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迷茫

　　许世安安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房间内一时没了声音，倒是让阿渡有些不自在：“皇上……”

　　许世安忽然微微一笑：“你来这儿，难道只是为了谢谢朕？”

　　阿渡极为诚恳的点了点头，复又一脸愧疚地说：“臣妾还想和皇上道歉，上次臣妾口出恶语，罪该万死，但那时臣妾说的全是违心话，其实皇上在臣妾心里……”阿渡说着，脸色竟羞窘起来。

　　许世安看着那双仿似含水的眸子，忍住笑意低声问：“是什么样子？”

　　“皇上在臣妾心里是最尊贵最明智的一代帝王，有您才是大昭国的福气。”阿渡眼色一转，窘迫极了，只好假装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许世安有些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你真是这样想的？朕还以为你要和朕说些私密话呢。”

　　“皇上……莫要取笑臣妾。”阿渡脸色微红，假装生气。

　　许世安将她鬓间散落的头发轻轻拢到耳后：“只要小哑巴永远是朕的小哑巴，那朕就永远不会生气。”说话的声音竟有些叹息。

　　阿渡一直低着头，她看不到许世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深情。

　　从昭南殿出来，她一个人走在回紫薇殿的路上，晚夏的凉风微微吹起她额间的细发，她微微抬着头，静静地感受着这自在的风。此时阿渡脸上羞窘娇怯的神态荡然无踪，她微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刚才许世安的反应，看来，她争取许世安信任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夜深了，许世安总算忙完了政事，唐公公走进来，将一旁挂的外衫给他披上：“皇上今晚是回昭和殿还是去颜妃娘娘那？”

　　许世安略一思忖，想起了上午巧笑倩兮的人儿：“先去紫薇殿吧。”

　　“是。”唐公公嘴角含笑，悄悄退了下去。

　　阿渡坐在铜镜前，看着初儿给她拆发，一直直精致的簪子拔下来，乌黑的头发顷刻间洒下，初儿一边用梳子仔细给阿渡梳着发，一边不自觉的感慨道：“娘娘这一头长发，怕是大昭国再找不出第二位了。”

　　阿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一直未施粉黛的脸上今日被初儿画了一个精致的妆，比之之前，不仅妩媚温婉了许多，更显得乖巧了许多。

　　“皇上驾到！”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声，不一会儿就看到许世安踏着明黄的靴子走了进来。

　　“皇上。”阿渡急忙起身行礼。

　　“要睡了？”许世安扶起她，看着她一袭过腰长发美得惊人。

　　阿渡有些不适应他如此温柔的嗓音，缓缓平复了心中的不自在，低声说道：“晚上又无别的事，只好早早去睡。”

　　“爱妃真是闲，朕都快要累坏了。”许世安拉着阿渡，让她坐在铜镜前，拿起梳子细细比划。

　　“皇上，您要做什么？”难道是要给我梳头吗？阿渡转头看着那个持梳的男子。

　　见到此情此景，初儿给旁边站立的侍女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均安静的退了出去，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阿渡和许世安两个人。

　　“别乱动。”许世安将她的小脑袋面向铜镜，然后拿起梳子，一点一点认真地梳了起来。

　　娥眉顾盼纱灯暖，墨香瀑布荡衣衫。

　　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1】

　　阿渡看着镜中那个极为认真的男子，像是在梳理一块珍宝般小心翼翼，红烛照耀之下，他容颜安静，嘴角带笑。

　　阿渡有些恍惚，许世安看着镜子中呆住的人儿，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哑巴，朕要走了。”

　　此时的阿渡才回过神来，她急忙起身，弯腰行了个礼，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她甚是慌乱的样子，许世安把她扶了起来，声音隐含笑意：“爱妃不用送朕了，早点睡就好。”说罢，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步子轻快地离开了房间，剩下阿渡还在发着愣，她感受着发间他手掌的温度，想起来他曾经在崖底的长河边也是这般揉过她的头发……

　　许世安回到昭和殿，也久久没有入睡，小哑巴忽然转变的态度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第二日，唐公公早早地来传话，说皇上中午会和她一起用午膳，让她收拾好就去昭和殿。

　　唐公公走后，初儿就在旁边笑嘻嘻地说道：“娘娘，您是不是对皇上有什么误会啊，您看他对您多好。”

　　阿渡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好像没听到初儿的话。初儿见自家娘娘对她的话没有反应，以为她想皇上去了，捂嘴笑道：“奴婢给娘娘找件美美的衣服去，娘娘先在庭院好好赏着花儿。”说完，就迈着欢快的步子进了房间。

　　阿渡微微一笑，真羡慕初儿如此单纯，许世安这么做肯定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午膳时分，阿渡换好了衣服，今日初儿为她准备的是一件苏绣淡绿锦裙，搭配着一件月牙白的短丝衫，看起来透着些俏皮可爱。阿渡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画着浅浅的淡妆，头上只插着一支丁香步摇，很是干净朴素，许世安应该会喜欢这样吧。

　　待她走进昭和殿的时候，许世安还没有过去，她就去昭和殿的院子转了转，发现院子里也种了好些紫薇树，如今已是晚夏，花开的已经没有往日艳丽，不少的花瓣已经凋谢，她看着满地的花瓣，微微叹息。

　　“什么事把小哑巴愁成这个样子？”不知何时，许世安出现在了自己旁边，“朕这院子太过单调，除了这满地的紫薇花，也没什么别的可以看的了。”

　　阿渡收起自己刚刚有些惆怅的表情，朝着许世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皇上。”

　　“好了，以后朕免你对朕行礼了，不许再如此客气。”许世安不喜欢阿渡太过拘谨，“我们去用膳吧。”

　　“嗯。”阿渡笑了笑，轻声答道。

　　今日的菜色很是不错，琳琅满目地摆了满满一桌子，阿渡坐在许世安旁边，看着眼前一盘莹白如玉的木樨糕迟迟没有下筷。

　　“怎么了，不好吃吗？”许世安喝了一口膳粥，发现阿渡正拿着筷子盯着眼前的糕点在迟疑。

　　“……没有，好吃……”阿渡急忙答道，其实她迟疑，只是因为第一次和许世安用膳，她觉得非常不自在。说着，她夹起了一块木樨糕尝了一口，酥软香甜，甚是可口，嗯，比她以往吃的都要好吃。

　　中午短暂的用膳时光马上过去了，许世安牵着她的手，说带她再去院子里转转。

　　这好像是第一次被他牵着她的手，许世安的动作自然而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然而阿渡脸上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此时她的心里矛盾无比，她讨厌无时无刻都在被许世安影响的自己，他的一举一动总能让她心跳加速，她怕她又要像以前一样对他产生依恋，若是那样，就无法洒脱地离去了。

　　“朕的院子是不是太小了点。”许世安拉着她的手，自言自语道，这院子真是太小了，没一会儿就转完了。

　　“不小，都走了半个多时辰了……”阿渡如实回答，她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这院子太大了，她的腿都走酸了。

　　“是吗，朕怎么觉得这般小。”许世安笑意浅浅，“你那院子也小，朕昨日就想，把整个紫薇殿都给你，你就别只住偏殿了。”

　　“还是算了吧……偏殿已经够住了，正殿那么大，臣妾不适应。”阿渡想都没想便回绝了。

　　“朕的话你拒绝的倒是真爽快，”许世安抬起手，小心地拿掉她不小心落在她发上的花瓣，“朕已经决定了，你不要也得要。”

　　……阿渡便没有再说话，面上装成一副不得不接受的娇羞样子，只是心里却在想，紫薇殿再大，也不如宫外的世界来得自在。

　　此时的她依旧满是坚决的要离开，只是她自己也不会想到，这般坚决的初心，并没有坚持多久。

　　紫薇殿赐予了湘妃，据说还赐了胜不胜数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宫里都在说，这湘妃娘娘总算苦尽甘来，要享尽荣华了。

　　许世安的后宫统共只有三人，自上次下毒之事之后，阿渡再也没有见过皇后娘娘，宫里传言皇后娘娘病得很是严重，连床都下不了，只能整日在玉树殿卧床休养。初初听到这件事，阿渡觉得很是奇怪，好好的人怎么会病了呢，她想了半日也没有想通，病了也好，反正那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人。

　　而剩下的那个，自然是欢颜，她们二人走得一直很近，这些时日皇上颇为宠爱她，她本以为欢颜对她会有些误解，没想到欢颜对她还是如以前一样，体贴细致，丝毫没有疏离。

　　于是日子就这么平安和睦的过了下去，许世安对她好得出奇，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冷漠无比的帝王，也不再是当年初见她时一脸取笑玩味的许公子，现在的他，对她和煦温柔，珍惜异常。阿渡经常在夜深人静之时望着月儿发呆，她觉得自己在一日日沦陷在许世安的温柔陷阱之中，她想逃离，却是无法自拔。她往常会时时提醒自己，时机到了，她一定要离开，可是不管时间怎么游走，他依旧对她百般温柔溺爱，她开始渐渐迷茫，自己的本心，似乎早已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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