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庆功晚宴
舞台上的灯光暗淡下去，观众席上空却是灯光璀璨。
所有莅临现场的嘉宾——无论圈内圈外，都沉默而又意犹未尽地退场。这一次，大家都站起来走了，只有童桦，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狄慕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却勾勒出一个最真实不过的自己。看他今天的言行不似作伪，难道是自己冤枉了狄慕？然而往日的伤害，依旧历历在目。
浸淫娱乐圈久了，每个人都会变得复杂，最后生活在一起的两年时间，偶尔程遥会突然生出“自己都快不认识狄慕了”的可怕想法。
车祸发生前的几个月，随着狄慕和顾茹龄的八卦甚嚣尘上，程遥就开始陆续收到匿名邮件，信里没有话，只是偷拍到的几张狄慕和顾茹龄的幽会照片。有些照片可能是拍摄角度的关系，都可称得上暧昧了！
按照他一贯的脾气，是把这些照片甩给狄慕，让他解释个清楚。但是当他拿着这些照片，站在狄慕眼前的时候，当狄慕走过来抱住他的时候，他竟只有把照片掩藏好，不敢给狄慕看见。
他害怕！一旦狄慕承认了怎么办？十数年的感情便会付诸东流。早就习惯了拥有对方，如果人生失去狄慕，该怎样生存下去！那段时间，程遥便生活在这种情感的怪圈中，再不复往日的洒脱不羁。
万般无奈之下，程遥曾经求助过二哥程弋，但是一贯关心他的程弋，也只是挥挥手，说他杞人忧天，狄慕怎么可能背叛他？媒体的话又如何能当真？程遥想把照片拿给程弋看，可也是闪念之间，他更不敢让二哥看到那些照片，唯恐程弋的阴狠会伤害到狄慕。
于是，程遥要求狄慕公布二人的关系，可惜遭到狄慕断然拒绝。狄慕借口说，这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搞得众所周知。但是程遥却明白，那是他不愿失去娱乐圈中来之不易的地位！从那以后，两个人便失去了多年形成的默契，开始争吵不休，开始大打出手。
想到久远的往事，童桦还是难掩苦涩的笑容：爱一个人就是犯贱，把自己最柔软的部位展现在爱人面前，任由对方伤害，直到伤痕累累再难背负。伤害自己最深的人，往往就是那个你最不设防的人！
终于，程遥在出事前三天收到最后一封信，这一次没有照片，只是提供了一个地点，那是狄慕和顾茹龄的约会地点——程遥去了，却再也没有回来。一辆迎面开来的货车突然向他加速驶来，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等他意识恢复的时候，早已换了躯壳。
——
“老大，你在想什么，难道也被感动了？”
王嘉玫的声音终于吵醒童桦，女孩依旧念念不忘：“看媒体怀念程遥的特辑，从来没这么感动过。可是、可是狄慕一句煽情的话都没说，我听着为什么这么心酸呢，他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你才多大，懂什么叫心酸！”童桦拍拍脸颊，终于站起身来。他注意到，身旁每一个经过的人脸上，无不满是伤感，独有自己神色平和。这样会招来程遥粉丝的怒目吧？可是，自己缅怀自己的事情，童桦做不来。既然重生了，既然生命还在继续，就没有必要去悲春伤秋感怀伤神。
“走吧，接下来还有庆功晚宴。”平复下心情，童桦带头融入退场的人流。
庆功宴同往年一样，设在本市最奢华的九州酒店举行。
来到宴会厅入口，童桦站了一下。入口处比大厅高出几级台阶，正好方便他快速扫描现场方位。
同往年一样，这里依旧是名媛绅士衣香鬓影，来宾或坐或立，偶尔三五聚在一起，低声谈论些时尚界无关痛痒的话题。聊得投机时便优雅地展露笑靥，当然所有人的表情，都像带了一层面具。
童桦深吸一口气，鼻端尽是熟悉到骨髓的味道，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老大老大，你快看上面的灯，那真的是传说中的水晶灯吗？我在电影里看到过！”
“……”童桦很庆幸上一世在娱乐圈翻滚，扑腾出一身精湛的演技，让他此时还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和煦笑意——其实他很想说，他压根就不认识王嘉玫！
“桦少旗下的艺人还真是特别！”
冷不丁的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童桦没有转身：“狄先生今天在颁奖礼上的表演很卖力，组委会怎么不考虑授给你一个超级影帝奖杯呢。”
狄慕的眼眸中射中鹰隼般狠厉的光芒，将童桦从头到脚盯了一遍，轻声道：“你最好小心说话！”
狄慕抛下这句警告，不理会几人，冷然走进宴会大厅。即便粗神经如王嘉玫，都听出狄慕话语中的不善：“狄慕好像不高兴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童桦突然转过身来，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你给我注意你自己的言行就够了！今天晚上要是再敢火星，信不信我直接把你踢水晶灯上去！”
金影奖庆功宴分为前后两个时段——前半时段宾客济济，任何娱记都不准入内。而到了后半时段，一些得奖或者提名的剧组就会退场，由导演率领奔赴早就预订好的酒吧继续庆功。这个时候很多影帝影后级的人物大多都会离开，组委会为了不显冷清，便会邀请一些核心媒体的资深娱记入场。只要不打扰在场宾客，任何照片都可以传发。
童桦担心的就是这个，要是王嘉玫被派到什么影响仪容的照片，虽然名气会上升，但对于新人最重要的人气，可能就会大打折扣！王嘉玫显然还没意识经纪人的良苦用心，委屈地眨眨眼睛。
入场后三人便分开行动，童桦本想这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却被顾凛威抓到自己身边。顾凛威正和名导戚参商谈儿女教育问题——自从童桦来到他身边，他几乎跟谁都能扯上这个话题。
“桦桦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可是大导演戚参商，你叫戚叔叔吧。”
“戚导好。”童桦中规中矩地叫道。
他完全理解顾凛威的好意，可是让他管人面受心的戚参商叫叔叔，杀了他也叫不出口。还好聊了几句，戚参商就被单辰的一通电话叫走，去赶赴单辰剧组的单个庆功宴去了。
可惜戚参商走了，顾凛威却不准备放走童桦。童桦只得跟在老顾身后，一路寒暄而来，不时将自己的特制名片发放给导演、编剧。
嘉宾多是娱乐圈中的导演编剧或者制作人，当然更耀眼的是那些明星。这些人平素风光无限，更何况眼下众星云集，谁也不想被谁比下去。触目所及，尽是风情万种的旖旎，以及私下里的较量。
对这样的环境，童桦并不陌生。所以今晚他的表现，甚至可以做到应对自如，让顾凛威很是满意，也相当有面子——童桦和顾凛威的关系，早已是娱乐圈里不公开的秘密。
终于在他两颊快要笑酸了的时候，老顾开恩放过了他，还不忘提醒：“半个小时以后进入下半场，我们公司就都可以撤了，我已经包了专场，庆祝董涵得了影后，你可一定要来！”
童桦全场看了一圈，王嘉玫正同两名同龄女孩子聊得满面红光花枝乱颤，他隐约记得那俩女孩同样参加过丽人行，其中一位的成绩貌似还不错。他继续搜索，毫不费力地看见了黎承晖。
今晚，黎承晖的出现，让一些人震惊。人们窃窃私语，谈论着曾经的小天王。不出童桦预料，跟红顶白的娱乐圈，永远都能最直接地上演“世态炎凉”。讥诮的话语、傲慢的眼神，每一道都像打在黎承晖身上的刀光剑影。
童桦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向自选餐台。
放下手中几乎就没动过的红酒，童桦端起一杯白水，正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怎么又是你？”狄慕从另一侧绕过来，两道浓眉不悦地拧起。几步之外，童桦都能闻见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想要迈步走开，可还是举起杯子，疏离地点头致意：“狄先生。”
狄慕也举起杯子，却并非出于礼仪，他把杯中剩下的半杯红酒尽数饮下：“桦少刚才为什么说我是表演？我已经退出娱乐圈了，我不再演戏！”放下杯子，他又顺手抄起一杯白葡萄酒，仰头喝下半杯！
虽然强自保持清醒，可是一开口舌头都大了。童桦把眼望向别处，他知道狄慕的酒量，显然他今天晚上没少喝。
“程嫀呢？她没和狄先生一起参加宴会？”从一进来，童桦就在寻找程嫀。眼睛绕场几圈，都没看见骄纵的妹妹，想来狄慕已经把她送回去了。
“我在和你说话，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凭什么说我是演戏？”
童桦觉得狄慕是在无理取闹，他微欠身子：“对不起，我言者无心，要是有得罪狄先生的地方，请莫见怪。”
说完，也不等狄慕回复，童桦径自转身离去。身后，他听见狄慕大着舌头说道：“我可以对所有人演戏，就唯有对他、他一个人，我不会！”
走在前面的童桦身子一僵，却终究没有回头：“我已经道过歉，你是不是演戏，和我有什么关系！”声音冷若寒冰，但是因为背对狄慕，狄慕看不到的是，他眼中一触即碎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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