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江春水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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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赵卿欢心有欢喜的去喝了林怡秀和魏川的喜酒，她收到的是林家人寄来的喜帖，是以她这杯酒便就是在林家的小院里喝的。
席间，林老夫人拉着赵卿欢左右谢了好多次，谢到后来便是连赵卿欢面子上都觉得挂不住了，连连又自饮了两杯以后就推脱家中有事儿随即赶紧退了出来。结果就在林宅的大门口，她却和前来替秋妃娘娘送抬礼的梅遇笙撞在了一块儿。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走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下，异口同声的问了话，径直惹得酒气微微有些上头的赵卿欢“咯咯”的笑出了声。
“你等一会儿，我把抬礼送进去，再和林老夫人说两句话就出来。”因有正事在身，梅遇笙自不敢耽搁，便是不等赵卿欢回答，嘱咐了一声以后就张罗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抬着抬礼先一步进了门。
赵卿欢见状，顺势挪了挪步子，然后倾身靠在了林宅的外砖墙上，仰着头半眯着眼睛迎着微暖不燥的风打发起了时间。
六月夏意渐盛，枝繁叶茂的合欢树即便花尽不生，可成片的绿意却依旧绵延至了墙外，茂密的令人眼前一亮，倒也格外的映衬了今日林、魏两家的喜事。
赵卿欢本就是媒妁冰人，每逢遇喜，她心里都是高兴的。毕竟市井添喜，从无大小，能促一对良辰，造一场美景，不管是贵胄或是寻常百姓人家，那都是积福纳愿的好事儿。
如此一想，赵卿欢心里便更开心了几分，随即不由的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想什么呢，好好的又叹气？”忽然，梅遇笙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紧接着，赵卿欢只感觉头顶一阴，眼前竟凭空多了一把遮阳的纸扇。
“这么快？”赵卿欢看了看那写着“如意吉祥”四个大字的扇面，忍俊不禁道，“这扇子是谁送你的，祝语竟这般……”赵卿欢说着说着竟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了，当即只能尴尬的站在那儿借着酒气一个劲儿的傻笑。
“俗气？”梅遇笙很好心的接了她的话，“恩……可惜是皇上亲手送的。”
梅遇笙话音刚落，赵卿欢的笑声便戛然而止，“不，是大气！”
“你个马屁精！”梅遇笙伸手戳了戳赵卿欢的眉心，随即蹙眉道，“怎么就是来喝个喜酒的，反倒还把自己给灌醉了？你同林家娘子也不熟，至于这么凑热闹吗？”
“是林老夫人太客气了。”赵卿欢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吃几口菜，便是左一句谢谢右一句别客气，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只能举杯猛喝酒了。”她说着便看向了梅遇笙道，“你今儿这抬礼，是替秋妃娘娘送的？”见梅遇笙点点头，赵卿欢不由便好奇了，“你从前都是搁在贵妃娘娘更前当差的，怎么如今倒和秋妃娘娘走的近了？”
“宫里头，除了皇上，其他主子都是流水宴席，更何况我不过就是个临时替皇上办事的，本就不会认了一个主子埋头苦干，秋妃娘娘如今正得圣宠，咱们多亲近亲近也是对的。”梅遇笙说着便引了赵卿欢往对面的巷子里走去，“其实这两日我已经和皇上表明了心思，等过了六月，我便准备离宫了。皇宫是潭浑水，索性对我而言眼下还能及时抽身。”
“皇上准了吗？”赵卿欢闻言眼前便是一亮。
梅遇笙心里欢喜她此时此刻略带兴奋的神情，眉眼一柔的点了点头道，“允了，因为你无意中办了一件让皇上安心的事儿。”
“我？”赵卿欢纳闷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办了什么事儿？”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最初皇上召我入宫，让我假做宦官混迹在太监堆里，无非是想让我暗中盯住俱将军的。虽俱将军当时还不曾到功高盖主的份儿上，但说句实话，当年若没有俱文珍，就没有今日的皇上，要说皇上不忌惮他俱文珍，那也是一句粉饰太白的假话。”
“我懂，所以后来圣人重用了蓟国公。”赵卿欢明了的附和道。
梅遇笙笑道，“是，吐突承璀之所以能起势，确实是因为皇上对俱文珍的一心忌惮。但宦官之势走到今日，一个俱文珍是远成不了气候的，没了俱文珍，自然就会有别的势力冒了头，皇上重用吐突承璀，只看到了开头，却没顾及到结果，等皇上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如今的吐突承璀，俨然已经快变成了当年的俱将军了。”
“此消彼长么，宫里宫外那些个党营其实都是一样的。”个中道理，赵卿欢自然也是清楚的。
“所以皇上又担心了，若再让吐突承璀这样肆无忌惮下去，皇上只怕朝中的抗议声会越来越大。”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赵卿欢听到这里都没听出个所以为然来。
“有啊，和你的关系就是江家。”梅遇笙挤眉弄眼的冲赵卿欢一笑。
“江家？”赵卿欢细细的琢磨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皇上本就很中意江家，但比起和吐突承璀牵扯颇多的秦家，皇上倒是更乐意江小四郎娶了文家娘子？”
“这脑子倒还算好使呢。”梅遇笙闻言便赞许的冲赵卿欢点了点头，“江家人才辈出，这些年不论文武阵营中，都不乏有江家小辈的身影。朝廷如今处在多事之秋，正是用人的时候，有贤不用也并非皇上之意，可这人要怎么用，如何用的顺手，皇上却一直都是在掂量一二的。”见赵卿欢正翘首静闻，梅遇笙便缓声继续道，“这两年俱将军虽头衔仍高，但朝中但凡有些权势的人心里都清楚他手上的那些东西早已经被皇上给架空了，反观吐突承璀虽没有俱将军的名气大，可到底算得上是皇上心尖儿上的红人了。而先撇开皇上一心想器重的江家不说，咱们先看秦家，秦家和方家很像，百年士林，本宗望族，人丁兴盛，但比起三代从不沾仕的方家，秦家近三代入仕都入的格外积极，秦家是想往上走的，一个无伤大雅的新乐府之议就让皇上看出了秦家的野心，这样的一个百年世族，若是他日真的和江家搅在了一块儿，这当中就不止一个吐突承璀这么简单了。而和秦家这样一比，文家就等于是个空架子了，虚有其表内而不充，皇上那是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
“所以……我又不小心替皇上解决了一个麻烦？”赵卿欢有些哭笑不得，她最近歪打正着的次数实在有些多，多到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行了什么诸事皆顺的大运了。
而梅遇笙则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可不是！其实朝堂上的事儿，有哪一桩是能瞒过皇上的眼睛的？不管是俱文珍还是吐突承璀，他们意在江家的心思皇上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毕竟这媒还没正式开说，皇上左右也不好干涉，一国之君，有可为也有可不为，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其实并非事事都能随心所欲的。但偏你这一点私心，倒把皇上犯愁的事儿给解决了，皇上心里一顺畅，于我的事儿便就痛快的点头了。”
“这么说来你很快就能出宫了？”赵卿欢闻言也有些激动，毕竟梅遇笙这一出宫，那就表示他能正正常常的以一个男儿郎的身份立足于青天白日之下了，那后面关于他们俩人的事儿，便就能顺其自然下去了。
“不仅我很快就能出宫了，我这儿还有另外一个不错的好消息。”梅遇笙定睛看着赵卿欢，目光如炬。
“什么好消息？”赵卿欢被他直愣愣的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边问一边羞怯怯的就垂了眼帘。
“在皇上那儿，关于你为何一心想把文家娘子说给江栩的心思我不曾有半点隐瞒。”
“啊？”赵卿欢一听心中一惊，连连抬起了头着急的说道，“你……你把阿瑶的事儿也说了？”见梅遇笙竟不假思索的点了头，赵卿欢不由涨红了脸道，“你怎么……也不先想个更体面一点的说辞，你这……万一阿瑶的事儿就这么砸了，你让我怎么和她交代！”
“你也觉得靠俱文珍不妥当吧？”谁知梅遇笙竟气定神闲的反问道，“当初我和你说这是一招险棋你不信，如今棋差一步你才觉出各中利害来，是不是晚了点儿？”
“哪里是一步，分明还有好几步没走呢！”赵卿欢瞪了梅遇笙一眼。
“可走一步柳暗花明，你也不问问我，同皇上直言了其中原委以后，换来了怎样的一个好处？”
“好处？”赵卿欢思绪一顿。
“户部今年年末要征招十个直官，专管税收一块，直官一职你也知道，虽大小称个官，但地位到底低了一些，大户人家一般也是瞧不上的，但是若让霍郎君来试一试，却不失为一条捷径！”
“你是说……”赵卿欢眨了眨眼，多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梅遇笙见状则捏了捏她的脸颊轻轻的笑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只要霍晏来试，左右就能做个直官，为期半年，那至于后面的事儿能不能成，便全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小欢，你说皇上的话和俱文珍的话，你更愿意相信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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