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蜕变

　　然而我的预感来得有些迟缓，才刚觉得案件有些眉目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门被猛地撞开了。一队武警突袭进来，个个膀大腰圆，情绪高亢，集众人之力将我俩抵在床铺上，然后剩余几人在后方围成一个半圆，作掩护状，且枪已上膛，一旦我们有任何异状，将随时扣动扳机。

　　其实在此之前，我就已经有这方面的猜测，事情不会进展得顺风顺水，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幸亏我已经将档案袋牢牢扎进了后背的内衣之中，就在他们对我搜身之时，我迅速给小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亮明身份，好转移这帮人的注意力。

　　机智的小陶亮出了金灿灿的警徽，谎称自己是潜藏在我身边的卧底，代替两个壮汉搜出了我裤兜里的银色手枪。这也是无奈之举，为了保住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档案，只有牺牲它了。出人意料的是，未等她来得及介绍自己，领头的那个人高马大的武警队长就开口说道：“陶警员，你的情况张警官已经告诉我了，请直接从屋内离开，张警官和其他同事正在楼下等你。”

　　小陶顿时哑口无言，在我惊讶的表情上停留了几秒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事先小陶和张伟已经串通好了吗？

　　我举起了双手，静静地看着小陶亦步亦趋地离开寝室，紧接着，武警队长给队友下了指示，上来两个壮汉，一个架住我的胳膊，另一个给我戴上了银光闪闪的手铐。

　　一楼的大厅里，二十多名刑警手执武器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张伟站在最前面，和小陶并肩而立。

　　“张伟，你……”我一时间语失，从未见他这般无情的眼神，就如千年冰山一般冷酷，且满脸铁青。

　　“尹黎，这次你休想再逃走！”张伟说着竟扬起了配枪。

　　“张伟你是怎么了，昨天你不是才告诉我凶手另有其人吗？”小陶生气地问道。

　　我仍然抱着幻想，为了让我能安全脱险，他故意在这些人面前做戏，但这戏演得也太像了，竟不由分说就一枪打中了我的左大腿。我可以感觉到子弹如飞火流星一般钻进我的大腿肌肉，在里面爆裂开来，搅了个翻天覆地之后，又从另一侧穿出。顿时鲜血横流，一阵钻心的疼痛窜进我的神经末梢，左腿疼得几近失去知觉，我失去了平衡，侧身倒地。

　　“张伟，你疯了！”小陶推了他一掌，强行合上了枪的保险。

　　“对付尹黎这种非同常人的罪犯，必须先下手为强，前番几次都因为我动了妇人之仁，才使他有机可乘，但这次不一样了。”张伟把小陶推到一边，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就算杀了你，我也要将你绳之以法！”

　　我于是打消了先前的想法，看来我还是高估这个蠢货了，枉费我还寄希望于他的周全安排。与此同时，我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萌生出一个推断，便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可记得三天前的发布会？”

　　“哼，事到如今，你的手脚都不能动弹，还想耍什么花招？”

　　“回答我！”我忽然暴怒地盯着他，纵然我躺在地上，但这份气势却令周身几名武警都倒退了几步。

　　张伟原地怔了一下，将枪抵住我的头顶：“我只记得昨天你又枪杀了三名无辜者，现在的你已经是罪名昭著，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张伟，不是这样的，你仔细想想，昨天上午在警署里，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小陶说着急速拉扯着他的衣服，我注意到她还把手伸进了衣兜，“不是你让我来找尹老师的吗？”

　　“说什么傻话，我怎会让你去找一个杀人犯，怎么连你也昏了头了！”当着众人的面，张伟手一挥，从小陶手里挣脱开来，与此同时，小陶装作摔倒的样子，将一把手铐的钥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了我身下。

　　小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只见张伟忽然转向她，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难不成，你与他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小陶一听，怒由心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朝张伟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骂了句：“混蛋，老娘真是瞎了眼了！”便匆匆远离了众人的视野。

　　张伟脸上由青变紫，又由紫变红，转而望向周围的同事们，见他们都盯着自己看，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冒了出来。他没有去追小陶，反倒转向不能动弹的我，朝我身上狠狠踹了两脚，也不知是真恨我还是为了发泄，总之这两脚饱含了他所有的怨气，踹得我缩成了一团，将钥匙紧紧攥在了手里。他该不会真以为我和小陶有一腿吧？

　　“可恶，尹黎，你这老家伙，连小陶也敢动，我杀了你！”看张伟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假装的，仿佛他真想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也顾不得照顾他的情绪，暗地里用小陶给的钥匙打开了手铐。趁他俯下身来，准备将枪口再次对准我头顶的时候，我一招出其不意，伸出一双自由活动的手，拽住了张伟的手枪，再来个移形换位，将张伟牢牢按在了身下，枪口对准他的眉心。四周围的武警一齐聚拢上来，我以张伟作人质，支撑着已经疼得麻痹了的左腿，缓缓起身。

　　就像我从警局出逃那天一样，武警们无不选择了让道，顺着他们开出的这条小道，我和张伟一步步走出了医学院，回到医院大厅。来看病的病人们瞠目结舌地盯着我们，我注意到那个领我们进门的工作人员正躲在报纸下面偷偷瞄着，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尹黎，你就是一窝囊废，有种放下枪，我俩拼个你死我活！”张伟破口大骂，连仪表仪容也不顾了，一边被我拖行后退，一边像个泼妇一般骂骂咧咧。

　　“等你哪天把身体练得和我一样强壮了再说，我随时接受你的挑战！”我谈笑风生地答道，同时目光驻留在前后左右那些围着我俩旋转的武警，谨防隐匿其中的内鬼突然开枪，致我们于死地。

　　“凭着那条半残废的左腿，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整座医院已经被我们警方堵了个水泄不通，纵然挟持了人质，也不过是风烛残年。不如早点放下枪，念在你给武都警界的多年贡献，我们会向法官求情，从轻发落的。”武警队长说道。我相信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但现在投降无异于向背后的恶势力低头，我尹黎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将幕后的真凶给揪出来！

　　“张伟，如果你还有身为刑警的脑子的话，就给我冷静十秒钟，听我说……”我对他耳语道，极力令张伟闭嘴，大概曾经被我这么命令多了，他竟下意识停止了骂街，“不管你信不信，你现在中了一种名为‘MD’的毒素，它会潜入你的脑神经，破坏你的记忆中枢，所以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如果你不信我说的，就去看前天的报纸吧！”

　　只见张伟在原地摇起头来，朝我狠狠地大笑着：“真好笑，尹黎，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会信这种疯话？”

　　这时，警方的增援部队已从我身后赶来，这下真的被团团围住，任我插翅也难飞了。

　　“放下枪！”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喊声令我有些眩晕，大概是失血过多，我觉得头晕脑胀，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张伟大概也察觉出了我的异样，身体开始蠕动起来，手部动作渐渐变多。眼看就要被他挣脱，面对四面八方的“万箭齐发”，难道我的抵抗和逃亡已经到底为止了吗？

　　医院的墙壁上还张贴着我的通缉令，上面还用红字注明了“无论生死”，但凡制服我的人都可以得到五十万奖金，为了这笔巨款，想必谁都想朝我脑子上来一枪。我几乎可以听见他们的心声，无数嗜血的嗷叫在我耳边回响，我仿佛产生了幻觉，这些人已经不算是人，而是一群残忍的恶狼，正在对我这一只受伤的棕熊虎视眈眈。

　　“轰隆！”

　　医院大厅的天花板塌陷下来，巨大的烟尘隐没了四周。前后左右的武警、刑警和保安都被压在了废墟之下。尽管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是逃跑的绝佳机会，我将呆立在原地的张伟击晕了，将他的手枪插进裤兜，拖着受伤的大腿，一瘸一拐的混入了从外涌入的围观群众当中。

　　此时，耳边又传来喧嚣的警笛声，大概是黄署长带着援兵赶到了。我顺手从一个杂货摊位上摸了条丝巾，然后咬紧牙关，将一部分塞进被贯穿的伤口，又在大腿上紧紧缠了一圈，以防鲜血继续渗漏。然后将手枪死死攥着，巡视着前后左右有无便衣的跟踪，确定安全之后，我又摸了摸身后的档案袋，完好无损。虽然受了点伤，但总算完成了此行的任务，托张伟的福，我更加明确“MD”的功效。显然，我也是中了此毒，此前我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的秘密，就如同今日的张伟一样，不知何缘故，凶手并未杀我灭口，反倒消掉了我的记忆。

　　医院中的大坍塌绝非偶然，一定有谁在暗处关注着场面上的一举一动，待到关键时刻启动事先安置好的炸药，轰塌了天花板不说，还将警方所有人马都压在了石头下面。我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自由行动，想必这人应是站在我这一边，但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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