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克后之说 再得龙子
紫贞薨逝后，康熙为她举行了极为隆重的丧葬之礼，亲自为紫贞拟谥号为孝昭皇后，并与仁孝皇后同安于享殿内。尽管如此，康熙还是难掩自责，他觉得，是他逼死了皇后，皇后是因他而死，就连先皇后赫舍里氏亦然，他越想越自责，本想去太皇太后的慈宁宫，但考虑到皇祖母年事已高，他还是去了如今文惠居住的慈仁宫。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牌匾上“慈仁宫”三个字刚劲有力，点点头，携梁九功进殿。
康熙进殿后和文惠行礼后入座。
文惠道：“皇儿，你面色憔悴，可是近日操办大行皇后之丧劳累之故？”
“什么都逃不过皇额娘的眼睛。”康熙本就是想来找文惠诉苦的，闻得此言，便说开了，“四年前，仁孝皇后崩，乃是其为朕诞育皇太子之故，现大行皇后崩逝，乃是朕逼迫之故，故此，朕是克后之人，朕立的皇后都难逃被克的宿命。”
“皇儿何出此言？”文惠颇为意外地，“当日仁孝皇后崩逝乃是难产，并非皇儿之错；如今，孝昭皇后崩逝，乃是患病所致，何来克后之说？”
“皇额娘有所不知，”康熙振振有词，“皇太子之生母崩逝系难产，这固然不假，可皇额娘是否还记得，当时朕并非在皇后跟前，安慰她，替她打气、鼓励，而是一味地责怪太医；如今，紫贞崩逝，朕作为一国之君，眼看自己的妻子即将离开自己而束手无策，皇额娘，这难道不能印证是朕克死了朕的两位爱后吗？况，芳儿至少还为朕生育了两个皇子，但是紫贞未曾啊！紫贞对朕情深意重，而朕，却在她病重时在其他嫔妃处寻欢！是朕，克死了她们！是朕，对不住她们！”
文惠也觉得在紫贞病重时康熙去临幸德宛有所不妥，但她不能在此刻去揭康熙的伤疤，她目前能做的，只有好好安慰于他，让他开怀，不仅因为他是她的庶子，更是因为他是当今的圣上，大清的皇帝。于是文惠道：“皇儿，不是哀家说你，如今斯人已逝，多想也无益，并非哀家不心疼她们，而是哀家以为，皇儿贵为一国之君，宜将大部分精力放诸于国事之上。”
“皇额娘，话虽如此，但儿臣总觉得对不住她们，芳儿就当她是难产，也是因朕所为而害她殒命；如今紫贞为何会突患疾病以致薨逝还不得而知，朕有个提议，想诏贞儿的侍女过来一问，或可知晓答案。皇额娘以为如何？”
文惠点点头：“无妨，那就依皇儿的意思，把贞儿的侍女唤来。”说罢，她转身遣银杏：“银杏，你去趟坤宁宫，把皇后的侍女翠儿唤来慈仁宫。”
“是。”银杏应声告退。
很快，银杏带着翠儿入殿：“皇太后，皇上，这是翠儿，皇后的贴身丫环。”
翠儿从未正面面对过文惠和康熙，双腿不自主地发抖，闻言忙跪下行礼：“奴婢见过皇太后、皇上，皇太后、皇上吉祥。”
“起来吧，今儿唤你来，哀家与皇帝是有话要问你，你不必紧张，只要实话实说便可。”
翠儿怯怯地点点头：“是。”
康熙问道：“皇后患的是啥病，怎么忽然就逝了？”
翠儿吓了一跳：“这……奴婢也不知……只是……”
“只是什么？”康熙着急地问道。
“皇太后、皇上，是奴婢之过，还望皇太后、皇上饶了奴婢性命。”
“你？”康熙迟疑地，“你犯过何错？”
“皇后娘娘告诉过奴婢，除夕夜皇上按例应宿于坤宁宫，可是那夜皇上来了坤宁宫，跟皇后娘娘没说几句就往外走，娘娘不放心，遂派奴婢去看看。”
“皇后，派你跟踪朕？”康熙有些难以置信。
“娘娘说夜深露重的，担心皇上着凉所以要奴婢去看看，奴婢忽然间听到了皇上和梁公公说话的内容，”翠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皇上，奴婢不是有意偷听的！望皇上明鉴。”
康熙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翠儿继续道：“奴婢回到坤宁宫后，娘娘盘问奴婢皇上身在何处，说了些什么。是奴婢愚钝，把皇上与梁公公所言告诉了娘娘。皇上，都是奴婢的错，不该把这些内容告诉娘娘，更不该偷听皇上的话。皇上，请皇上责罚奴婢吧，娘娘刚逝，奴婢这就去陪娘娘。”
文惠吓了一跳，道：“傻丫头！皇上不会怪你，就算责怪你，好歹还有哀家在，你且放心。”
康熙吓得瞪大了眼，他努力地想平复一下加速的心跳，半晌，他道：“这也不能怪你，你是受皇后所派来关心朕是否着凉的，只是你回坤宁宫后跟皇后说了些什么？”
“奴婢没有说其他的，就是把皇上跟梁公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娘娘。”
“果真？！”康熙恍然大悟，他挥挥手，示意翠儿退下，文惠向翠儿使眼色，翠儿不解地告退。
康熙半晌才反应过来：“皇额娘，您听见了吗？都是朕！除夕夜，朕想到了感染风寒的太子，便想到了芳儿，想着昔日每年除夕朕都会在坤宁宫陪芳儿，此番去往坤宁宫朕看到的不是芳儿，而是紫贞。许是朕当时鬼迷心窍，把紫贞的期盼和关心当耳边风，只想着芳儿，全然不顾紫贞。没想到，紫贞放心不下朕，竟派人过来看看，却无意中听到了朕对芳儿之灵位所说的话，这些话，对芳儿是情深意重，但是对紫贞，却是如此的不堪与轻蔑。紫贞听闻这些，哪里受得了！是朕！是朕害了她！朕明知如此，却未曾去一趟坤宁宫看望她，居然还……”
康熙说不下去，文惠也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道：“哀家记得大年初一那日，哀家见皇后的脸色不是很好，便问了她，她说是晚上未睡好之故，是她想起了感染风寒的太子，继而想起昔日的芳儿，当时她脸色真的很是难看，偏生哀家就没多想，唉！”
“皇额娘，您也看出来了吗？是朕！是朕害了她！是朕克死了她！”
“皇儿，你别多想，许是贞儿本就身体欠佳之故也未可知啊。想开些吧。”说着，她轻轻拍了拍康熙的手背。继而轻声询问道：“如今皇后已然薨逝，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儿，如今，这后宫你打算由谁来打理？”
“皇额娘，当年芳儿薨逝朕有三年未曾立后，这次，朕意已决，不再立后，并非朕担心后宫中无人能担当皇后之职，而是朕担心自己再三克后，于我大清不利啊。至于谁来打理后宫，如今佟佳贵妃在后宫中位份名列第一，由她负责统领后宫，应无异议，另有七嫔，不用朕太过劳心。”
“七嫔？”文惠疑惑地，“如此之众恐难以形成团结之力，哀家有一提议，不知皇儿意下如何？”
“皇额娘但说无妨。”
“紫贞乃是遏必隆之女，此话不假；殊不知，遏必隆还有一女如今也已入宫。”
文惠一语点醒梦中人，康熙道：“是了，遏必隆的小女儿，与紫贞关系最为亲密，且儿臣听闻，此女如她姐姐一般，颇为贤德，但朕未曾注意到她，皇额娘的意思是……让她来协助佟佳贵妃来处理后宫事务？”
文惠笑着点点头：“哀家是这么想的，不过依哀家之见还是先奏闻你皇祖母为好，皇儿以为呢？”
康熙豁达地笑了：“皇额娘所言极是，这遏必隆的小女儿叫……叫紫兰对吧？如今先让佟佳贵妃执掌凤印，由紫兰协理，朕总觉得要给紫兰一个名号，不考虑别的，单是她是紫贞之妹，朕就不能不给她名号，叫什么呢？对了，‘僖’！朕先封她为僖妃，高于七嫔而低于佟佳贵妃，说起来，这佟佳贵妃是朕的表妹，朕也不能委屈她！”
“皇儿能如此想，哀家也就放心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康熙自责的心情逐渐平复，一日，他听闻永和宫中有宫人来报，乌贵人怀孕了！虽然在初与乌贵人接触时正值紫贞病重，但毕竟又要得皇子了，康熙还是难掩兴奋。
数月后，德宛在永和宫顺利诞下皇子，因康熙已出生的十一位皇子中有七位早殇，故而此番德宛所生的为皇四子。康熙难掩激动之情，在永和宫德宛的寝殿内开心地坐着，而文惠亦是开心，她才四十不到，这就已经有四个可爱的小孙子了，而白发苍苍的太皇太后，在得知乌贵人诞下一子后也兴奋地第一时间来到了永和宫看看曾孙。
太皇太后道：“哀家的小曾孙！自从皇后薨逝，宫里已经许久未曾如此这般热闹。如今皇后已然薨逝近一年，皇帝，如今可有立新后之打算？哀家瞧着，佟佳贵妃不仅是你的表妹、至亲，如今在后宫，可是实打实的后宫之主！且以往协助皇后打理后宫多年，如今更是后宫之主，皇帝可欲下旨封其为新后？”
佟佳贵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经意的惊喜与期盼，是的，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不仅是她仙蕊，更是她佟佳氏家族，昔日她的家族靠着康熙生母秋儿的荣耀得以抬旗，但终究未曾封后，她希望，佟佳氏能在她统领后宫之时，出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后。
“皇祖母，孙儿是想着，昔日的芳儿和紫贞都红颜薄命，是朕的命太硬之故，克死了她们，故而，孙儿此番决意不再立后。”
闻得此言，仙蕊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孙儿啊，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胡话？啥叫克后？你这打哪儿听来的？”
康熙自顾自说着：“反正孙儿就是克后的命，好歹如今佟佳贵妃已为后宫之主，立不立后只在形式。”他看着乳母手中的皇四子，喃喃道：“皇四子，朕亲自起名‘胤禛’，可好？”
太皇太后有些不明所以，文惠点点头：“胤禛？好名字！”
坐在床上的德宛闻言，感激涕零：“臣妾谢皇上赐名！”说罢，她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文惠忙扶起她：“你还在月中，不可如此这般行大礼。”
康熙又道：“如今你已贵为皇四子之生母，朕不能不有所表示，朕即日封你为嫔，封号‘德’，你意下如何？”
德嫔再也难抑激动之情：“臣妾谢过皇上。”
康熙摆摆手，道：“德嫔，朕已决定，你于明年十月十三日举行册嫔典礼，此事由礼部着手操办，眼下，你养好身子便是。”
德嫔激动得无言以对，康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道：“我朝祖制，皇子公主出生后不能由生母亲自抚养，应一律交由阿哥所，不过，朕是想着，如今佟佳贵妃贵为后宫之主，虽不能立为皇后，但朕可以把皇四子交由你来抚养。贵妃，你能否堪当重任？”
仙蕊颇为意外，她不敢推辞，但入宫多年无子的她还是很开心地道：“皇上，您把皇四子交由臣妾抚养，是对臣妾的信任，臣妾一定不负重望，好好抚养皇四子，只是德嫔妹妹她……”
康熙摆摆手：“无妨，此乃祖制。”
仙蕊只得作罢，不过当她抱着胤禛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母爱涌过全身，她要以这份母爱抚养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另一边，德嫔在经历了生子、起名、晋封之后，同其他嫔妃一样，忍受着母子分离所带来的难以名状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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