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父子情淡
“你怎么在这儿？”
“找你有事。”念暄回答得很简洁干脆。
念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所以你是怎么到这顶楼来的，既没累死，也没闷死？”
他哥居然拿他自己说的话来堵他，这还真是在念暄的意料之外，但这可难不倒念家三少，他指了指走道尽头处的那个向外敞开的窗户，“我坐直升飞机，然后从那窗户处爬了进来。”
念昀没理他胡编乱造的话，“什么事？”
念暄打了个极为专业的手势，“我们进去说话。”这似乎有点反客为主啊？
念昀向他走来。念暄会意地侧过身让他开门。
这还是他头一次来他哥的办公室，呃，也是他头一次来自己老子的公司。一进办公室，念暄就忍不住地跑到那个偌大的落地窗前东张西望，风景真好，他咽了口口水，心里的滋味可以用“羡慕嫉妒恨啊”来形容。等他看够后，转回身，便发现念昀已经泡了两杯黑咖啡，“哥，你什么时候还会干这事儿了？”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念暄讪讪道，“呃，没意义吧。”其实他心里觉得多少有点意义的。
“我现在倒是有个问题问你，今天是星期五，你不用上课？”
“请假了。”
念昀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你这种人不想上课还用得着请假？”
念暄：“……”他想起今天和萧素的通话，心下里念了句：毕竟是亲哥，果然了解他的弟弟有多渣……
念昀重新回到主题：“你来，是打算干什么事？”
念暄正要开口，念昀的手机铃声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念昀看了眼来电人，干脆地按了免提。
念暄极为敏感也让其极为反感的声音响起：“小昀，你是不是一大早又去了公司？”
“嗯，爸，你现在在家里？”
“嗯，刚吃完早餐。唉，你这孩子，没事别起得这么早，前一阵子还发过烧，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又是大冬天的。”
“爸，我又不是小孩了，我没事的。”
“行，我和念晞就来公司了。”
“嗯，路上小心。我挂了。”
通话结束，念昀就感觉到了念暄投来的超级不爽的目光。
“你就要这样当着我的面炫耀你们父子情深？”
念昀面无表情地道：“不说正事，你就回学校。”
念暄拧了拧眉毛，突然觉得有个事情他需要申明一下，“那个，不要让爸知道我在公司里，到时候，他看见我，知道我无故逃课，还不火冒三丈地把我从走道尽头处的那个窗户直接扔下去！”
念昀抓到了一个疑点，“你不是请过假了吗，怎么是无故逃课？”
念暄噎了下，“那个，请假的理由比较牵强。”
“那被扔下去也没事，你可以联系之前的那架直升飞机，让它来接你，怎么来怎么回去，不是很好吗？”
念暄心下就“我靠”了一声，眼前这人还真不像是他亲哥，算了，真到那时候，他就英雄就义好了。“我想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
念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想要了解多少？”
念暄看了念昀一眼，“现在的你，不信任我。”这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嗯，不错，或者，你可以自我宽慰一下，我没真正信任过任何人。”
“包括爸妈？”
“你想挑拨离间的话，尽管去。”
“我没那么傻，自讨无趣。”
“我不信他们，但是爱他们。他们小时候哄我吃饭的时候总是说：‘不爱吃饭的小孩子是交不到好朋友的’，哄我睡觉的时候会说：‘不赶快睡去的小孩晚上会被恶魔抓走’，哄我说实话时又说：‘撒谎的小孩鼻子会长长’……你觉得我怎么信他们？”
念暄回忆了一下，发觉自己从小到大就没被他爸妈这么“哄”过、“骗”过，原来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被他们爱过吗？他想说“别不知好歹，他们那是爱你”，但话刚滚到舌尖，又被活生生地吞了下去，他有些悲凉得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资格对念昀说这句话。“你给别人的宽慰方式，很特别。”念暄算是给了个评价，然后道：“你能让我了解多少，我就先了解多少吧。”
念昀闻言，俯下身去，开启没多久前经历了系统恢复的电脑。
念暄看着他哥输入一长串的密码，突然问：“听说公司的电脑曾遭遇了黑客的攻击？”
“嗯，就在陈勉逸在异元任职后的第三天。”念昀回话时，手中的操作并未停下。
“这么大规模的黑客入侵，会是陈勉逸一人弄的？”
念昀道：“我觉得不是。就算陈勉逸是少见的IT技术人才，单凭他一人，应该干不到这种程度，很有可能，吴缺参与了。”提到了吴缺，念昀便问了句：“他有联系你吗？”
念暄苦笑一声：“你还真是不信我，我不是说了他若联系我了，我会打电话给你吗？”
“这些资料，你自己看看吧！”念昀侧身让开个位。
“嗯，我在看了。”
“就这么站着看？”
“嗯，你的那把椅子大得有点恐怖。”
念昀侧头望着念暄的侧颜。他明亮的黑眸正在液晶显示器上逐行扫过。念昀第一次发觉神情专注的念暄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吸引力，不知为何，但就是这么神奇地让旁人难以将视线从他脸上错开。
念暄是看得很专注，看到有些专有名词的地方，不太理解，他会皱皱眉，然后修长的手指轻轻碰触屏幕上让他困惑的地方示意念昀解释。念昀今天也不知为何，真地耐着性子和他解释起来。
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吱！”念昀办公室的门直接被打开。
念昀抬头一看，果真是念总，念沉均，他爸。
念暄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已经感觉到了一股让人颤栗的寒意。
念沉均的目光先落在念昀身上，虽然没有笑意，但总有几分温柔，待落到念暄身上时，就变得严厉、冷淡。
“你们在看什么？”
念暄知道若不是念沉均身后还跟着三两个人，他肯定会骂出声来。“那个，我和哥在看致知大学的一百周年校庆晚会的视频。”
“念暄，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念沉均说完就走了，留下念昀和念暄在里头面面相觑。
“你怎么还不去？”念昀问。
念暄瞪了念昀一眼，“……”
“你信我吧……”念昀还没讲完，念暄气道：“你都不信我，我信你干什么？”
“你就信我吧，爸不会把你从那窗户扔下去的，现在的清晖可出不起命案。”
真是够冷的话语，念暄瞪了念昀第二眼，“……”
“爸的办公室是总经理办公室，有门牌的，你应该找得到！”
念暄最后瞪了念昀一眼，没好气地拍了下念昀的办公桌，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看清楚了门牌，念暄没心思敲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放肆！”
念暄刚踏进去一步，就被一头臭骂。
“开门前都不知道敲门？”
念暄一边关上门，一边淡定地回应：“学您的，方才在哥的办公室门口，您敲门了吗？”
“没大没小，不知轻重，放肆！”
“行，您骂完了？”念暄就站在门口，没有走近的意思，也没有坐下的意思。
“坐！”念沉均的目光笔直地落在他身上，探照灯似地上下打量他。几个月没见，他比先前瘦了些，头发也长了些。念沉均发觉他仍旧站着，皱眉问：“不坐？”
“爸，有话您就说吧，我还不想体验‘如坐针毡’的感受，就站着好了。”念暄平静地说道，心下想着的却是：爸，就您那火力那么冲的“坐”字，还有谁敢坐？
“清晖最近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念沉均闻言，便很干脆地开门见山。
念暄点了点头，“知道大概了。”
“所以你说你当初和陈瑜闹成那样，有什么意义？这下好了，清晖成什么样了？”最近接连发生的对清晖不利的事要说一点较大的影响都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影响真地大到快要破产的地步也是没的，年逾半百的念沉均在商场上混了那么多年早就看透了得失无常的道理。经营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即便是在它的兴盛期，要想过程中一直安安稳稳、没有点波澜曲折是不可能的，这点念沉均很清楚。但他只要一想到若不是念暄和陈瑜关系不和，那娇宠独子陈瑜的陈勉逸也不至于脱离了清晖、投奔异元、报复念氏，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爸，很多事，都是天意。”念暄叹了口气，一夜未眠的困意于此刻不合时宜地席卷全身。
“听念昀的秘书说你和异元那名英国来的华裔程序设计师交过手了？”
在这件事情上，念暄暗忖自己应该是有几分功劳的，但他转念一想，觉得他爸提及此事肯定不是打算表扬他。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披头的臭骂——“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练的台球？书不好好读，专玩些乱花样！”
“爸，我最近有认真地念书了。”
“我记得今天是星期五，你难道不用上课？你要上课，还敢跑到这里来，”念沉均用犀利的目光瞪了念暄一眼，“你这样还好意思说你最近有认真念书？”
念暄张了张口，喉结上下动了动，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难道我记错了？”念沉均很讽刺地反问了念暄一句。
念暄艰难地开口，喉咙里滚出来的每个音节都很干涩，“不，您没看错。”
念沉均神色古怪地斜了他一眼。
念暄解释道：“爸，我刚才看到了您瞄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所以，您没看错。”
念沉均火上头来，“滚！”
念暄没再多说些什么，因为就站在门边，转身就可以碰触门的把柄。
门打开后，念暄看见了外头正站着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正是尹秘书。三人的身形迥异，但面部表情高度一致——呆愣，估计是被念沉均老人家的骂声给震住了。
“借过。”门被三人堵着了，念暄不得已开了口。
三人这才如梦方醒般地让出一条道。尹秘书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了念暄，刚要开口，就被念暄的一个手势止住了。
两人进去后，尹秘书还没进去，直到念暄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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