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话 学校
靠在幻影车头抽烟的杜斌，还没反应过来，贾小涛就已经冲到了自己的眼前，一下子将刚才还与自己搭讪的年轻男子给扑倒在地，顺势扭打在一起。
贾小涛身材瘦小，没有对方个子高，力气大，但气势不输人，一边疯狂地挥舞拳头，嘴里还不停的招呼杜斌。
“斌哥，快帮忙啊，这孙子刚才动手打了顾阿姨！”
杜斌有点发懵，但他相信贾小涛不会说谎，要不然也不会像条疯狗似的贱人就扑上去扭打。
杜斌弹飞了手中的烟蒂，想起这小子刚才那副流里流气的样子，顿时有了动手的强大动力。
当对方骂骂咧咧地骑在贾小涛身上，正要双拳齐下招呼贾小涛的脸蛋时，杜斌飞起一脚，正踢在对方的软肋上，只见这小子哎呦一声，捂着自己的肋骨翻倒在地，身体渐渐蜷缩起来，面部表情也开始扭曲，瞪着眼睛看着身后的杜斌，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孙……孙子！无冤无仇……你居然背后下黑手……你……你们等着的，我特么叫人！”
虽然疼得嘴唇发紫，但年轻男子的手还是掏出了兜里的电话。
贾小涛从地上一骨碌身爬起来，又照着对方的屁股上铺了一脚，“你大爷的！连老人都敢动手打！要是在我们老家，我亲手活埋了你……”
杜斌第一次见贾小涛如此愤怒，说出来的话如此的极端可怖，赶忙一把将贾小涛拉到一边。
“你喊人想干嘛，仗着人多势众和我们码一盘儿（北京俚语，约群架的意思）？你刚才打的老人是我大哥的母亲，你特么知道么！我大哥要在这儿的话非把你活体摘除了不可……”
杜斌的话一出口，贾小涛倒是觉得十分恰当，既有北京道儿上的行话，又表现出自己凶狠的一面。
眼前这个金链子的小混混，对于杜斌来说，来北京的七八年中见识了不少。
自从在云鼎轩负责安保工作，这些年中，吃霸王餐的，酗酒闹事的，调戏服务员的，戴金链子的，纹身的，光头的等等等等，杜斌已经见怪不怪，隔上几天不处理一起，竟然还觉得不太适应。
杜斌太了解这些所谓的“黑社会”或者“道儿上的”人了，他们无所谓就是求财，因为财，才会铤而走险，欺软怕硬，在社会最阴暗的角落里赚取充满血腥和污垢的金钱，眼前这个戴金链子的年轻人也不例外。
酒店门口，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停下，一个长发女人搀扶着顾敏正在门口和警察交谈，贾小涛赶忙跑过去，把顾敏和警察带了过来。
年轻男子还假装气呼呼的拿着电话想喊人帮忙，但看看杜斌身后的这辆车，再看看走到眼前的警察和顾敏，明白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遂绝望地放下了电话，仰面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最终选择放弃了抵抗。
一个民警蹲下身子，庄重的问话。
“你刚才在酒店里动手殴打这两位女士，受害人提供的线索说你是拉皮条的，把她当成你们的小姐了，是不是有这回事儿？甭想抵赖啊，监控我门已经都调出来了！”
年轻男子翻着白眼，看了顾敏和长发女人一眼，将头扭到一边，拒绝回答。
“嘿！小子还不承认，得嘞，带回所儿里问吧！”
民警站起身，和同事一起将男子的双手反扣，戴上了手铐，像拎小鸡一样从地上提溜起来，塞进了警车。
年轻男子背着双手进入警车的一刹那，贾小涛突然冲了过去，照着对方脸上啪啪就是两个耳光，且不说对方的脸有多痛，就是贾小涛自己都觉得手打的发麻。
“哎！别乱来，这是我们的嫌疑人，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民警上前一把将贾小涛推开，及时制止。
“小……小涛，别动手，让警察带他走就行了……”
顾敏在一旁吃力的劝阻着，可贾小涛怒气未消，“抽他两耳光算是轻的，要是达哥知道，还不得亲手活剥了他！”
民警干咳了两声，示意贾小涛闭嘴，注意影响。
民警想让受害者顾敏和长发女人一起回到派出所协助调查，被长发女人拒绝。
“这位阿姨为了我被打了好几下，她身体吃不消，我自己和你们回去调查，让阿姨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她说小腹还是疼得厉害，我怕……”
民警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女人的要求，带着女人一同驾警车离开。
杜斌和贾小涛赶忙把顾敏扶上劳斯莱斯，一同赶往最近的医院。
顾敏在宽敞的车后座半躺着，似乎显得放松了不少，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蜡黄，显然疼痛感有增无减。
贾小涛看着痛苦不堪的顾敏，难过的几乎要掉下泪来，就因为自己在过来的途中非要下车去买包烟，但入了一些时间，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自己如何向大哥苏达交代。
“我该死……我真该死！要是能早到十分钟就不会这样了……”
顾敏虚弱地抚摸着贾小涛的手安慰，“小涛，不要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是阿姨太冲动了，对了，阿姨还给你买了一双运动鞋，还是你最喜欢的阿迪达斯那个牌子的……”
顾敏笑了，贾小涛却哭了。
杜斌一脸焦急，沉默不语，加大了脚底的油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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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
老刘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媳妇儿还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儿子刘宇的房门紧闭。
“咋还不睡啊？”老刘一脸疲惫，换了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咕咚咕咚喝了半茶缸凉水。
“哎呀，你急啥啊，想喝水我给你换热的啊，这大冬天的……”
媳妇儿夺过老刘手中的茶杯，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换了一杯热乎乎的开水。
老刘憨笑了两声，端起来又美美地抿了几口。
“咋样啊今天？”
媳妇儿假装似有似无的问了一句，眼睛却依旧盯着电视屏幕。
“哎你听俺说啊，”老刘一下子来了精神，把媳妇儿从电视屏幕上的视线转过来，“这一段实践课不得了啊！光一个配送站一星期的时间，就赚了将近20多万啊！俺滴乖乖哟，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这可咋得了啊……”
媳妇儿歪着脑袋问，“啥意思？那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啊……”
“废话！当然是好事儿啦！咱大屯那两个小店，一个月也不过就是十万八万的收入，可要是和俺现在搞的这个一比啊，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天上地下啊……”
老刘越说越得意，点了一支烟，舔着脸对媳妇儿笑道，“老婆啊，你看俺辛苦一天了，都没吃啥东西，你去给俺煮点面呗，中不？”
媳妇儿假装嗔怒，轻轻打了老刘一下，“中！你有功了，你辛苦了，我去给你煮！”
老刘乐呵呵的翘着二郎腿把烟抽完，看了一眼儿子刘宇的房门，便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刘宇。
推开门，老刘看见儿子正在被窝里就着台灯看书，一片安静祥和。
“儿子，干啥呢？看书呢……”
老刘没话找话，背着手站在儿子面前，满心欢喜地看着刘宇，他最杰出的作品。
“爸，你刚回来啊。我功课都做完了，看会课外书，您不会反对吧。喏？漫画而已……”
刘宇把书递到父亲面前，老刘低头一看，《火影忍者疾风传》，笑了。
“真搞不懂恁这些娃娃，都多大了，还天天看这些动画书，真是想不通啊，唉，代沟啊代沟……”
“爸，这叫漫画好吗！是日本的，多棒啊，是您不懂得欣赏而已！”
父子俩在房间里打哈哈，老刘媳妇儿在客厅喊，“老刘啊，来吃吧，面条好了。”
老刘回头对儿子说，“儿子，你也过来，爸有个事儿和你妈商量，你也来听听。”
刘宇一听父亲这话，来了兴趣。
平时父亲架子十足，只把自己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儿，可最近很多时候，父亲的态度渐渐发生了转变，很多事情开始和自己有了商量和沟通，甚至自己也感觉渐渐在家里哟了发言权。
刘宇跳下床，穿上棉拖鞋和父亲一起来到客厅。
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老刘抱着面条先是一顿狼吞虎咽，整个客厅里除了电视机微弱的声音外，全是吃面条的吸溜声。
“老刘啊，你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以前没钱的时候你这样吃，现在家里有钱了你还是改不掉……”
媳妇儿连笑带骂的“埋怨”着，老刘却心满意足的我行我素。
不到两分钟，一大碗汤面条就下了肚，老刘满足的抹了抹嘴，喝了一大口热水。
“其实啊，这事儿以前俺也提前和恁打过招呼，就是想在老家弄个养鸡场啥的，交给咱本家那几个兄弟去打理，好歹咱挣着钱了，也得让自己家人也沾点光不是？”
媳妇和儿子一起点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但是，”老刘话锋一转。
“但是我最近想了很多，我觉得想在老家办养殖场的这个事儿，并不是俺最想做的事儿。”
“那你想干啥？办养猪场？还是养牛？”媳妇儿好奇的追问。
“都不是。”老刘摇头。
老刘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接着说。
“当初咱一家三口到北京前的那段日子，恁都还记得不，那会儿刘宇还小，恐怕都忘了。我记得当初来北京前，咱家的那个老房子都烂的不成样了，一下雨就漏，一到冬天还竟往屋里跑风，那叫一个惨啊。可想想为啥咱家当初会那么穷呢，其实愿意很简单，就是因为俺没有文化，不像别的人一样上了几年学，能考出去，再不济也能去城里的工厂上个班，领个工资。”
“所以这段日子我一直在考虑，对于咱老家来说，养鸡场重要，还是教育重要。这两天我总算想明白了，要像改变咱村儿的贫困，还是得抓教育，让村里每个娃娃都能有学上！”
刘宇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轻声问道，“可，可这和咱家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恁爸想在村儿里捐一所学校，咋样儿？”
老刘终于将想法公之于众，抛了出来。
“啊？！”
母子俩异口同声，惊讶的喊出了口。
“你捐一所学校？！”媳妇儿想再次确认。
老刘笃定的点点头。
“那……那咱本家那几个兄弟可咋安置啊？总不能让他们去学校当老师吧，他们也都不认得几个大字啊！”
“俺知道，所以这个事儿和他们无关。”
媳妇儿一下子泄了气，还以为丈夫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自己，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令人扫兴的事情。
“老刘啊，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你说你办个养鸡场啥的，不仅咱家兄弟能沾点光，咱的投资也能有回报，可你花钱建个学校，这又不能当饭吃，又没啥回报，这咱兄弟心里肯定对你不高兴啊……再说，咱家现在也不是大富大贵，也只不过赚了些小钱罢了！”
刘宇觉得母亲的话颇有道理，不断的冲母亲点头，以表赞同。
老刘对媳妇儿的质疑并不奇怪，都在预料之中。
“恁说的都有道理，俺不是听不懂这些，只是俺觉得，咱本家那几个兄弟到现在日子还过的那么清苦，他们自己也有问题，不上进，没文化，甚至连咱们县都不愿意走出去，恁说说，这样日子能有起色么？所以，俺还是想从根儿上改变咱村儿的现状，先办个学校，等日后资金充足了，俺再履行诺言办个养殖场啥的，也不算食言啊……”
刘宇忽然又觉得父亲的话也有些道理，表情显得更加迷茫。
“爸，那建个学校需要多少钱啊？”
“看，还是俺儿子识大体，懂事儿！呃……这个我大概估算过，按照咱老家的基建费用，建个村一级的小学五十万足够了，老师啥的可不算在内，这得需要村委会的人自己去找。”
媳妇儿不再说话，看样子还在内心纠结，但碍于老刘的坏脾气，也不愿发生争执。
刘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有了！建个村小学，再办个校办工厂不就得了么！那样几个叔叔不也能有个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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