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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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16.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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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呃……”
迷茫地眼球略微向上翻起，露出瞳孔正下方的浑浊地眼白。
青年的士兵没有挣扎，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即使眼球已经翻白，但眼神却依然保有着刚刚进入这处空间时的松懈——当然，如今还捎带上了一丝堪堪涌上心头的迷茫。
拎在手中的能够在红区中阻隔晶尘以保护自己早已不再柔弱地躯体免受伤害的头盔顺着因无力而放松的手指滑下，翻滚着弹跳出半米多远，随即，弹跳弱化为好似不倒翁一般平滑往复地踉跄，最终静止在了那里。
他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数秒钟之前，他只是如往常一般作为轮换攻击中刚刚倒班下来的疲乏地士兵，打算抓紧时间在这炮声隆隆地战场之中攒够足以完整支撑下一轮攻击的疲劳度而已。是以在打开作为移动兵营的班级硬式快拆帐篷的大门的那一刻，他的警戒心已经被困顿、基地内部提供的安全感以及对即将到来的甜美地梦境的憧憬压制到了最低点。
然后，便是现在这样了。
喉骨在作战服护颈的挤压下碎裂着，他无法发出声息。胸腹在之前他发出低沉而断续地悲鸣的同时已然收缩至了极限，于是咽部已被完全压迫的现在，便是想要吸上一口气也是做不到了的。
碎裂同时发生在护颈的外部装甲层之上。裂隙彼此穿插着，交织在一起沿着颈周绕行，崩开的碎片将护颈分割成上下两个部分，以及中段那依旧牢牢依附于颈上的碎片的项圈。即使内部柔软地缓冲层依旧完整，然而挤压紧致的缓冲材料已然无法再次表现那份柔软。并不锋利地胶体没能完全卸去挤压的力道，只得向着两旁流滑而去，同时将下方的肌肤一并撕裂。坚硬地高分子护甲的碎片在不明的力量指引之下，挤入了肌肉，扯裂了血管，碾碎了骨骼……
视线翻滚起来，在他依稀尚存的视野之中，出现了颓然倒落的无头的身体。虽然那身体穿着制式的护甲，但他还是认出了它：‘那不是我的身体吗？怎么会……’
就如同之前的头盔一样，青年士兵的头颅同样旋转着滑落下来，不过由于残存颈部的磕绊，它没能到达头盔的所在，反而停滞在了一位黑衣的少女的脚边。
脑电量子的波动越过了某个不可视的事件临界，失去了阻隔，在近在咫尺的另一位观测权限持有者的感知中突然明晰了起来——那个作为临界的事件，是名为这个个体的量子交互的集合——一个嵌入到掌管着宇宙命运发展进程中的名为灵魂的特权文件夹的特权注销过程。
自此之后，作为观测者的他已然不复存在，遗留下的脑的意念衰退着，或许尚未完全消逝，但已经无法被另一位观测者所解读。失去了自我观测的约束，由交互组合产生的规律性脑量子波信息越来越少，随即衰变为杂乱不定地退相干量子云，沿着纷纷乱乱的命运轨迹分崩离析。
所谓的灵魂失重——那飘散而出的二十一点二六克，便是如此了。
这并不是尤莉丝莉茜第一次直面死亡，但却是她在获得父亲的遗产之后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完整地观测死亡。
身为观测者的他的消亡，理应对同为观测者的她造成一些影响。然而尤莉丝莉茜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站着，全然没有当做一回事。毕竟，在这小小的帐篷之外，这样同属敌方阵营的观测者还有着许多许多，她完全没有时间和心情为这种每分钟都在消亡着的东西感慨什么。更何况，即便身体上的构成依旧是使用着相同的框架，但仅仅就观测者的身份而言，她也要比那些存在高等了太多太多……
随身携带的炸药已经埋设完成，但那些却远远不够。兄弟会的基地中没有军械所的建筑编制，来自不同地区和团体的民兵们更喜欢将自己的武器随身放置，而那些暂且用不到或者拿不了的，自然就会搁置在营帐之中了——这也是尤莉丝莉茜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只是很遗憾的，这里似乎是黑手火焰兵的营帐，除了一些标注着“易燃易爆”和“液晶燃料”标签的压力罐之外，便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周围的数座营帐中也都是如此，只有在最后的一座中才有些许不同。
从外表看去，这座营帐和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毕竟都是批量生产的东西，这样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是进入内部，却能明显感觉到它的特别。
作为八人间的营帐，内部空间自然是足够八个人生活的，但是基于部队编制的惯例，往往一座帐篷中只会住进同为一个小队的成员。就算小队中成员已经残缺不全，也会与其他同样残缺的小队重新编制，通常来说并不会出现这种一座帐篷中只住一个人的情况。
疑惑了一下，尤莉丝莉茜还是走了进去。
满地的零件，关节，装甲片，传感器，还有夹杂其间的某种泛着晶绿色的扭曲的叶片——因为长期和机械打交道，即使并非相关的专业，尤莉丝莉茜依然看得出来，那是液晶燃料雾化内燃引擎中所独有的烧灼痕迹，看这尺寸，恐怕是某种便携式的机铠充电引擎吧。
说到兄弟会的机铠，第一反应便是黑手军团下属的火焰兵了吧。为了携带沉重的燃料，他们不得不使用了机铠代为搬运，而燃料罐对于防护的苛刻要求和火焰枪过短的射程，则决定了他们必须硬顶着敌人的攻击冲到足够近的距离才可能有所建树，是以这些漆黑而冷酷地机铠同它们的操作者的名号一起，成为了战场上令人胆寒的存在。
然而这房间中却并没有前几座营帐中堆放着的那种压力燃料罐，取而代之的是整箱整箱的塑胶炸药，以及同样成箱的电子起爆器模块。若非那些炸药是新型的塑胶炸药，尤莉丝莉茜甚至会认为自己进入的是记忆中那位同样令人胆寒的爆炸狂——疯狂伊文的房间了。
但是终归还是有些不同的。在冰冷地炸药、机械零件和枪支的环伺之下那唯一平铺开来的板床上淡蓝色的印花床单与粉色的小巧枕头，似乎在昭示着房间的主人是一位女孩子——在军营这种熔炉之中，即使是成年的女兵，一般也不会再对这种带有柔美感的东西有兴趣的。这种情况也只可能在军队上层的特权阶级中出现了吧。
不过尤莉丝莉茜并不是来观察营帐的，从箱子中抽走了相当数量的炸药和对应的起爆器，再一次开始了对主要建筑的破拆。
身上的拉萨路斗篷实在是件非常有效的隐匿系神器，特别是在这种拉萨路之夜的环境中。原本就很是暗淡的照明之下，即使是因为服装破损而露出的一点破绽，也会被阴影所掩盖。炸药的安置进行得非常顺利，即便是有巡逻队或防御设施在周围，对于尤莉丝莉茜来说也只是亲手放置和用念力将炸药丢过去的区别而已。
在基地的中央地带，有着一座相对巨大的建筑，与其他使用模块化组件拼接起的建筑不同的是，这座建筑似乎是一个整体，各个模块之间的粗厚的关节明显不像易于拆卸的样子，反倒是更像用以支持其布局改变的。在兄弟会的常见的建筑之中，尤莉丝莉茜记得只有一种有着这样的特性。和联邦军这边的建造厂相同的是，兄弟会的建造厂也同样可以收纳为一座独立地大型载具进行整体移动和快速部署。
建造厂是周围唯一一座没有被布设炸药的建筑了，没有被盯上的原因十分简单：尤莉丝莉茜已经看上这座建筑了。
不同部队连携攻击时，如果由某只部队独立负责，那么其负责范围内的任何战利品都归属该部队所有。这是毫无争议的战功分配方式，而现在，尤莉丝莉茜正准备利用这一惯例为自己争取到一些额外的好处。
不事生产的情况下，建造厂的外围始终处于激光栅栏的保护之下，两人多高的激光栅栏足以保护中央的建筑不受敌方渗透部队的侵入。但那只是在一般情况下而言的，对于尤莉丝莉茜来说，将自己托起到足够越过激光栅栏的高度简直轻而易举。
“嗒嗒……嗒嗒……”
敲击军用硬式键盘制造出的清脆弦乐，这是尤莉丝莉茜在来到建造厂的顶层主控室时听见的声音。
窗外的装甲并没有放下，因此按照规定，在隐形力场的内部是不能开启灯光照明的，但是屏幕的光亮终究由于过于暗淡而被排除在了禁令之外——毕竟是在室内，那不到二百坎德拉的亮度就算在漫反射之后经由玻璃上的滤光膜照射出去，也是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吧。但即便是暗淡如斯，在这淡淡的光芒之下，那伫立于控制台前的娇小的身影却依然被勾勒得纤毫毕现。
入眼所见，是一套相当轻薄的机铠……或者说机铠的一部分，从体型上看若是不注意的话会误认为只是一件普通的作战服也说不定，但那反光中若隐若现地各种接口和挂载位揭示了它的正体：或者是驾驶者觉得在基地中很安全，完全用不到装甲而没有装备吧，这件机铠如今也只能算作一具没有安装外部组件，只能做到半封闭防护的单兵外骨骼而已。
松软的硅胶鞋底挤压在地板之上，尤莉丝莉茜的脚步轻巧无声，这使得她得以悄然靠近那专注在控制台前的身影。
“谁？！”
许是呼吸的微响，抑或者衣料的摩擦，那身影意外地竟并未完全投入于控制台上的操作，仅仅是些许细小到不可查地异响，依然保持着隐形的尤莉丝莉茜的形迹便这样被发现了。
明明是在己方阵营的基地之中，那身影的出手却相当地狠辣。连判断来人身份的过程都没有，回头的同时，左手抹过腰间，一把漆黑的什么东西已然出现在了手中。在同样漆黑地环境中，那东西隐藏在身影之下，也只有旁边屏幕投来的暗淡的红光在其侧面反射，亮作一条细长而血红地边线。尤莉丝莉茜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但在念力触角之下，那东西的结构倒是相当的明晰，虽然并没有撞针什么的，但做成那种形状的，无论如何其用处也只有射击一途了吧。
红芒在枪口飞速聚集着，左眼开启的微光夜视视角中已然一片亮白，而在右眼的常规视觉之中，亮度被削弱了近百倍的情况下，依旧清晰可见。那枪的结构并不似火药武器，但若说能量武器的话，却又分为粒子束与光线武器。面对原理并不相同的两种攻击，其应对方式自也是截然不同的。
隐形机能对于对方似乎并没有很大用处，尤莉丝莉茜可以肯定对方无法看见自己，但那枪口的延长线却毫无疑问地穿过了自己的所在。即便幸运地遇到了光线武器，凭借身上这件作战服的隐形能力，也是不可能偏转得了的。与有着庞大能源设施供给的陆基屈光塔不同，出于节省能量消耗的角度考虑，作战服上的隐形立场发生器只能生成堪堪覆盖衣服表层的力场，那种程度的束缚力也就仅仅偏折一下日常的照明灯光，真要是被激光攻击到了，光是灼热的气浪都能轻易破坏力场的完整的吧？
匆忙之间，尤莉丝莉茜没有充足的时间分辨出那到底是什么武器，只得随手在身前布置下了两层单向的面念场。气体分子在念场中将热势能转化成方向统一地分子动能，从两侧向着中间的梯柱空域挤压过来，空气的爆鸣在整间指挥室中回荡，而那已经证明是激光的一枪则只能无力地在天花板上留下一道浅浅地焦黑痕迹。
又朝着面前已经变作浑浊地空间中开了几枪，在发现确实无法穿透那层不断变化着的风的障壁之后，那机铠下的身影中传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能力者？不可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便是惊呼，清澈的嗓音在突破了空气爆鸣之后依旧被尤莉丝莉茜听得相当明晰，却似乎只是个和自己的同伴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惊讶也不过一瞬间而已，转眼间，那人竟又摸出一个圆柱形的物体，从上面拔下了一根带着圈子的小棍，然后朝着已经被扭曲地空气所勾勒出的念场的下方孔隙丢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尤莉丝莉茜已经有所准备，那圆柱形的物体刚刚离手，便僵在了空中，随即，那枚已经被抛弃的小棍飞了回来，严丝合缝地从拔出的位置插了回去。引信的延迟时间已经过去，但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只有一枚尚未拉出保险的手雷静静地悬浮在眼前。
这一次，娇小地身影终于颤抖起来。即使仍然无法看清对面的情况，尤莉丝莉茜依旧能从维度观察者的视角中嗅到对方灵魂中萌生出的那抹只属于恐惧所独有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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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23.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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