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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高考倒计时80天

  苏冰给婴儿冲了奶粉让他喝下,轻哼着歌哄他睡觉。听到开门声,知道是丈夫回来了,就把孩子轻手轻脚放在摇篮里。

  “我做好饭菜了,你先吃吧。”

  满满一桌都是他这些年最爱吃的菜。

  苏冰从卧室拉出行李箱,放在客厅,坐在沙发慢慢说:“你去年患了脂肪肝,总也不重视。让你吃一点儿清淡的菜你就不乐意。你也不年轻了,别总去应酬喝酒,注意些身体。离婚协议我放在卧室了,运输公司和这套房子归你,中心广场附近三家店面归我。五十万存款我们一人一半。我二十年没工作,一时也没有法子养活自己,出租店面还能赚些租金。协议我已经签字了,待会你也签了。改天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

  “那个孩子也怪可怜的,但好歹也是你儿子。锦儿之前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锦儿要是回来了,你就打电话给我,要是没有,你以后也不要联系我了。孩子的母亲要是没做坏事,你就把她接回来吧。好在你还有个儿子,你儿子还有个妈,你老了也有人养。他要是真做了什么事,你就给孩子再找个妈吧,幸好孩子还小。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也没必要撕开脸来闹,就这样吧。”

  苏冰说这话的表情恐怕和《心经》中许夫人对小寒说“你爸爸不爱我,又不能爱你—留得住他的心,留不住他的心。他眼见得就要四十了,人活在世上,不过短短几十年,爱、也不过短短几年,由他们去吧!”那时的模样相同吧。

  她环顾四周,这个家她是守不住了。

  江谦礼哽在喉说不出话,只好走过去,抱住妻子。他的妻子说,好在你还有个儿子,你儿子还有个妈,你老了也有人养。可是最坏的打算,万一锦儿真的不在了,她就孑然一身,在人世间就是孤零零的一个魂。

  温热的眼泪顺着苏冰的脖颈流下,丈夫在她的肩膀上哽咽。他们的爱情早被亲情取代,可现在连维持亲情的女儿也不见了。

  “别离开我,求你,老婆。”江谦礼低声恳求道。

  他第一次说这话时是在高考失利而苏冰正准备上大学,第二次是在第一次投资生意被人骗得一光二净而苏冰在大学有个赴美做交换生的机会。前两次是因为爱情依旧,所以苏冰没有离开。可这一次呢?面前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来说“别离开我”。凭那二十年的情分?恐怕那些情分早在一次又一次出轨中灰飞烟灭了。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妻子,我孩子唯一的母亲。我知道我做的不是人事儿,我会用接下来的半辈子去弥补。你以后做什么都可以,求你,别离开我。是我错了,我不是人,不然你打我一顿,让你解解恨,好不好?”江谦礼一下子跪到地上,扯着妻子的裤腿,放下男人的自尊,深情挽留,并为错误忏悔。

  “老江,你起来吧。事情到这种地步都不是我们乐意的,但发生了的谁也改变不了,就算你跪着,锦儿也不能回来。我们辛苦养大的女儿现在也不见了。

  我们还是放过彼此,留条路,让彼此好走。”苏冰此刻倒是洒洒脱脱,像个女君子,红尘已看破,生死置之度外。地球没了谁,也照样转,谁的世界没了某个人不能继续下去。她过去活得太狼狈,优雅早已在一次次地争吵中消失,还是心存感激爱意,留条生路给自己,给丈夫。

  门铃叮咚,打破空气中沉静的气氛。

  是最早来家里的两名民警,继续询问一些情况。

  “我们今天来是要核实一些情况。”民警看着这对都是眼圈红红的夫妻,小心翼翼地开口,失踪孩子的父母心里真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

  “您问您问。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苏冰请人坐下。

  “请问您有打过女儿吗?”民警不太好意思地问,但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苏冰。

  听完问题,江谦礼和苏冰具是一脸疑惑。

  苏冰更是连忙摇头摆手一口否决:“这怎么可能!锦儿是我们的独生女,我们宠还来不及,怎么会打她。”

  “对对,我们家没有这种家规,从来不主张打孩子!”江谦礼也解释道。

  这种回答让两位民警为了难。

  “可是,从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楚惜情说,江苏锦的母亲会殴打女儿,还是争吵。江苏锦的身上总是有伤。”

  听到那个小三的名字,苏冰的火气直往上冒,嗓门也提高了一个度,几乎尖叫着说:“那就是个女骗子!她绝对是在骗你们!挑拨我们家里的关系!你们去告诉她,江太太这个身份,我让给她了,只求她把女儿还给我。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儿子也别想活!”

  江谦礼拍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们家绝对不会打孩子,我不知道楚惜情是怎么知道的,但她说的不是事实。希望你们能好好调查。”

  另一路,唐尘墨给徐柔决打电话询问情况,也是这个回答,她从没见过江苏锦身上有伤口、淤青。苏锦皮肤白皙,但凡有些小伤口也很容易被发现。

  话语中徐柔决的口吻中充满了疲惫,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殊死搏斗。

  徐柔决的母亲后来接过电话,哭哭啼啼地请求,警察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关于江苏锦的任何事情她女儿都不想再回答。每回忆一次,就勾起她痛苦的记忆,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她伤痕累累的身体,都容不得刺激。

  “我和你妈妈为了你全心全意地付出,也不像其他父母一样逼着你成龙成凤出人头地,只求你健康快乐,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糟蹋你自己的身体。”徐父满脸胡渣,苦口婆心地教育女儿。

  苍白的面庞,憔悴的神态,徐柔决躺在床上,泪眼婆娑,不知哪句听得不合心意,吼道:

  “我又没叫你们为我付出,是你们自己乐意的!你知道我每天过得有多累,小时候我喜欢画画,你们偏要送我去学奥数,后来上学我想和自己的玩伴上同一所学校,你们偏要我去重点中学上,结果我失去了自己的朋友。高中分文理科,我喜欢文科,你们打了电话给我修改志愿,让我学理。我死活学不下去物理化学,还要牺牲休息的时间去补课,别人做一遍就懂的题,我要做十几遍才能记住,要到了半夜凌晨一二点才能睡觉。

  你们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累,多想死!你们为什么要生我,要是为了你们的虚荣心,你们干脆掐死我算了。我根本不想做你们的女儿!我恨你们!”

  黑色的高三把徐柔决压缩成了一块饼干,在今天终于“嘭”地爆炸了,碎成了一地渣滓,连同父母的心也炸碎了。有人说,没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配叫经历了真正的高三,这话也许是对的。

  有人在高三曾写:这样几乎没有睡眠,之所以没有倒下,是因为前方还有终点。

  “你累在哪儿?!只是谢谢卷子,看看书,又不用干粗活,搬石头搬砖,看别人冷眼嘲笑。”徐父大声嚷嚷,“等你进了社会,再喊累也不迟!”

  “我就是累,日复一日地重复我受够了。我是个人,不是个考试机器。你们都很虚伪,说着不在乎孩子的成绩,可考完试后一个劲儿地拿我跟别人比较。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们这么喜欢成绩好的孩子,怎么不去当人家的爹妈!”徐柔决吼出心里话,用被子蒙住脑袋,大哭起来。

  徐父把桌子上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感情我和你妈妈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地生你,养你,是我们不对了,你还不领情。行啊,你明天就从家里滚出去,也省的丢我的脸。小小年纪,谈恋爱,堕胎,你知不知道医院里的护士医生是怎么看我和你妈妈的。外面的街坊领居的唾沫星子更是淹死咱们家了!”

  徐母在一旁抹着眼泪,把丈夫连推带搡地拉到客厅。

  “你怎么又提那件事,孩子本来就受了刺激。”徐母小声地埋怨丈夫,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就是担心儿女今后的生活吗?

  “怎么不能提!她敢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怎么还不让人说!”徐父虽是如此骂着,但声音低了很多,竭力压制着愤怒。

  年轻的子女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独生子女,将父母的付出看做本该如此的习惯。他们年轻,所以撒撒娇,低个头就能轻而易举地赢得父母的原谅,将来终至他们也为人父母的时候才晓得当年的自己多么混蛋。

  徐母擦了眼泪,盛了碗女儿最爱的清粥送进房间。可一进门,她就吓坏了。

  徐柔决正拿着美工刀抱着必死的狠心往手腕上划,血肉模糊,淌着血的手腕触目惊心,地上也积了一小滩鲜红的血。

  “老徐,你快来!”徐母吓得扔下碗,跑过去急忙抢女儿手中的刀,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割到。

  徐父在客厅听到妻子撕心裂肺的呼喊,三两步到了女儿的卧室也吓傻了。

  反倒徐柔决的眼睛无比清明,语气也异常坚定:“你们不是要面子吗!我死了就不会丢你们的脸了。人们会同情你们这对可怜的父母,会指责我不珍惜生命。你们多伟大,多无私。我无法选择怎样活,总能选择怎样死!”

  徐母硬抢下刀子,给了女儿一巴掌,“你这个傻孩子,面子是死的,人是活的。爸爸妈妈就算是被人在背后戳一辈子脊梁骨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啊。”徐母气不过朝女儿背上用重力气打了几下。

  徐父拿来止血带,木讷地像失去灵魂般看着妻子给女儿包扎伤口。他没停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竟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他的女儿刚才不只是在自杀还在割他的心啊!

  徐柔决闭着眼,木偶般一动不动,一直念着:“我想死,死了就清净了。”

  “宝贝,爸爸不是故意说这些重话的,爸爸,只是……只是一时生气。你原谅爸爸,好不好?”徐父抱着女儿,不知该怎么办。

  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辈子就是来要债的。

  徐柔决狠狠给了父亲一刀,而江苏锦则是要凌迟处死父亲。

  父母与孩子间的矛盾非要等到一方弹尽粮绝,奄奄一息才能化解。但就算一方做了天大的错事,血缘的亲密也是无法更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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