶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家族中的人不只是冷漠相对，更是在永远处心积虑。这确实会让人心寒，对背后的家族失望。
他们身为男儿，都没有一名女子过得艰难，也没有想到她竟坚强地挺了过来。能从南楚全身而退，来到戚家，也定是十分不容易。
等三人来到一座宽敞明亮，幽静雅致的庭院后，武微微把卧房房门轻轻推开，道：“小妹，这就是以后你住的地方了，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都可以对管家说，管家都会为你办到的。”
祁泽向前走了一步，审视着这个房间，发现房间里的布置竟是格外熟悉，与浮生阁中她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连香炉中点的熏香都是往日熟悉安心的味道，让人不禁以为这里还是她的浮生阁。
正在怔愣中，祁泽就听到了旁边那柔和的女声。
“这个房间其实是秦王殿下派人过来布置的，说小妹喜欢安静一些的地方，所以便挑选出了这座庭院。我们只是时常过来打扫，保持干净而已。”何洁楹笑着解释道。
“秦王殿下派人布置的？还时常打扫？”祁泽有些愣。
那就是说这个房间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布置好了，而且还是仔细观察过她的生活习惯的，所以知道她喜欢用柔软舒适的丝绸织做为被褥的布料。好像知道她睡觉一直不安生，很容易被惊醒，所以床褥就专门做厚了，只是为了想让她更好的休息。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武微微回应道：“嗯，其实在几个月前，秦王殿下就已经指定好了房间与庭院，就等着小妹过来安心住下了。”
话听着虽比较正常，但语气到最后竟是带着些许揶揄，让祁泽不由看过去。
只见两人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正打趣地看着她。
祁泽心中微动，脸也莫名发烫，但还是平静说道：“其实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两人闻言相视一眼，眸中了然之意更显。
祁泽也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谢道：“总而言之，还是感谢戚家给我一个安身之所。”
“这都是应该的。”武微微歪头笑道：“南楚的兵部侍郎大人来我们戚家居住，这也是我们戚家的荣幸，我们求之不得呢。”
“小妹也快进去歇息吧，忙碌了一整天，别累坏了身子。”何洁楹温声说道，“等休息好了，我们两人就带着小妹熟悉一下戚府。”
祁泽轻一点头，就走进了房间，躺在床上。
摸着身下的丝绸织床褥，女子把头埋在枕间，想起那人给她下的套和为她所做的事，祁泽就不由气闷。
这家伙，果然是在坑她，早在到南楚参加朝贡宴前，就开始坑她了。
休息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祁泽就被何洁楹和武微微两人带着熟悉了戚府。
戚家也不愧是北朔的将门世家，处处都透露着独属于血性男儿的恢弘气势，与以文官发家，到处都是小桥流水，只知道附庸风雅的祁家很不一样。
在戚府正厅用午膳时，祁泽见到了戚岱和戚夫人。
这老两口对于祁泽的到来很是欢迎，尤其是戚夫人，一直都在嘘寒问暖，还不停地给祁泽夹菜。
看着这位举止大方，做事干练的女子，祁泽只是浅浅一笑，以示礼貌，然后便拿起筷子用饭。
“韶仪，住在戚府还习惯吗？北朔与南楚的生活习惯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若住的不习惯，就对为娘说，不要一个人硬撑着。”戚夫人很是热情地握住祁泽的双手说道。
一旁的戚岱也应声道：“对，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就对夫人说，不用拘谨。”
祁泽轻一点头，说道：“我在这里生活的还挺习惯的，多谢戚将军和戚夫人的照顾了。”
“哎呀，叫什么夫人啊，都生疏了。现在住在我们戚家，是不是要叫我一声娘啊？”
“对啊，韶仪，你现在是我们戚家的人了，那是不是要叫我一声爹啊？”戚岱赶紧接话道。
因是第一次见面，祁泽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于熟稔，但看到戚氏老两口正十分期待地看着她，眼睛都泛着光亮，好像她不叫就不会放弃一样。而且她现在以戚家小女儿的身份住在戚家，也该是叫这两人一声爹娘。
所以祁泽就乖乖叫了一声，“爹，娘。”因很多年未喊出这两个称呼，一时竟显得很是生硬。
但戚氏老两口竟是格外激动，一时间热泪盈眶。
“我终于有女儿了，我等了这声称呼等了二十多年，没想到我还能亲耳听到。”戚夫人握紧祁泽的手，眼角盈满泪花说道。
“我们老两口就是想要一个女儿，可谁知，竟生了三个讨债鬼，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看见他们都烦。还是女儿好，女儿贴心。”戚岱抹了一把泪，声泪俱下道。
旁边正在默默吃饭的戚氏三兄弟：“……”
“看来爹娘很喜欢这个小妹呢。”武微微见此感叹道。
何洁楹放下手中筷子，笑道：“因为咱们的小妹为人坦率，本就讨人喜欢呐。”
在戚家生活了一段时间，祁泽发现戚家并不是很讲究繁文缛节。也许是因为北朔人本身就不拘小节，戚家还是将门世家，戚岱也是坦坦荡荡的豁达性格，平时甚是不在意虚礼。所以戚家中的女子是可以与男子同席用膳的，并不存在轻视女子的现象。
这明显与祁家不一样的欢快轻松的氛围，倒是让祁泽感到突兀地舒心与放松。
而戚岱平时总是不在家，每天早上都会慌里慌张地跑去军营，到很晚才回来。
戚霁和戚彻每天早上按时上朝，到黄昏时就会回来，偶尔有时会休沐在家。而在家的时候，戚霁就会在院子里看书，而戚彻是在院子空地上练武。
要说最会摸鱼混日子的，就是戚祺了，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装病请假不去书院。想到一个好理由后，就会去瀛京城的街道上闲逛，然后就会被及时发现的戚夫人揪起耳朵，提起来扔到书院里。
因戚夫人要管理好戚府上下的大小事宜，所以就没有多少时间闲玩。平日里，都是何洁楹和武微微两人陪着祁泽说说话。有时候，等戚夫人闲下来了，四人就会坐在一起聊聊天，日子过得也挺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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