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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子归


  熊熊火光映衬着中年妇女的脸,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几乎都要滴出血来,胸中升起一股无与伦比的瘴气,顿时晕倒在这一片火光中。

  而另一边王子归的父亲也正一脸绝望,只是不远处的水桶,仿佛是遥隔千里,是那么的触不可及。

  不一会儿,院子里已经多出了几名察觉到火情的村伙,但是此时火灾大势已成,单凭几个水桶根本无济于事,好在火灾似是有意一般,在大风中,只笼罩了一座房子,与其他房子分毫不沾,透着一股诡异。

  在屋内,王子归身在大火中,除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炽热外,呼吸也是十分困难,除了浓浓的烟气还是浓浓的烟气,伴有一丝灰黑色的烟气,似乎在嘻嘻的诡笑,只一会儿,王子归就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栽倒下去。

  只是单凭意志坚持着,但意志也很快模糊耳边传来更诡异的声音“你爹娘不要你了,他们能将你救出,但是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掉!”,王子归不语,心中涌现出一片酸意,却不以为然。

  那道烟顿时化作一道人影,出现在王子归眼前“娘..!”王子归想叫却叫不出来,这是多么熟悉的身影,但是下一刻这道身影就挑翻一截横梁,带着灼人的火光,向他狠狠地砸落而下。

  身影变幻,又化作了中年男子的模样,更是将他一推,似是要将他置于死地,王子归顿时心受重击,意识愈来愈淡。缓缓地栽倒在一片灰烬中。

  呲啦!

  背部着地被赤红的木炭灼的去了一层皮肉,但王子归似是毫无所觉,也浑不在意的彻底翻了下去..

  他还是王子归,自从他在大火中昏倒,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时已经身处一片林野,这里当然不是阴间,因为还有阳光,他似是梦幻般的幸存了下来,但是胸口处与背部的大面积灼伤又清晰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就连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也是真实的。

  略微整顿思绪,“啊!”王子归试图从地上起来,但是全身如无数的小刀般袭刺得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不禁大喝一声。

  王子归轻叹一声,自己此时几乎赤身露体,一无所有,除了几锭碎银子,究竟该何去何从,反正家是不能回了。但他不知道家中除了那座房子成了灰烬,其余皆是完好,除了已经略显老态的夫妻二人,再无一人相伴。

  南山下,由于没有找到他的骨灰,只立了一个衣冠冢,衣,是他十八年来的衣,冠,是他十八岁时母亲为他戴上的冠,世间沧桑变幻,竟如斯然!

  伤,好了,但是灼伤处,却永久的留下来一面疤,疤痕中封印的事十八年来的记忆,疤痕外是冷漠,在冷漠中,他开来完全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年头。

  这一年,他是纤夫,靠还不差的身子混口饭吃,每天日未出便已做,日已落尚未息,河道中总有一列列各有风姿的雕栏漆红大船,在河中飞扬着自己的白帆,在这般风景下,却是王子归和其他纤夫牵拉着粗糙沉重而又极为粗壮的纤绳。

  使出全身的力气,暴喝一声,方能前进一小步,然而这一小步对于他们的工作,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年仅十八岁的双瞳,第一次泛起了浑浊,痛饮了风霜,衣帛如沙粗糙不堪,便在年轻的身体上留下了一层厚厚的老茧;食不果腹,便在年轻的脸上多出了一分凹陷,皮包骨肉;更有甚者,在王子归他们努力拉动纤绳时,船上总有一群粉妆玉饰的妇人阴阳怪气指着他“一脸的疤,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到头来在这儿当纤夫。”

  每到这时,王子归心中便燃起无比的火,但又很快继续拉动纤绳,压下心中的怒火,她们说的也不错,他一脸的疤,做工没人接,跑堂没人要,伙计更不敢要,只能在这里埋头当纤夫了。

  这些忍忍就过了,但是却总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子王子归耳边轻唤“是你爹娘,是你爹娘害你这样..”

  “是他们让你..”

  这声音更是飘渺,仿佛是自己的心声,或许真的是自己的心声,王子归摇摇头,撇开了去继续做自己的纤夫,风风雪雪,一载春秋。

  “我要上战场!”虽然王子归已经背井离乡,但是从未放弃过自己心中的梦想,一年来不多的工钱,加上自己省吃俭用,离家时的碎银还有一点,决心一路向北而去。

  自己再在途中打打杂路费已经是足够。于是他告别了让他艰辛一载的河畔,告别了那根黑沉沉的纤绳,告别了同作的纤夫们,开始向北走去。

  开始的一个月,他徒步而行,只是沿途的消耗,夜以继日的赶路,路费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着,这远远朝出了他的预料,他有不得不停下来,千寻万寻,方才找到一个正要赶去漠北的商队,商队正缺一个小厮。

  商队承载了太多的货物,速度与自己徒步相比还要慢些,但是好在吃住包管,尽管慢些,还是可以承受的。王子归作为跑队的小厮,每天的任务就是在长长的商队收尾只间奔波,为这里端一碗茶,为那里带一些馍,长长的商队足有一里左右,端茶奔波其中,一不小心就是茶翻杯裂,扣自己的工钱。

  长期端一碗茶泡上长长的路,如此下来,王子归练就了一番脚上功夫,健硕的身子捧一杯茶在荒野上飞奔,也不见有一滴茶水淌落,可以同时完成几件事情,可以清楚地记得走过的路线,可以牢牢地记住那个车需要什么,那个车要做什么。

  但是他表现得再好,也只是一个小厮,每天奔波无数,早已不知磨破了多少鞋子,脚下的硬茧被刮下了多少次,每个夜晚都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入睡,但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似是自己的心声“是你父母,是你父母害你这样..是他们..”

  王子归默然,不同意,也不反对,只是在做过自己,又一载春秋,一岁枯荣。

  第三年,商队尚在途中,通往漠北的路途比王子归想象中长了很多很多,但已不再是遥远“再有两个月!”王子归心中默念,着对漠北充满了希望,那里有沙场,有一个热血男儿的生命归属。

  但是在一个夜晚,一切都变了,商队正越过密林,那一夜,无数的刀光从林间穿至,血肉纷飞,妇女的惨叫声不断,王子归与一个马贼搏杀,身中一刀,翻倒在地。

  上天再次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没死,他醒来时,残尸满地,鲜血浸染了整片大地,染红了自己,然后是一场极为剧烈的呕吐,吐尽是面色如土。

  他没有再次上路,他留在了当地,成了一名猎户,但心中对梦想还是念念不忘,每次眺望漠北,轻抚着手中的猎弓,弓弦轻鸣,只是此时又有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他们,他们毁掉了你的梦想,会毁掉了你的一切!”

  王子归已经分辨不清着究竟是心声还是旁声,心中不禁对那两道身影终于生出一股恨意,但是也不明显,几乎可以忽略。

  转眼又是一载,第四年,他娶了当地的一户人家的闺女为妻,成婚那天,他亲自举弓,射中了一只巨大的梅花鹿,向妻子献礼,而后深情地一吻,接着便又是醉倒在婚宴中,脸上自从有了疤痕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这一年,那种诡异的声音再未出现。

  第五年,一朝破晓时,他喜得贵子,取名王战,寄托他想要征战沙场的美好愿望,却也不知这一幕,与二十三年前的那一幕又多么相似,相同的急切,相通的狂喜,相同的幸福。

  他每天早出晚归,猎来獐子、鹿,给妻子补身子,虽然苦点累点,但很幸福,这一年,那种诡异的声音依旧没有出现。

  第六年,灾祸再至,正当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年前熟悉的刀光剑鸣骤然响起,是那一伙马贼,他们进村了。

  他满是绝望,举起猎弓,嗖!嗖!嗖!几名马贼栽倒下来,但这又仿佛激起了马贼的凶性,变得愈发歇斯底里起来,烧杀抢掠无一不做,他忍住了再次波动弓弦的冲动,抱着只有一周岁的孩子,挥泪偷偷离去,未走几步,就已经传来了发疯似得狂吼,而后一声刀鸣,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不敢停脚,忍不做声,悄悄地潜入了密林,带着心碎般的痛苦,再一次踏上了向北的行程。

  此时,那久违的诡异之声再度响起“是你父母,是他们造成了一切,毁了你的妻子,毁了你的家..”他沉默,但是胸中恨意更深。

  第七年,他一路向北,再没有停下步伐,他以兽奶喂儿子,小小的身躯渐渐地长大了一些,但有一次经过一个集市时,他略微的一阵失神,转身时,儿子已经不见了,他心中顿时涌现出巨大的波涛,发疯一般的在每一街,每一巷搜寻儿子的踪迹,但是最终却只是徒然。

  他竟然找不到半点踪迹。城郊他嘶吼了一阵,然后竟像个孩童般哭了起来,三年家庭,转瞬即逝,他又成了孜然一身,世间沧桑,他能奈何!

  耳边的那种声音再度响起“是你父母,他们毁了你的爱人,你的孩子,你的一切,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继续向北,心中恨意弥漫。

  第八年,他终于达成了年轻时的心愿,到达了漠北,这里与他所想的很不同,千里荒芜,荒芜尽头,连天宇都是淡黄色的,没有千里肃杀的战争,没有攻城拔寨的恢宏气势,更没有成行成列的热血男儿,有的,不过是一座孤城,冷冷的躺在斜阳下,任寒风吹拂,在城墙上刻出一层沧桑。

  他进了城中,这座城是关外要塞,他也成了一名戍卒,握着寒光闪闪的长戟,胸口虽有热血,却怎么也无法激荡出来,眼神浑浊的眺望着关外的天与地,心中生出一股悲情,耳边声音回荡“是你父母,他们毁了一切,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此刻他握紧长戟,心中竟然滋生出一丝杀意,毫无理由,却无法褪去。

  第九年,他的机遇来了,夷族犯境,他握的长戟终于可以展露锋芒,他的战甲终于可以挥洒热血,征战沙场。

  作为关外要塞,这里战斗的规模与次数,要比其他地方大很多,他虽然是小小一卒,但是冲锋陷阵,夹击敌军,总有他的身影。

  偶然之下,他竭力将手中的长戟贯出,枪锋贯入了一名敌军大将的胸膛,升了几级,成了千夫长,战马嘶鸣,总算将冰冷了九年的男儿血唤醒,人仰马翻间,总是热血澎湃。

  只是战斗,总有人亡,总有人哀,战后,许多老兵聚在一起,轻吟着

  “行千里兮,望家还”

  “战沙场兮,子不归”

  王子归沉思“子归”“子归”,解下战甲,长呼一口气“是要还家一趟了!”...

  (这种章节真的很累!但是都是必须的,不愧对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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