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施宇寞没想到老妈会主动邀自己吃饭。吃饭倒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老妈竟然把地点定在了一家法式餐厅，他想不明白老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时尚了。难道这就是“魔都”上海的魔力？
他特地换了身西装，本来他并不喜欢吃个饭都搞得这么正式，无奈老妈定的是家高档西餐厅。
“您好，是施宇寞先生吧，您的位子是在九号桌，我这就领您去。”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对他说道。
他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可放眼望去，西餐厅里空荡荡的一片。
是啊，现在早已过了饭点，恐怕这个点也只有自己和老妈过来吃饭了。施宇寞实在搞不懂老妈怎么这个时间把自己约出来。
“不必了，我自己去吧，你忙你的吧。谢谢。”他不喜欢这点小事都麻烦别人。
没想到的是九号桌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再确信自己没有弄错位置后，他礼貌地朝她说道，“对不起，小姐，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当两人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空气瞬间凝固了。
没想到会是她——张洁。
记忆的阀一经打开，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喂，听说了吗？这学期我们班要来一个转校生。”
“真的假的？男的女的？哪个学校的？”
……
上课铃响，老师推门而进，后面跟着一个男生。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同学施乐。”
“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老师转身对他说道。
张洁并没有太注意他，只是大概知道他是个小胖子，相貌平平。
“你坐到第三组第七排那个空位子上吧。”老师指了指空位，说道。
就这样，他坐到了她的后面。
时光荏苒，大半个学期过去了。他俩没说过一句话。她以为她俩的联系仅此而已。
上帝和她开了个玩笑。那是一个周五，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值日完的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带伞。同学们已走光，她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的楼梯口，手足无措。
“张洁，站在这干嘛呢？”从办公室出来的施乐问道。班主任找他有点事，所以他也回去晚了。
“给”，还没等她开口，他好像就意识到了什么，把自己的伞塞给了她。
“不用，不用，我等雨下小点就行了，谢谢啊。”她连忙推迟。
“没事，看。”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雨衣。“我总是做好双重准备的。”
“那谢谢啊，我周一回学校还给你。”她接受了他的好意。
雨没有一丝减弱的意思，反而更疯狂的倾盆。啪啪与哗哗的声音相互交织，吞噬着其它声响。
“施乐啊，谢谢你跑上去帮我拿雨衣啊。”班主任感谢道。
“没事，老师。”
“你也早点回家吧。”
“好的，老师再见。”
……
周一，张洁把伞还给了他，还给了他一块阿尔卑斯以表感谢。他很开心，身体一下来了劲，似乎忘却了发了两天高烧的痛苦。
从此以后，他俩的话多了起来。他会主动向她请教数学题目，而她也经常跟他开些小玩笑。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悄悄走进了他的心里。他一直把这份感情默默的藏在心里，一直藏到那天。高考前的一个星期是她的生日。她像往常一样来到教室，发现课桌里多了一个礼品盒，她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蛋糕，一个泰迪熊，一封信。信封上的S标记，让她一眼就明白这是他送的。只是她不知道，虽然当时他身上并不缺钱，但为了买这些东西，他发了好几天的传单，只是为了让这份礼物显得更有意义。
她按耐不住自己愉悦的心情，打开了那份信。才看了一半，她便怔住了，信也不自觉地从手中脱落。那是一封情书。情书的末尾还有一首诗：我抚高山琴悠悠，爱晚亭上舞未休。张幕暮雪连江树，洁衣一袖倚高楼。“我爱张洁”，他表达情感的方式竟是这般露骨。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承认，他很温柔，很有才，也很好，他为自己做了自己很多事，自己生病时，他会往自己的课桌里塞药，上完体育课，他会递瓶水给自己，自己贫血，抽完血四肢乏力，他立刻跑到超市买了堆红枣。她很感谢他，但感激不等同于爱情。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白马王子的梦。他，不是她的白马王子。至少，他的脸，他的身材不是。
思虑再三，她趁没人时，偷偷把东西塞到了他的课桌里。
那刻，他第一次体会到心碎的感觉。
张洁没想到王奶奶给自己介绍的相亲对象竟然会是他。她只是听王奶奶说这次的男生年轻有为，相貌堂堂，孝顺父母，想着自己年轻也不小了，便过来试试运气。
不过他确实改变了很多，他的眼眸深邃而又迷人，他的五官如刀琢一般，棱角分明。笔挺的西装更衬托出他完美的体形。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出高贵与优雅。若不是自己跟他相处过一年的时光，她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当初的那个小胖子。
这下施宇寞是彻底蒙住了，明明是老妈约的自己，而出现在这里的却是张洁。
他连忙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给母亲，可母亲的回答更是让他难以接受。原来自己着了老妈的道，自己“被相亲”了。
那天，王奶奶偶然和施母聊起她的远房亲戚，说是什么研究生，更巧的是和施母他们是老乡。施母便打起了这姑娘的主意，她知道明说自己的儿子是肯定不会去赴约的，才设计了这么一出。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这姑娘原本就是认识的。
“你反正都去了，就陪人家姑娘家聊聊嘛，好了，先说这么多了，我该去打麻将了，那边三缺一。”她撂下了这句便匆忙挂断了电话。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她低着头，而他则是望着窗外发呆，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对方，更不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该说些什么。
“两位需要点什么？”这时服务生带着菜谱走了过来，这才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你点吧。”他绅士地菜谱递给了张洁。
她只是顺便看了几眼，便将菜谱合上，还给了施宇寞，表示自己很少吃法国菜。
“来份法式焗蜗牛，香煎三文鱼，浇汁羊排，羊排要七分熟，另外再来份鹅肝酱，前菜和饭后甜点你们看着办吧。”他并没有看菜谱，只是顺便报了几个菜名，他对这些早已轻车熟路。
“好的，请问两位需要什么葡萄酒，我们这里有拉菲……”
“来瓶柏图斯吧，我要你们店里年份最久的。”没等他介绍完，施宇寞已经做好了决定。
“对了，麻烦给我两杯冰柠檬水，谢谢。”他补充道。
“干嘛要点柠檬水？”已经有了葡萄酒为什么还要点柠檬水，她表示不解。
“哦，柠檬水是漱口的，防止上一道菜的余味影响下一道菜的口感。”他笑着向她解释道。
“你对法国菜很了解？”她试探着问道。
“只能算是略懂皮毛吧，以前在美国读书时有几个法国同学，和他们吃过几次。”
“对了，听说你读的哈佛？”
“嗯，ＭＢＡ。”
“那真是了不起啊。”她向他投去了艳羡的目光。确实，哪个人心中不怀着一个“哈佛梦”呢？还记得儿时谁向自己吹嘘，将来自己要考哈佛时，她总会嗤之以鼻，“就你？哈尔滨佛教学院吧！”没想到，他竟然考上了。曾经，他们还在相同的起点。曾经，他就坐在自己的身后。
“没什么的。”他自谦道。
“你去美国之后，感觉怎么样啊？”她试图多了解他一点。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感觉自己更矮了。”他的话语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听了他的话，她本想笑，可看见他冷峻的表情，便止住了。
“你呢，这几年过的怎样？”他突然话题一转。
“还行吧。研究生读的上海的学校，毕业之后就留在这里工作了。”
“上大学没人追你？”他自己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可能是出于一种报复的本能吧。
“有，不过毕业的时候分掉了。后来在网上谈了个，没想到却是个骗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神情掠过一丝感伤。
骗子？是啊，这个社会骗子还真是不少呢。他还记得，曾经有不少人跟自己说她是骗子，包括自己的母亲。因为他和她的故事太像偶像剧里的情节了,典型的屌丝男逆袭白富美，他们的感情得近乎虚幻。但现实不等同于童话，不是谁都可以转角遇到爱，没有谁和谁之间会有所谓的“命中注定”。
“妈，我谈了个女朋友。”他和她确定了关系后，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了自己的母亲，以为她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
“你同学？”施母并没有表现出他预料地那种神情，淡淡地问道。
其实，在她心中，她是不希望儿子这个时候就谈恋爱的，她希望儿子能够专心学习，将来找份好工作，从而改变家里的现状。
“不是，外出玩时认识的。”
“她家是哪的？”
“北京的。”
“北京的怎么跑到南京去了？”母亲表示怀疑。
“人家不能去旅游啊？”
“你们就见了一面？”
“嗯，后来在网上谈起来的。”
“施乐，你不知道现在网上骗子多啊，我上个星期才在电视上看到网上有些男的装成女的和别人聊天，然后骗钱……”
“人家骗我什么我一个穷学生有什么好骗的，她要骗也骗人家大老板啊。”他拼命地为她辩解道。
“她说不定什么时候把你骗出去见面，然后拉你去传销，你表哥不是就被个女的骗去传销了吗，你大姨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才把他赎回来。”
“你儿子又不傻……”
“现在骗子多精明啊，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你要是被人骗走了，让妈怎么办啊？”
……
母亲虽然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但对于陷入爱河的施宇寞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们的谈话愈演愈烈，甚至到最后起了争执，那是父亲离开家后他第一次违背母亲的意思。
“妈，我不想跟你说了，反正我跟她在一起定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即使众人并不看好这段感情，即使一开始她曾向他隐瞒自己的身家背景，即使她的有些举动异于常人，他都选择毫无理由地相信她。只要她说“是”，他就不会怀疑。只要她一句话，他可以义无反顾。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为她抛弃一切。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刻，她对他撒了谎。
“对不起，以前是我太任性了，我总觉得你对我好是应该的，渐渐的，我只记得索取，而忘记了付出。你对我太好了，好的不知道怎么回报了。我现在只要回想起你的好，我的内心就有一种负罪感，我们还是分手吧。”
那一句话仿佛用刀刻在了他胸口，只要稍一触及，就会痛彻心扉。
他倒宁愿她是个骗子，这样他才狠得下心来将他们的过往一刀两断，他才有理由将那些有关她的记忆遗弃，他才有勇气对自己说句“我已经不爱她了。”这样她的身影才不会一直在自己脑海中萦绕不去，自己才不会一直活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这时，突然打电话来说公司有急事等他处理，施宇寞本来对这顿饭就没多大兴趣，就向张洁打了声招呼，买了下单，独自离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内心有种莫名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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