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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混乱


  在二房院落的主房里,一个妇人歇斯底里心疼的痛哭声灌进耳中,让旁边的中年男子不由心烦意乱。
  “行了,你别哭了。人还没死呢,被你这哭丧似得哭,人也要被烦死了。”祁成皱着眉头不耐道。
  但赵氏依然啜泣哭道:“子扬不是你儿子?被王荣欣用金钗刺伤了,还撞到了后脑,谁知道会怎样。儿子生死未卜,我这个当娘的就不能哭两声?”
  “不是还有太医在吗?太医医术高明定是会让子扬脱险的。”祁成略带无奈地接话道,“还有什么叫做生死未卜,被金钗刺伤怎么着也死不了啊,你就不能说些吉利话。”虽是如此说,但话中的担心害怕之意格外明显。
  祁成不耐烦地抱起胸,担心地轻咬着牙,眼睛一直看着里屋内太医诊治的背影。
  这个太医还是祁闻在宫里请到的,祁闻是礼部尚书,面子还是很大的,请个太医不算难事。
  此时,太医已经在里屋内待了两个时辰了,从大早上到正午。儿子情况不明,是个人都会担心,也不能怪赵氏担心过头,连祁成都不由着急。
  听着赵氏毫不克制的哭泣声,祁成心中更是紧张担忧,嘴里也就不耐烦道:“就你还在这儿哭,子扬昨天不是应该去翰林院吗?怎么还会在家里?如果昨天去了翰林院,见不到王荣欣,不就不会被刺伤了吗?”
  “你果然不心疼你儿子,昨天子扬醉着酒回来,怎么去翰林院?”赵氏带着怨气道,“天天去翰林院,就不能在家歇息一天吗?”
  “子扬还天天去翰林院?”祁成不相信地反问道,“翰林院的同僚都已经对我说过了,在翰林院几个月里也不见子扬去一次,那公务更是堆积成山,做都没做过。要不是因为祁家受太子殿下的维护,朝廷官员们不敢说些什么。否则,就凭子扬的做派,翰林院早就把他清理出去了。而且子扬从外边醉着酒回来,那是因为他去倚君楼了吧。一天天地不去翰林院,原来是把时间全用在去倚君楼上了。”
  对于自己的儿子,祁成还是很了解的。当听到朝中同僚说在翰林院很少见到祁哲,祁成心中就已经约莫有了答案。
  见祁成一语戳破,赵氏也不尴尬,只是瞥了一眼祁成,哼声道:“你年轻时也天天去,还不是人到中年玩不动了才开始好好做公务的?那时候我说什么了吗?子扬只是去几次倚君楼,你看你意见大的。”
  祁成:“……”
  “行了,这个时候了,还谈年轻时候的事儿干吗?我们还是关心一下子扬的仕途吧,等这次好了,你必须逼着子扬去翰林院,不能妇人之仁。现在朝堂混乱,太子殿下无力整治翰林院的事儿,子扬才逃过一劫。等太子殿下登上大宝,子扬还这副德行,到时候咱们祁家也不好说话。子扬啥都不会做,最起码别添乱啊。”祁成略带嫌弃地语重心长道。
  “行行行,都听你的还不行吗?等子扬这次好了,我就劝着他让他去翰林院。”赵氏不服气地应承道,“年轻时候我劝着你让你去做公务,你还一脸不愿意。如今到老了,就开始欺负你儿子了。”
  祁成:“……你少说几句年轻时候的事儿行吗?”
  “不说就不说,我听着你的还不行吗?”赵氏擦了一把眼泪,接着啜泣道。
  祁成见此也转过身看着里屋的太医。
  过了一会儿,里屋的太医终于出来了。
  老两口也终于松了口气,赵氏走上前急忙问道:“太医,我儿子情况怎么样?会不会有大病啊?”
  太医略带为难地说道:“祁二夫人你稍安勿躁,令郎被金钗刺的伤口并不严重,最严重的还是后脑的碰伤。关于后脑上的伤本官也有尽力医治,但成效并不大,毕竟这颅脑上的伤情况复杂,一般都不容易治好。”
  赵氏闻言一愣,祁成也连忙上前出口问道:“太医这是何意?”
  太医看了看面前的两位,叹口气说道:“本官的意思是祁二公子后脑处的碰伤十分严重,之后很有可能会变成瘫子,请恕本官医术不精。”
  祁成和赵氏当场怔在原地。
  在浮生阁,祁泽听完苍术的汇报,说道:“你是说祁哲会变成一个瘫子?仅仅是因为王荣欣的不小心刺伤?”
  “是,当时二少爷本就醉酒站不稳,还被人猛地一刺,后脑就撞到了床柱上。”苍术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有些不可思议,仅仅是因为祁哲说了重话,王荣欣就怒从心来,拔下金钗就是一刺。祁哲也因此伤到了后脑变成了瘫子,之后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好好的男儿郎突然变成了瘫子,也不知道祁成和赵氏心里会怎样的崩溃。
  “王荣欣也被祁琛给囚禁起来了,看来是王荣欣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这事情的发展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祁泽顺手合上公文说道。
  “主子,王荣欣害得二少爷之后只能瘫在床上了,那二老爷会轻易罢休吗?”
  祁泽用手指支着额头说道:“你说呢?唯一的儿子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伺候,从此与朝堂无缘。即使祁家与王家关系再要好,祁成恐也咽不下这口气,能放过王荣欣才怪。”
  “所以二老爷也不会放过王家。”苍术静静补充道。
  “这不就是我当初费尽力气把王荣欣嫁到祁家的原因吗?只要祁成不轻易罢休,那我们就有时间。能够相依为命的祁家这次要倒戈相向,王家孤立无援,我倒要看看王家会怎么做。”祁泽转过头看向苍术,“时间也能因此拖延一下了,在王庸发现之前,官员补缺的证据要及时交到我手里。”
  “放心吧,主子。虽然补缺的官员很多,但属下还是有自信能在这段时间内搜查完毕,并把证据交于您手里。”苍术自信笑道,行礼道:“属下这就下去帮助我们的人搜查。”
  “嗯。”祁泽随意点了点头。
  等苍术走后,祁泽看着窗外景色,眼中闪着笃定的光,“这一次就让王家彻底消失吧。”
  在二房院落的主房中,赵氏坐在床边用手帕擦着脸上的眼泪,心疼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完全没意识的祁哲,啜泣的声音更是抑制不住。
  “子扬,怎么会成这样?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竟然告诉我子扬要变成瘫子了,这要为娘怎么活啊?为娘不活了,不想活了。”赵氏趴在床沿上,双手不停着摇晃着床上昏迷的人,嘴里歇斯底里地哭吼着。
  这次祁成并没有感到厌烦,而是看着床上的儿子双手不由紧握,眸露恨意,重重咬牙。
  本来想着只是被金钗刺伤,算不上什么重伤,祁哲还是能完全治好的。谁知,最严重的竟是后脑伤。只是一个脚步不稳而不小心碰到床柱,竟是因此变成瘫子。
  变成瘫子意味着什么,祁成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下半生只能躺在床上,依靠着别人伺候。都成这副模样了,那还怎么在朝堂上继续走下去?不仅是断了仕途,更是以后没办法传宗接代。祁哲是二房唯一的男子,他们二房也就此要没落了。
  这次过后,原本就打算让祁哲好好地翰林院做事,不再游手好闲。谁知竟是以后没了机会,朝廷怎么会让一个瘫子占据着官位?即使太子与祁家出面,祁哲的官位定是保不住的。
  祁哲这算是彻底被毁了!
  旁边站着的祁闻和祁琛似乎也没想到会成这样,一个刺伤竟是让人变成了瘫子。祁远知道自己的二孙子变成了瘫子,更是一口气提起来,憋在胸口下不去,一下子给气的晕了过去,幸好有桂嬷嬷伺候着,祁闻和祁琛也才放心地过来看看。
  事已至此,如今他们也只能安慰。
  “二弟,还请放宽心。虽然子扬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咱们祁家肯定会好好照顾子扬的,说不定子扬很快就会恢复了。太医不是说还是有希望恢复的吗?只要祁家悉心照顾,每天派人喂一些珍贵补品,大哥相信子扬还是能像之前那样的。等子扬身体恢复了,咱们祁家就去求圣上,到时那官位还会是子扬的。”祁闻出声安慰道。
  祁成只是埋头听着不说话。
  在昨日祁闻去皇宫请太医时,昭正帝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并没有说会撤掉官职,还说话抚慰了一番,让祁哲在家里好好歇着。
  但这在家里好好歇着,就是不能去翰林院,与官职被撤掉没什么两样,也就算是被变相地罢职了。
  太医虽说祁哲还是有可能恢复的,但这恢复岂是容易的?看到太医为难的脸色,祁成就知道这恢复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即使恢复好了,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也算是半个废人了,又怎么去接任官位?
  恐怕祁哲真的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
  趴在床边的赵氏哭吼了半天,似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突然猛地站起身就要走出房门,声音狠厉。
  “竟把子扬害成这样,王荣欣,本夫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还没走几步,就被祁琛急忙拦下,“二叔母冷静,王荣欣虽已被侄儿关起来了,但我们祁家不能私下杀人。如今朝堂混乱,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若是被人发现祁家私下杀人,就会被对手趁虚而入。而且祁家与王家的情谊还在,所以祁家还不能杀掉王荣欣。”
  这也是祁琛仅仅只是把王荣欣关起来,而不是直接处理掉的原因。如果祁家犯下杀人案,这就会变成一个捏在敌方手中的把柄。如今太子与晋王更是斗得十分厉害,朝堂表面上风平浪静,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但背地里的斗争却是格外激烈,一定不能让对手捏到把柄,有可趁之机。
  只要人还活着,对手想要找茬都没有机会,但人死了,这就是明晃晃的把柄。祁琛也不想囚禁王荣欣,但奈何王荣欣知道了一些秘密,若是透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而且地方上的官员补缺还需要王家去做,地方上的势力只差一点就能完全形成了。到时只需要在朝堂内部闹出纷争,地方上的势力再一哄而上,那得到皇位轻而易举。
  所以慕容晟才早早地让王家去做这件事,因铺陈这些势力所耗费的时间太长,但也是最有用的。一般情况下,大部分人只是注意到了京城内部的动向,往往忽视了地方上的情况,所以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势力培养机会。
  王庸做事隐蔽,这件事应该还没有人知晓,等到势力完全形成,想要扳倒都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王荣欣一定不能死,此时正是用到王家的时候,一定不能与王家翻脸。
  祁琛仔细规划着朝堂之事,但赵氏并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我不管,我不管,王荣欣让子扬变成了瘫子,本夫人要她死,现在本夫人就要去杀了王荣欣。”赵氏哭得歇斯底里,双臂无力地挣扎着。
  看赵氏不听劝阻,祁闻也担忧地看向祁成,“二弟,二弟妹不懂朝堂之事,但你懂,如今不是掀起事端的时候,赶紧劝劝二弟妹。”
  往常祁成都是最听这位大哥的话,但今天却是深埋着头,似是隐忍许久抬头道:“大哥,二弟不去劝。王荣欣一个女子,二弟不屑与她计较,可以饶她一命。但王家,二弟决计要去一趟,为我的子扬讨回公道。”
  “什……什么?”祁闻怔愣地看着往常一直听着他话的二弟,似乎没想到祁成会出言反对,“二弟,你怎么糊涂了?王家与祁家情谊深厚,即使咱们看不起王家,但现在也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那又如何?”祁成猛地一吼,“瘫在床上的不是你儿子,我就子扬这一个儿子,如今成了这副样子,你让我这当爹的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之后,便在祁闻呆怔的眼神下,不顾祁闻和祁琛的阻拦,飞奔出房门。
  在王家,王庸皱着眉头,用手指支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十分头疼。
  一想起王文昌不举,王庸就感觉头疼得要裂开了。
  在那天王荣欣走后,王庸就一直安慰哭泣的王文昌。说以后还是有可能治好的,也许只是经受了打击,心理承受不住造成的,让王文昌放松一下心情。
  但结果可想而知,王文昌根本听不进去,一直哭着说试了很多次,根本就没用。男人一旦发现自己不举,确实打击太大了,一般人根本就接受不了。
  王庸也明白这一点,见王文昌听不进去,就只好派人把王文昌带回房间休息。而王文昌也经历这次变故,身体愈发虚弱,平时吃不进去饭,晚上还睡不着觉,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本来王文昌就有些瘦弱,这次更是瘦得形销骨立。
  王庸心中无比心疼,让王文昌一直在房间休息,让仆从们悉心照顾,不让王文昌出房门。
  自己去私下里偷偷打听治疗男人不举的药方,抓好药后,让仆从熬成药水每天端进王文昌的房间。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如今这情况也只能先这么办了。总比消息传出去,让王文昌以后娶不到名门闺秀要好。
  还想着等王文昌身子好一点了,就去看看地方上官员补缺的情况。都已经忙这么长时间了,官员补缺终于要完成了。
  想办法让地方上的寒门子弟出身的官员辞官,不辞官的那就以贪墨罪等朝廷罪名抓捕入牢,逼迫辞官,再把王家的门生补进去。那些门生是王家一手提拔,涉世未深,定是对王家感恩戴德,绝无二心。
  通过这种方法,慕容晟已经掌握了大部分地区的权利。而那些被补进去的门生也仗着慕容晟的势力,暗中贪污受贿,欺压百姓。也由此,慕容晟有那些门生的各种罪名证据,把这些门生紧紧掌控在手中,不怕他们反叛。
  而王庸做事极其隐蔽,每个地区也只补缺几个官员,虽是只补了几个,但每个都是朝廷要职,权利极大。加之,还有慕容晟在京城牵制住了慕容脩,掩住了昭正帝的耳目,所以昭正帝和慕容脩还并未发现这件事。
  如今这王家的门生差一点就可以遍布南楚了,这势力网马上就要形成了。等这件事完成后,王家就为太子立下汗马功劳。等太子登基皇位后,王家就可以彻底摆脱商户出身的低微身份,成为真正的簪缨世族。
  王庸一想起这些,就觉得忙多长时间都是值得的。只要王文昌身体好了,娶了名门闺秀,再加上太子的一手扶持,王家加官进爵,青云直上指日可待。这样,王家就不会再被嘲笑了,连祁家都不敢再低看他们王家了。
  在王庸畅想美好未来时,就看到守着王家大门的仆从急急忙忙跑进来,喘着粗气说道:“不好了,老爷。祁家的二老爷硬是要闯进王家,我们及时阻拦才把人给挡在门外。”
  “祁家的二老爷来了?来就来呗,为何要把人挡在门外?”王庸有些疑惑。
  在朝堂上,祁家与王家的交际颇多,王庸与祁成还算是熟识,王家的仆从们也都知道。老朋友来了,王家自然夹道欢迎,但这仆从为何把人给挡在门外边?
  仆从深呼一口气,说道:“因为祁家二老爷是上门讨公道的,说要为祁家二公子索要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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