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两个极端
宜城早报上的头条新闻居然是：清晖副总念昀和曜星刘总的孙女刘清漪将于今年的七夕节举行订婚仪式。
只是一个将举行订婚仪式的消息就上了报头了，那他俩真正举行婚礼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要被炒作成什么样……
念暄看到新闻后就想把他哥好好揍一顿。他用力地按了几个字母键，给念昀发了条短信：我现在有事要找你，濛舟公园大门处见。
念暄在濛舟公园大门处等了足足两个小时。
这期间，还下了一场阵雨。
等念昀到的时候，雨停了，天也已经全黑了。
月亮从散去的云层中探出身来。
琉璃的月色，碎了一地。
阵雨过后的路面还是湿濡的，积有水的地方亮莹莹的，煞是好看。
“什么事？”念昀问他。清冷的月光中，他的神色淡漠依旧，仿佛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
念暄不屑一笑，道：“哥还会不知道是什么事么？”
念昀是知道，知道又怎么样？
“筱悠是真心喜欢你，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她不一般。订婚的事情，你究竟是开玩笑还是当真的？”
念昀冷冷地说：“订婚这种大事，谁会拿来开玩笑？”
“你喜欢那个刘总的孙女了？你见过她本人了？”
“见过两次。她很好。”
念暄小声“哼”了一句，“才两次，你就下定论？你是冲着曜星刘总答应的资助金去的吧？”
念昀望了念暄一眼，就移开视线，望着那轮雨后的明月，道：“你不懂。要成为念氏的继承者，的确像爸说的那样，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就算清晖这次没遇上资金问题，我也不可能和筱悠在一起的。商场上，没有谁会是永远的赢家。娶刘小姐为妻，为清晖赢得了一个有力的盟友。以后清晖再次遇到突发变故，也多了一份力量。”
“你……”
“爸对我的期望，我不能辜负。”念昀毫不犹豫地说道。
念暄斜了念昀一眼，语气也变冷了，“那你就可以辜负筱悠了吗？她那么单纯、善良，你也忍心伤害她？”
念昀有些不耐烦了，道：“念暄，够了。你是不会懂的。”
念暄无力地笑了笑，语气前所未有的低沉，“是，是，是，我不懂。像我这种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背负罪恶生活，像我这种给家族带来血光之灾的厄运之星，像我这种家人从来不会在我身上倾注爱、寄托希望的人怎么能懂人人仰慕、光环无限的念大少畸形、自私的心理？”
念昀面上神色难辨，深深地望了念暄一眼，“念暄，这就是命运。我一生下来，就被父母寄以重大的责任和过高的期望，我活得也很累……”
念暄轻轻一笑，“我知道了。”
念昀还没弄懂念暄为何要笑，便又听到了他的下一句话：“你被过度重视，而我被完全忽略。我们兄弟俩，的确没有一个人在过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念暄继续说：“我相信你的眼光。曜星刘总的孙女肯定是个不错的女孩。总之，你不打算辜负爸的期望，那你也别辜负自己的幸福。好好珍惜她吧。”
念昀静静地望着念暄。其实，他真地从未发自内心地讨厌过这个弟弟。他很多时候表现得比自己更加成熟睿智，念昀很清楚。他还很清楚地意识到，对于念暄而言，自己这个哥哥当得要有多不称职，就有多不称职。
念暄从念昀不大的表情波动中读出了诧异，“觉得我很大度？你可别这么想了。你也不希望筱悠受伤，我知道。”
念昀刚要开口说点什么，手机铃声便响了。
念暄以目示意他接电话。
念昀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按下接听键，“刘小姐，有事吗？”
念暄听不清楚那头的声音，但依稀可以猜出对方在说：“爷爷让我挑选订婚戒指，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戒指……”念暄有些无奈了，报纸上的订婚时间不是在今年的七夕吗，这二月份还没到，就开始挑戒指了……
等念昀挂了电话后，念暄便笑着说了句：“准新郎，要挑戒指了？”
念昀没作声。
念暄很自觉地敛起笑，道：“你还不去？”
念昀走后，念暄也转过身走开，但没走几步，余光似乎瞄见树杆后的人影。他的右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识地侧过头，朝那棵树叶脱光了的树望去。
筱悠！
念暄的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
筱悠很平静地从月光下的树影中走了出来，望向他的时候，目光不再呆滞，但也不澄明，“他要和别人订婚了？”
念暄顿了很久，才点了点头，“你都听见了？”
筱悠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很平静地说：“下个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念暄犹豫了一下，便就迈开小步，跟在她身后。
忽地，筱悠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想要一个人呆着。”
这分明是在对念暄说：不要跟着我了。
念暄停下脚步，望着筱悠缓缓前行的背影。
蓦地，筱悠听见后方传来他的声音：“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呆着，最好，能在海边拉小提琴。”
期末考试过后，大一上学期便结束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筱悠在整理包裹时，不期然地这么想。
骑着白色自行车路过报刊亭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停下车。余光无意的一瞥，便看见了宜城晚报上第一版上的第二则新闻：念刘联姻，刘氏资助念氏，顺利解决念氏的资金空缺问题。筱悠长吁了一口气，不再停留，蹬车离去。
回到家后，筱悠拿出了手机，望着手机屏幕发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念暄在圣诞节那天凌晨零点整发来的短信。
她叹了口气，回想起在期末考试前最后一次见到念暄的情景——
濛舟公园的大门附近。
冬季阵雨过后。
月光分外清冷。
他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呆着，最好，能在海边拉小提琴。”
她听了，心中莫名地悸动起来，想要往前迈开步子，却发现怎么也迈不出。待她转过身来时，便已经看不见念暄了。但她仍旧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可哪怕是他被极度缩小的身影，也无从寻觅了。
念暄？
最开始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满是无法掩抑的嫌恶。
而后，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她对他的心态渐渐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微小到连她自己都无从察觉。
再接着，她知道了他悲惨的身世，默念他名字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些抽搐、哀恸。
现今，提及这个名字，她的心境似乎又有了那么点小变化……
念暄？
你等着我，在正月一日的凌晨零点给你回短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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